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一直認為，他的遭遇是燕國人所造成，對報仇雪恨念念不忘。

    實際上梁朝對燕國的報複也在醞釀，隻是會采取什麽樣的手段，還得等仲徵從燕國回來，再采取對應的措施。

    這個層麵的博弈太高，蘇文自然是沒有摻和進去的資格，隻能等最後的結果了。

    南宮一番敷衍的挽留之後，便回宮複命，告訴皇帝，蘇文對他許諾的位置不感興趣。

    但皇帝依舊不死心，殿試完畢，第二天洛長陽便帶著皇帝的旨意來到了青山會館，給蘇文加官進爵。

    賜予蘇文金牌的正式文書，同時兼任內行省行走，內史館大學士。內行省行走是從四品官，而內史館大學士從三品，可以說蘇文一下子便躋身朝廷大員。

    三省六部，對此是頗有意見的。內行省的官員升遷貶謫，外朝無權幹涉，可內史館卻是三省長官都看重的位置，平日裏都想往裏麵塞人，皇帝的話都不好使，甚至有官員試圖駁回皇帝的旨意，上書數十份，每一份都洋洋灑灑，動輒上萬字，看得姬長歌頭昏眼花，拍案罵娘，最後奏疏也不看了，直接讓人把這些奏章打包，塞給了瞿曇摩。

    瞿曇摩可沒那麽好說話，直接按奏疏的落款找上門去，讓上書者當著他的麵將奏疏吃到肚子裏去，誰若有一個不字，也不打人，更不罵人，而是吩咐學生當著上書官員的麵，撰寫此人生平。—當然落筆都不是什麽好話，若真的成文編入史冊，不僅遺臭萬年，恐怕連祖宗泉下有知，都抬不起頭來。

    至此所有人也清楚，蘇文入內史館一事，不是皇帝一時興起，心血來潮，而是太史的意誌。

    大梁朝的官員，尤其是禦史一類的文官，懟天懟地懟空氣，逮到機會，連皇帝也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可從沒有人膽子大到去觸犯太史。畢竟太史一言可以讓他們名留青史，也可遺臭萬年。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被太史寫入史中，可絕大部分官員，一生若無大錯，勤勤懇懇，死後總能得到朝廷的追封，蓋棺論定，評定諡號。而每個官員的諡號由禮部議定，可最終能夠確定，卻必須經過太史的首肯，哪怕皇帝的諡號也是如此。若平時招惹太史不高興，死後評諡號的時候，故意往下壓，好諡變成惡諡，那就完犢子了。

    蘇文自然不知其中曲折，隻是覺得瞿曇摩跟姬長歌腦子都有問題，竟然想讓他一個序列一的史家超凡擔任史官，這如何扛得住啊？

    殿試之中，青山書院的考生共有三人入二榜，最高為二榜第二，其餘諸人也在三榜名次靠前，算是近十年來最好的成績，蘇文也是與有榮焉。

    考中進士的考生，自然留在了大梁城中，等候吏部遴選，落榜考生則在許家的車隊護送下返回書院，繼續深造，等待下一次的掄才大典。

    蘇文處理好瑣事，準備返回江南道的時候才發現，青栗竟然提前了數日離開會館，留下書信說去雲遊散心，讓他不必掛念，一兩個月後便會返回書院。

    “散心……師兄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蘇文大是不解。找了許半塘打聽消息，才知道前些日子，宮裏一直有人前來邀請青栗入宮，青栗對此並沒有理睬。

    但就在前幾日，長公主的鑾駕竟然駕臨了會館，強請青栗。

    礙於禮節，青栗隻得隨車駕離開。

    回來的時候，鼻青臉腫。

    許半塘自然不敢過問青栗發生了什麽事，青栗不提，他也就不問。

    隨後青栗便留下了一封語焉不詳的書信，雲遊四方去了。

    “長公主？”

    蘇文有些啞然。

    從青栗口中，蘇文也知道一些關於長公主的消息。

    長公主竟是董先生的第三位學生。

    董知章年輕時候，曾在皇宮給皇子們當啟蒙先生，長公主少而慧，深得董知章的喜歡，悉心栽培。

    董知章離開大梁城，去青山書院的時候，長公主便請求皇帝允許她江南道求學。

    也不知姬長歌怎麽想的，竟然答應了長公主的請求，於是長公主到了青山書院，甚至還跟錢浩然學了幾年的《孟子》。

    青栗也就是這樣認識了長公主，按照輩分，他還得叫長公主為師姐，師姐性格跳脫，飛揚跋扈，青栗沒少挨揍。好在那時有仲溫，每次長公主欺負他的時候，仲溫都會幫忙打回去，絲毫不怵長公主的身份。

    而長公主十六歲時返回了大梁城，已經過去了十餘年。

    當青栗提及長公主的時候，表情很複雜。

    蘇文也麵色古怪。他是聽董知章提過自己有一位師姐的，隻是告訴他師姐姓姬，性格外惠內秀，大梁城人。沒想到師姐不僅是大梁城人氏，還是大梁城最大一座房子的住戶。

    “外惠內秀……”

    聽說青栗挨了打，蘇文便想起了董知章對這位師姐的評價，幽幽歎氣。

    在蘇文看來，青栗自然不可能打不過姬公主，隻能說麵對長公主的鐵拳時，他選擇了退讓。

    “還有……長公主還給您下了請帖。”許半塘猶豫了許久才說道。

    “請帖？”

    蘇文愣了愣“我怎麽沒看到……”

    “您之前幾天太忙，老奴便將自作主張推掉了。”許半塘一臉誠惶誠恐，可眼底卻是閃過得意之色。

    長公主身份地位，都不是自家小姐能比擬的，自然不能讓自家的姑爺去見到長公主。萬一長公主看上了姑爺，小姐怎麽辦？

    所以他也不得不耍點手段。若蘇文因為此事責罰他，也是甘之如飴。

    “沒失禮就好。”

    蘇文淡淡一聲，也懶得深究此事。有青栗遭殃在前，他也不大願意見到這位師姐……尤其他清楚想起，那一天晚上，董知章提起這位女學生時，那一言難盡的樣子，蘇文便覺得，眼下不是見師姐的好時候。

    “爹……有件事情得告訴你！”

    地支的聲音突兀地在蘇文心湖響起。

    “什麽事？”

    蘇文不動聲色地揮手，示意許半塘離開，準備返回江南道的事宜，心神卻開始跟地支進行交流。

    “壞事！”

    地支哆嗦著將一條信息具現在蘇文的意識之中。

    “龍傲天已抵達人間！”

    信息隻有短短一句話，落款是一隻胖貓的背影。

    核桃傳訊！

    蘇文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

    “……核桃還說了什麽嗎？”

    蘇文幹咳一聲，連聲追問地支。

    “沒了……咦，有一些老大的記憶殘片……”

    地支小心地局限核桃留下來的記憶殘片。這些都是核桃故意留下來，讓蘇文知道它近況的信息。

    核桃依舊在歸墟。

    具體來說，祂還在繼續獵殺主宰，也就是風巫，以及其他的，曾經階位與祂差不多的存在。

    如今祂已鎖定風巫的位置，準備再次出手。

    之所以核桃能夠找到風巫的位置，是因為風巫出手幫龍傲天打開了歸墟抵達人間的一條縫隙，最終暴露了自己。

    核桃將龍傲天的消息傳遞給蘇文之後，接下來便是去獵殺風巫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蘇文頗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他遭遇過許多強大的對手，可並沒有誰能夠像龍傲天這般給他壓迫感。

    當然，這跟龍傲天所掌控的實力有著絕對關係，別說他，單打獨鬥，無論程子還是桃高更，都不可能是龍傲天的對手。

    如今人間各大勢力的強者幾乎都在歸墟、星海等秘境之地，龍傲天在人間，可以說是天下無敵。

    “那可就糟了……”

    蘇文很擔心，龍傲天會大肆殺戮，製造出一場人間慘劇。

    不過地支陸陸續續補充的信息，讓蘇文心安不少。

    龍傲天進入人間之後，他的力量會被世界規則所約束，在沒能徹底適應人間規則之前，他不可能擁有巔峰時的力量，甚至一開始會十分弱小。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會恢複部分實力，但也會招致規則的壓製，不會恢複到真正的實力巔峰。至少會被壓製一個序列的力量。加上龍傲天的力量屬性與人間規則迥異，能夠發揮出來的隻會更少。

    也就是說，龍傲天在人間，最多也就是一個強大的亞聖層次強者而已。

    “……而已？！”

    蘇文對地支的評價嗤之以鼻。

    他可以確定一點，內廠的五大巨頭，聯手都打不過這麽一個亞聖層次的強者，尤其龍傲天這種無限接近聖人，甚至超出聖人力量的存在，底牌隻會更多。

    “這可怎麽辦？”

    蘇文忽然幾分猶豫。

    大梁城似乎也是不錯的，繁華熱鬧，又是文人墨客匯聚的中心，他留在此處與文壇高手切磋詩文，也是不錯的去處。若龍傲天尋來，自然有瞿曇摩、南宮這樣的高手去對付，想找他晦氣可不容易。

    隻是這樣一來……整個大梁城都可能會陷入巨大的風險之中。

    “我得離開大梁城……書院也不能回了。”

    蘇文苦笑一聲。

    可很快，他心裏便有了一個主意。

    大梁朝留不得，他是不是可以換個地方？

    比如……燕國？

    可以什麽樣的身份，或者名義去燕國呢？

    蘇文陷入了沉思。

    他如今在文壇也是有不小名氣之人，偷偷摸摸去，肯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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