三清下山，元始走的最快，往天穹上去，站在天雲上，俯瞰天地人間，眾生百態，最為尊貴最為至高。

    老子走的最慢，青牛晃蕩，玄都牽牛，一步步，一蹄蹄，眼看踏塵埃揚起，又眼看踏塵埃落地，老子閉目養神，最得道法自然，

    通天一人一劍，獨行劍客，走的肆意妄為，走的隨心所欲，最為瀟灑，最為輕鬆。

    玄都牽牛，走了千年，這二人一獸的組合仍舊一層不變。

    老子不必說，玄都已經是太羅金仙八重天的修為，昆侖三脈弟子中修為最高者。

    青牛自得昆侖仙境滋潤，修行數十近百元會，也隻差一個契機，便能踏入大羅金仙。

    所以二人一牛自不會覺得千年太久。

    昆侖道門，三清並沒有隻走鴻鈞道祖的斬三屍道，而是將古大能之道，與鴻鈞之道結合，大羅金仙三十三重天與斬卻三屍兩條路融合為一，成為昆侖道脈的新道統。

    大羅金仙十重天及之下不再被稱為大能，唯有十一重天及以上至二十重天，斬卻一屍的存在，才被稱之為大能。

    至於斬卻二屍大羅金仙二十重天以上三十重天及之下的存在，則尊稱為老祖。

    這些境界尊稱的更改，是天地間眾修順應天地大勢而改的。

    如今天地間大羅金仙實在太多，人人都是老祖大能，那還有什麽規矩禮法，麵皮身份可言？

    玄都回過頭，腳步卻不止，問“老師，為何千年所行，沒有一人問道？”

    老子搖頭，“是他們自己錯過了這份機緣。若是有緣人，自會前來的。你看，前麵不是有求道者來了嗎？”

    玄都回過頭看前方，卻是一隻手臂大的四腳爬蟲，正倉皇逃竄，在它背後天空上，一隻展翼過半丈的剛剛成年飛鷹銳利雙目死死盯著四腳爬蟲。

    四腳爬蟲眼見飛鷹猛然衝刺直下，絕望中它看到了前方有人影來。

    它心中大喜，慌忙奔至玄都麵前，張口人言“求兩位仙長垂憐，救我一命！”

    玄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看向老師。

    老子從半睡半醒中清醒，看了眼高空直下的飛鷹。

    飛鷹心中一顫，這般淡定的化形存在，隻怕至少也是天妖存在，惹不起惹不起，翅膀一旋，便飛走了。

    四腳爬蟲見此一幕，驚喜拜道“多謝仙長垂憐。”

    老子淡淡道“我並未救你，也未出手。你身上可還有飛鷹留下的氣息，若無走後，你自然會再現方才一幕。”

    四腳爬蟲一驚，心念轉動，它匍匐於地，道“小獸鬥膽，求仙長教我！”

    老子笑了，“有勇者生，膽怯者死。”

    玄都看在眼裏，心中明悟，那飛鷹雖於此蟲強大，卻因恐懼而不曾前來，此蟲生死之下舍命相賭，賭對了，便有了道緣。

    老子又道“你要我來教你，可你又拿何物來換？”

    四腳爬蟲麵上頹然，一時間陷入沉思，它確實沒什麽可換的。

    老子見此輕笑一聲，“便拿你一條尾巴來換吧。”

    四腳爬蟲一驚，但失去一條尾巴它還能長出來，可命隻有一條。

    它狠心一用力，斷下身後尾巴，忍著痛將帶著獸血的尾巴交給了老子。

    若是尋常仙人隻會嫌棄，披鱗帶甲之輩的粗俗與惡心。

    老子卻親自下了牛背，接過了帶著獸血的短尾，鄭重道“你既把此物於我，我便傳你一門小術。

    你天生與雄鷹而言是弱者，我自然不會傳你大力能滅殺雄鷹，因為你亦無法學成。

    天地萬物皆循自然，我便傳你一法，也要如此。”

    說著，老子伸手一點，四腳爬蟲本是灰褐色的身體，在青、紅、黑、綠，五色之間轉換。

    “若你再遇那飛鷹，便藏身於它物上，變換色彩，以迷其眼，飛鷹自然尋不到你。”

    四腳蟲聞言，心中一喜，“多謝仙人賜法，既是變色異形，那我就換做變色龍吧，仙人覺得可好？”

    老子聞言，輕笑一聲，“善！”

    四腳爬蟲，也是變色龍，恭送老子離開。

    玄都不解問“老師，小小蟲子，怎能冠之以龍為名？也不怕承受不了氣運而死。”

    老子失笑一聲，“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

    它亦能藏能隱，有四足與尾，敢求道於我，有勇者心，稱龍可哉！”

    玄都欣然受教。

    二人一牛，又行萬年，又遇數十次求道者，大到蠻荒巨獸，小到比變色龍還小的蜂蝶。

    但凡有問，老子必易物而教之。

    有蟲足，有鱗甲，甚至有野花，反獸所贈，老子皆收。

    青牛見了，實在忍不住問“大老爺神通廣大，這些東西有何用處？要他做甚？”

    老子撫須，道“我取物而傳道，是為告訴他們一個道理。有得必有失，天地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惡憎恨，一言一行，皆有代價。

    且，我傳他們道法，他們贈我一物，有因便有果，自此無因無果。”

    玄都又問“老師不是以為人族乃天佑之族，必會大興？何不直接傳道人族？”

    老子答“我行教化，教化的是眾生，是人道。

    隻教化一族一群，隻是一地之師一地之祖，是小我之私。

    我立人教，是人道眾生的教，而非隻是一個人族的教。”

    老子一路傳道，遇萬族便傳萬法，無一相同，但萬法源泉皆是天地自然。

    老子行道目的被越來越多的族群與生靈知曉，凡至一地，必有生靈持珍寶貴重之物，真心求道。

    老子的名聲越來越大，被一個又一個的族群稱之曰聖賢。

    又一日，老子行至高山懸崖瀑布下，旁有人族部落前來拜見。

    老子聽著山水溪流之音，從收來的萬件物品中取出一個囊袋，彎下腰，取了一袋水，衣衫被溪流打濕，道簪長須也一並散亂。

    前來的人族部落首領，不敢輕視，恭敬持著族中視若珍寶的一塊金石等候教傳。

    身後，百餘位人族，婦孺老幼，皆陪同之。

    老子看了眼前來的人族，並未說話，隻是掂量一下囊袋中的水，對玄都道“倒回溪水中一半。”

    玄都好奇，“老師為何？”

    老子笑，“我飲不多，便視胃口而留，餘下多的，自要回到溪流去。”

    玄都聞言，倒了一半，又拿了回來。

    老子接過囊袋，飲盡其水，才站起身來，走到人族麵前。

    人族瞬間跪了一地，即便年幼無知的孩童都被婦人硬拉下下跪。

    首領捧金石，跪地道“請聖賢教我人族逆天之法！”

    老子聞言，歎了聲氣，“女媧娘娘造爾人族，隻拜天地聖母與長者。如何拜得我？”

    首領道“您教萬族萬道，乃是萬族聖賢，自當亦是長者。”

    老子道“你為何求逆天之法？”

    首領悲苦道“人族先賢乃是聖母娘娘所造，資質絕世，先人之法而後人卻無習成。

    我等人族，已淪為野獸妖獸的食物，至親死而無力，欲報仇而無門。

    求天不應，求地不理，拜求聖母，卻言是這天地讓我等如此，是這所謂的天道讓我等人族自次再也無法直接吸納天地靈氣，後輩子子代代，永為凡。

    我等不甘，莪等不願，命由天掌。”

    老子聞言，沉默了很久，一語不發。

    直道天地昏暗，太陰升起。

    一聲虎嘯傳來，一隻十餘丈巨虎撲來，饑腸轆轆，見人欲噬。

    百餘人族見此無不驚慌失色，更有幼童懵懂大哭，父母拚死護在幼兒身前。

    人族首領也再次苦苦乞求，乞求聖賢相救。

    玄都見此一幕，輕喝一聲，“昆侖傳道，大獸安敢在此行凶？”

    誰料那巨虎聞言，卻道“聽聞聖賢是為順應天地自然，既然如此，我餓食人，有何不可？弱肉強食，乃天地正理。難道聖賢所謂的道法自然，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話音落下，猛虎一撲，便拍碎數名人族，一口吞入腹中。

    玄都一怔，他身為人族如何能忍族人在他麵前被吞食盡死？

    他看了看仍舊沉思的老子，又看了看眼前的人族，道“即便今日我破了戒，逆了師意，也要打殺了你！”

    說完，玄都一掌探出，就要捏死這隻猛虎。

    但這時，他的肩膀搭上了一隻手。

    玄都回頭，發現老師已然醒來。

    他長口欲言，老子卻上去一步，道“是我過於執著了。

    女媧道友都可敢言天地，敢逆天地，而我卻連自己的執念都不能破去。”

    老子伸手一點，腳下浮現太極陰陽，九宮八卦，天地至奧玄理盡顯。

    他指向那名人族首領，往八卦九宮太極魚眼中一扔，天地化銅爐，造化在人身，陰陽為炭，五行靈氣為銅，練就五行圓滿，有金丹妙法自此出世。

    老子悠悠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命當由己，不由天！”

    話音落下，那名人族首領一瞬金丹入體，三魂七魄化元神，心血煉入五行靈氣為神通，金丹成天仙。

    首領以頭觸地，“拜謝聖賢！”

    老子點點頭，“去吧。”

    首領金丹在體，五行為本，一手化出，神火焚妖，天雷劈獸，巨虎自此身死。

    老子轉身離開，玄都跟上，老子歎道“天地之間，道盡無終。我拘泥於天道，卻拋棄天地，是吾之過。”

    人族為天定大興，自然實力不能再堪比巫妖，故而天道限製人族之軀，百代人族之後不能修法。

    但老子卻為人族開辟了金丹煉氣法門，可永世修道。

    老子在天地與天道之間，選擇了前者。

    老子與玄都，再次啟程，離開人族，折往東北昆侖，得遇一山，名首陽。

    乃天地初開，盤古神隕後，第一縷太陽所照之處。

    見一山，便成一道！

    老子歎息一聲，“這便道成了！”

    一時間，天地中響起了諸位大能老祖羨慕嫉妒的磨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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