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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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喝花酒,跟蘇文認為的花酒還真有點差距。

    

    如今的張?,哪怕去翠雲樓喝小酒,也改過自新,真的隻是喝點小酒,沒有眠花宿柳的惡習。

    

    之所以如此,原因也很簡單,胡小倩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著實太大,之後便收斂了許多。若不是要維係他放蕩不羈愛自由的人設,他連煙街柳巷都不會再涉足。

    

    “這種美酒,得用夜光杯暢飲才適合,這裏隻有白玉杯,可惜了!”

    

    張?美美地往酒裏扔兩粒冰塊,搖得玉杯叮當作響。

    

    蘇文端起一杯酒,細品了一口,樂了,這不就是紅葡萄酒嘛。

    

    他對酒類素無研究,自然分不出好壞,喝了一小口,便放了下去。

    

    “這就是一瓶六百多兩銀子坤元八年的葡萄釀?”

    

    孫野侯聽到張?的話,卻是發出一聲驚呼,小心拿起酒杯,輕輕抿一口,細細品嚐之後,卻一臉失望:“這味道……很一般啊!”

    

    “六百多兩?!”

    

    蘇文一聽桌上擺著的葡萄釀竟這麽貴,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若刨去《青山日報》帶來的收益,蘇文現在每個月從內廠拿到的收入,加上各種福利補貼,也就隻有三十兩左右。

    

    好家夥,一瓶葡萄釀,就頂了他二十個月的收入!

    

    而他的收入,在大梁朝已不算低。

    

    隻是跟這些豪富權貴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你懂什麽!”

    

    張?白了孫野侯一眼,說道:“一瓶普通的酒,能賣到六百兩銀子,肯定賣的不是它的味道啊!賣的是它的稀缺性好不好!”

    

    孫野侯頓時無言以對。

    

    他是知道,坤元八年,柔然胡人與回鶻胡人忽然聯手,攻打西域諸多小國,兵鋒甚至一度切入了大梁朝的隴西之地。

    

    那一戰,西域三十六國,僅存六個小國,若不是大梁朝隴西鎮守大軍和西域都護府分頭出擊,重創了回鶻和柔然人,這六個小國也會被徹底被並吞。

    

    盛產葡萄釀的西域三十六國遭此戰亂,在坤元八年產量銳減,不到往年百分之一,而且水準也大不如前。

    

    但翌年西域幸存和僥幸複國的小國大舉進貢,以坤元八年釀出的葡萄釀作為謝禮,感恩大梁朝的救命之恩。

    

    皇帝陛下便將這些酒水用來賞賜有功將士和朝中傑出重臣。

    

    所以坤元八年的葡萄釀,便有了特殊的意義。

    

    味道好壞,已經不足以衡量它的價值了。

    

    坤元八年至今過去了數十年,當年的葡萄釀在市麵上幾乎看不到,當時定價六錢銀子一瓶的葡萄釀,賣六百六十兩一瓶也很合理,而且這還隻是虛假的市麵價,按照這個標價,能買得到真貨,那得運氣好到爆炸。

    

    “真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典故。”

    

    蘇文歎息一聲,拿起酒杯,將杯子裏的葡萄釀喝得幹淨——不喝實在浪費,這一口,就頂他一個月的俸祿了啊!

    

    “今晚的客人,沒三千,也有兩千吧?這萬韻樓,還真是大手筆!”

    

    蘇文看著湖中的畫舫,粗算了一下,少說也有一千艘。就算一艘畫舫裏隻有三名客人,也有三千人,不算其他開支,每艘船上一瓶坤元八年的葡萄釀,也是六七十萬兩銀子的開銷。

    

    而實際上,蘇文明顯看到,除了葡萄釀,一旁的酒架上還擺著各色酒水,還有林林總總的點心飯菜,色香味俱全,價值不菲。

    

    這麽一場盛宴下來,少說也是三四百萬兩銀子的開銷!

    

    要知道,如今大梁朝與柔然人正在北疆對峙,邊疆數十萬大軍的每月開銷,就是五百萬兩左右!

    

    蘇文本覺得北疆的對峙,曠日持久,恐怕會給大梁朝廷帶來沉重的財政負擔。

    

    可看到萬韻樓的開銷,心裏倒是安定了不少。

    

    如果朝廷財政枯竭,還是可以抓這些一擲千金的豪富開刀,隨便宰兩個,國庫保準充盈。

    

    “萬韻樓可不僅僅是青樓,他們背後是有幾家超凡勢力共同支持的,而且在三國中態度一直不偏不倚,恪守中立,從中獲得不少好處,資源豐厚,五年一次的旗亭畫壁正是萬韻樓展示他們實力的時候,幾百萬銀子,著實不算什麽。”張?應了一聲。

    

    蘇文點了點頭,花幾百萬兩銀子,卻把三個王朝的文壇盛事的主辦,主導權牢牢握在手裏,萬韻樓還是掙大發了。

    

    一旁的侍女雖然掩飾得很好,可臉色依舊古怪。

    

    別人來參加“旗亭畫壁”,都是衝著台上花魁,詩人才華而去的。而這幾位客人,注意力卻放在了酒水價格之上,實在的牛嚼牡丹,買櫝還珠,不解風情,大煞風景,心裏甚至有了幾分鄙視之意。

    

    但侍女們終究清楚,能來參加宴會的,都不是普通人,絕不是她們可以輕視的對象,很快收拾了心情,繼續為蘇文幾個講解“旗亭畫壁”的流程。

    

    每一次旗亭畫壁,都匯聚三國有名的花魁,每國三到六名,在這範圍之內,可多可少。

    

    但毫無例外,都是最近幾年名聲鵲起的各國花魁,幾乎沒有花魁能夠連續參加兩次,畢竟花魁都是吃青春飯的,能夠參加一次,也已功成名就,回到自己國家、地方,名氣足夠養她們下半輩子了。

    

    旗亭畫壁的流程,一開始便是各國花魁比試才藝,多是以歌舞形式展現。

    

    在這過程中,她們大多會采用本國文壇時下流行的詩詞名篇,加以改編表演,借助詩詞名篇引來文氣,增加她們的魅力,獲得觀眾的賞識。

    

    而觀眾也不會閑著。

    

    大部分參與者是文壇精英,會為心儀的花魁當場賦詩,詩文會出現在高台之上的畫壁之上,誰得到的詩文數量越多,質量越高,自然人氣越旺,得以進入下一輪才藝比試。而每輪才藝比試最後兩名將會淘汰,無緣下輪,最終決勝出前三名進入最終決賽。

    

    讓蘇文覺得驚奇的是,在這樣的規則之下,還有著土豪榜。

    

    看客如果覺得某位花魁深得其心,可以通過打賞金花,為其購買靈性,增加文氣。

    

    一朵金花,相當於黃金一兩,而且所能買到的文氣,最多也就相當於一首勉強牽動文氣的粗糙詩文而已。

    

    但是架不住土豪有錢,若有榜一大哥一出手就是金花萬朵,那就相當萬首可以牽引文氣的詩文,積少成多,是能夠影響花魁晉升下一輪的關鍵數據。

    

    “真會玩……”

    

    聽著喧囂的聲音,蘇文心裏又不禁讚歎。

    

    他從一艘艘畫舫中傳出的聲音裏,聽到了“八百,一千,三千,五千……”這類豪橫話語。

    

    成千上萬的金花,源源不斷地被買走,化成了文氣,縈繞在他們心儀花魁的頭頂之上。

    

    “光是這一筆進項,萬韻樓就能回本了。”

    

    孫野侯心算了一下,便得出了這麽一個結果。

    

    豪客打賞的金花,最終還是會折算成金銀,與得到打賞的花魁分賬的。

    

    而且萬韻樓分賬還算公道,四六分成,而且萬韻樓隻占四成。美中不足的是,萬韻樓是要扣除成本之後才與花魁分賬,至於一朵金花的成本多少,全靠萬韻樓的良心,說多少就多少。

    

    盡管如此,許多花魁經過旗亭畫壁這一場盛宴之後,終生也無須擔心銀錢不足之事了。

    

    “好!”

    

    就在三人感慨中,畫舫裏響起陣陣叫好聲音。

    

    原來是荊楚的花魁季紅塵表演了一段極高的琴藝,引來了文氣垂落。

    

    而季紅塵所演奏的琴譜,則是荊楚大詩人徐玄豹譜寫的新曲,所以眾人更是掌聲如雷。

    

    不過從叫好的聲音裏,蘇文還是聽出了是荊楚的文人的口音。

    

    大梁朝的這一邊的賓客,雖然覺得季紅塵演奏不錯,但終究不是自己一方的,叫好之聲自然小一些。

    

    而北燕文壇才俊匯聚的地方,甚至還有人發出了噓聲。

    

    “又是兒女情長,淒風慘雨的腔調,這徐玄豹,就這麽點東西啊!”還有人對著荊楚方向的畫舫大聲嘲諷。

    

    “徐大家最擅長便是書寫閨怨幽思,有何不可,你覺得你行,你來一首啊!筆給你!狗東西!”

    

    被噓的一方也不甘示弱,隨手一拍,激蕩起湖中一泓水花,卷向對方,同時還有一支粗大的狼豪扔了過去:“你寫,寫不出來,就把這支紫金狼豪給吃下去!”

    

    “寫就寫,等著本公子的大作上畫壁!無知的南蠻,讓你小刀拉屁股,開開眼兒!見識一下我們大燕國名士的文采!”

    

    鬧起爭端的畫舫著實不少,蘇文注意力被附近北燕和荊楚鬥氣的才子注意力所吸引,心裏覺得,這不比台上的吹拉彈唱有意思多了?

    

    一時間看得津津有味,期待雙方繼續吵鬧下去。

    

    不過這麽一會,高台上又換了一位燕國花魁,這位花魁表演的是一段劍舞,配以燕國詩人呂諶的賦詩。

    

    “蘇公子,有客人求見。”

    

    這時,船尾的一名船夫走了過來,低聲說道。船夫是畫中之人,神情木訥,但跟蘇文說話的時候,咬字卻清晰無比。

    

    “誰?”

    

    蘇文有些錯愕,皺起眉頭。

    

    要知道,他不過是陪張?來蹭酒菜的客人,有人來訪,也應該是找張?,而不是他。

    

    “晏九安。”

    

    船夫直接說道。(www.twnovel.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