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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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野侯快步走了過來,踮腳一拳落在了蘇文肩上,眉開眼笑“蘇大哥,你這算是禍福相依了,虛驚一場,換得文氣覺醒,成了董先生的學生,運氣實在不賴。”

    張?更是一臉喜色“副山長回到書院便宣稱,說把你收了當關門弟子,整個書院都轟動了,還有你寫的那首送給他作拜師禮的《石灰吟》,已經讓匠人用玉碑刻了出來,安在思賢堂外麵了呢!”

    聽到孫野侯的話,蘇文臉上的肌肉搐動了幾下,可最終沒順著這話題往下接話。

    “來,吃點栗子。”

    孫野侯喜衝衝地將手裏的紙袋遞給蘇文,瞥了一眼站在一邊,臉上堆滿笑容,搓著兩手的許半城。

    “你這人,怎麽回事?”孫野侯沒好聲氣說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怎麽就賴上我兄弟了?”

    之前他是沒底氣也沒能力跟財大氣粗的許半城對抗,以至於蘇文被搶親,也隻能跑到書院求助。

    如今情況已大不同,他麵對許半城,底氣十足,自然沒好聲氣,正要發作,卻被張?按住了胳膊。

    “孫二哥,咱們是讀書人,可不能這般粗鄙。” 張?看著許半城那腆著的大肚子,便有幾分好感,胖子何必為難胖墩,於是說道“許大善人,咱們可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是不是?蘇大哥看不上令千金,可以考慮我的嘛……在下雖然身高不過五尺,可也算是相貌堂堂,與您……有父子之相。”

    聞言,許半城一張臉便陰沉了下來,他覺得,張?是在調侃他。隻是張?語氣誠懇,卻也不像作偽。

    他眯著眼睛打量著張?,心裏卻在搖頭。

    為自家女兒選夫婿,許半城自然是下了功夫的,張?、孫野侯、蘇文這三人,他都是有調查過。孫野侯雖然家道中落,無權無勢,可終究是五姓之一。惹惱了他背後的大家族,可得不償失。更何況孫野還是書院的學生,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至於張?…怎麽說這個人呢?

    人長得矮胖也就算了,還醜。

    人家醜吧,總能說出點缺陷,比如口歪眼斜鼻子小之類,可張?卻沒沒有,五官還算端正,壞就壞在了眉毛上,人家都是兩條眉毛,他就一條,還特粗獷,像一把野草般,橫過眉心,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在許半城心中。自然打入了醜類。

    如果僅僅是醜也罷了。

    這張?還名聲狼藉。流連勾欄賭館,柳巷青樓,甚至還有傳聞,他與一些山賊水匪都有交情,一身匪氣,背景十分複雜。之所以能進書院讀書,是因為張?的亡父與書院的一名老先生是故交,情麵大,書院辭退不得,隻能聽之任之,讓他在書院裏吊兒郎當混日子。

    這樣的人物,許半城自然是看不上的。

    “許善人可有決斷了?要是您慧眼識人,小生可就改口喊泰山在上了?”

    張?兩眼熱切,湊了上去,抓住了許半城的衣袖。

    “啊,哈……”

    許半城一個激靈,從失神狀態恢複過來,正色說道“張公子氣宇軒昂,氣度不凡,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小女可高攀不起……”

    許半城掙脫了張?的魔爪,回頭深深地看了蘇文一眼,趕緊說道“告辭……”

    “別介……”張?跟在後麵,依舊熱切說道“我不嫌棄啊……許大善人,令千金就算配不上當正妻,妾室也是可以的嘛……”

    許半城身體一僵,氣得渾身發抖,隻是卻並沒有發作,灰溜溜地走了。

    “你這人,嘴巴還是這麽毒,遲早會惹出禍害。”

    孫野侯看著許半城遠去的背影,有些擔憂說道。

    別看許半城此時慈眉善眼,一臉和善的樣子,可真惹惱了他,狠下心來報複,絕不是他們三人眼下所能承受的。

    “他不敢,至少眼下不敢。”

    蘇文搖了搖頭。看著張?氣走許半城,他心裏還是有點暗爽的。畢竟兩世為人,他似乎都沒有點亮毒舌的技能,看張?懟人,也是蠻不錯的。

    “進去說話。”

    蘇文的房子隻是一進的陋室,進門便是廳堂,左邊是臥室,右邊是書房。

    兩人跟蘇文都不陌生,進了門,便往書房裏鑽。

    “咦……蘇文,你什麽時候養了隻貓?”

    一進書房,張?便驚奇地問了一聲。

    蘇文也看到,一隻皮毛灰褐色的貓,正趴在書桌上,嚴格來說,是趴在蘇文之前填補了漏字的《大學》手抄本上。見三人進來,它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頭,甩了甩長尾,繼續趴著不動。

    “呃……這……”

    蘇文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在他記憶裏,原主似乎沒有養貓才對,畢竟對這個窮書生而言,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有閑工夫養貓?

    可是……萬一真是原主養的呢?

    “家裏鬧耗子,就養了抓老鼠。”

    蘇文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

    “……有名字嗎?”

    看著懶洋洋,胖呼呼的灰貓,張?和孫野侯頓時心癢癢,張?還湊過去想摸一下。結果灰貓提前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鑽進了床底,不理會他。

    “……核桃。”

    蘇文硬著頭皮,又應了一聲。

    “嗷嗚!”

    床底的灰貓,發出一聲不滿的聲音,聲音裏似乎帶著怒氣。

    “……核桃……這名字也太隨意了,你如今覺醒了文氣,算是徹底的士人了,得文雅一些……”

    孫野侯不滿意,秉著酸文人的氣質,他一陣搖頭晃腦“這貓通體玄灰,下頷到腹卻一片雪白,不如叫烏雲蓋雪?”

    張?也湊起了熱鬧“烏雲蓋雪是不是普通了一些……我見核桃四肢皮毛潔白如霜,不如叫勝霜,或者踏雪尋梅?”

    蘇文咂了咂嘴,想了半天,才說道“……隨便吧,我還是覺得核桃比較順口……好養活。”

    平白無故多出一隻貓,蘇文心裏覺得古怪,也不願意在這話題上多糾纏。

    而他隱隱覺得,這隻貓似乎有些古怪,是不是原主養的還有待商榷,但白天被搶親的時候, 這隻貓似乎在花轎裏出現過,但他也拿捏不準,當時是一個灰影在腳下閃過,捆在他身上的繩索,就莫名其妙地鬆開了大半,輕鬆便掙開了。

    “……覺醒文氣,是什麽感覺?”

    張?一邊剝著糖炒栗子,開口問蘇文。

    他距離覺醒文氣就差臨門一腳,隻欠缺一個契機,別人這方麵的經驗,值得他參考,甚至值得效仿——比如主動跟許半城提及,願意當他的女婿。當然,必須是女婿,而不是倒插門。

    “啊這個……”

    張?的問題,蘇文可不好回答。他總不能說,自己隻是情急之下,吟了一首詩,文氣就覺醒了?

    可事實……也是如此。

    聽著蘇文的答案,張?頓時來了精神“吟詩?這個倒是可以試試……不過我可沒你這般急才,得好生醞釀靈感,得找個鶯鶯燕燕之地,有那紅袖添香才行……唔,就這麽決定了……明天我就搬到翠雲樓,常住下來。不把文氣覺醒,老子就不回來了……”

    張?躊躇滿誌。

    “尼瑪……”

    蘇文心裏暗罵,這小子竟然把眠花宿柳說得如此偉光正,真他娘的是個人才。自己得跟他好好學習才行。然而轉念一想,他全副家底加起來都湊不出二兩銀子,在翠雲樓喝杯茶都不夠。

    “得了吧……就怕你文氣沒覺醒,腎水被榨幹成了藥渣!”

    孫野侯摸了摸腰,連連搖頭“文氣覺醒的機遇,因人而異,適合蘇文的,可不一定適合你。還是老老實實參悟經書,吃透經義才是正途。”已經覺醒了文氣的孫野侯,在這方麵還是有話語權的。

    三人又閑聊一陣,話題從《石灰吟》扯到了最近江南道的搶親事件,連連抨擊人心不古,官府為虎作倀,吏治上去,身為受害者之一的蘇文,情緒尤其激動,不過張?對這些話題不感冒,哈欠連連,於是善於把控話題的孫野侯,又聊到了一些城中怪談中去。

    “說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你們可聽說了嗎,最近城中多有豔譚之說,恐不是空穴來風……”

    張?抖落一袖子板栗殼,神秘兮兮說道“因為選秀之事,有不少倉促下嫁的美貌少婦,不喜丈夫,因而紅杏出牆,滋生了不少風流韻事……就連我……一名同窗,都有類似的經曆……”

    就在張?吞了一口唾沫,準備分享自己,啊不,他那名同窗的經曆時,敲門聲響起。

    “嘭!嘭!嘭!”

    “……蘇文,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