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男兒到死心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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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蘇文忽然發現,自己在兩盤棋上的棋子,顏色瞬間有些變化,似乎有些黯淡,失去色彩,甚至有消失的可能。
    “國運有變!”
    蘇文心裏瞬間就想到了這種可能。隻有大梁朝國運處於風雨飄搖的時候,他所凝聚出來的國運棋子才會如此失色。
    可是……梁國此時遭遇了何種打擊,才會出現這麽慘烈的變化。
    他回頭看了一眼瞿曇摩的位置,卻是不知何時,瞿曇摩已不在。
    “棋盤有變化!梁國的棋子……似乎保持不住了。”
    觀棋的超凡者中,有人發出驚呼。
    “那是……王起歸順我大燕國了!”
    有人得意洋洋地回應著驚呼之人,傲然說道:“王起投誠我大燕,梁國便失半壁江山,國運如何不支離破碎?蘇文棋術是不錯的,可沒有國運支撐,他又如何對弈?”
    “原來如此!”有人恍然大悟。
    “燕國太卑鄙了吧!”
    也有醉心棋道的觀眾憤憤不平。他們好不容易看到幾盤精彩無比的棋局,可棋局卻被盤外招給破壞,著實掃了他們的興。
    “國運之爭,什麽手段是不能用的?”
    有人也是不以為意,隻是覺得蘇文無法繼續支撐棋局下去,著實有些可惜了。
    “呼……”
    蘇文輕輕搖頭。
    看著棋盤上明滅的棋子,他迅速調整了心態。
    大梁國的國運,的確無法化成新的棋子支撐他繼續對弈下去了。
    但是……
    他還有許多曆史知識。
    而他經過嚐試,文氣也是可以轉化為國運的。
    一個國家倘若文運昌隆,國運也一樣會綿長。
    他閉上眼睛,想起了最初離開大梁朝,在邊境看到大梁將士與柔然鐵騎互相廝殺,打草穀的悲慘情景。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
    他又想起臨行前,大梁城中朝邊疆開出的大軍。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他想起了臨行時姬長歌的召見,那已眉目之間已老態畢現的姬長歌,姬長歌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默默看了幾眼便讓他離開。
    不管他論戰勝負如何,他都清楚,他大概率再看不到這位大梁立國數百年來,魄力最大的君王。
    姬長歌已準備徹底轉入霸道,獲得短暫的,聖人層次的力量。
    霸不可久。
    獲得一次超凡入聖的力量後,姬長歌必然會死去。
    隻是燕國會為此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
    “那是什麽?”
    很快,有人發現天幕之上,出現無數金光凝聚而成的文字。
    不,這是不是文字,這是浩然文氣,從天穹深處垂落,落在蘇文身上,落在下方的博浪城,落在大梁朝的每一寸國土之上。
    “蘇文!蘇文又作詩了!”
    有人發出了驚呼。
    諸子百家的超凡者,從那無數文氣凝聚的文字裏,看到了一篇篇震動心魄的詩篇!
    “都是新詩!是戰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羽檄起邊亭,烽火入大梁……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燕兒誓不還!”
    “……”
    “……天呐!蘇文是怎麽做到的!難道之前的五年時間裏,他的時間都花在作詩之上了嗎?”
    隻是這樣的話,說話的人自己都不會相信。倘若蘇文真的用五年時間寫了這麽多篇幅的詩歌,那這些年他們早就有所耳聞了。
    蘇文不可能書寫了那麽多詩篇,卻能壓製著文氣,等到今天才垂落。
    隻能說明,這些詩篇是這麽一瞬間,蘇文所思所想的。這是五年時間的薄積厚發!他們掙大發了!竟然可以目睹這樣的奇跡!
    成百上千的詩篇,短短時間裏便占據了整一片天幕!
    “快記錄下來!快!這些詩篇若是遺失了,我等都是罪人!”
    從一篇篇慷慨激昂的詩篇中,無數超凡者都敏銳嗅到了蘇文以身殉國的意誌。
    也就是說,一旦蘇文今日殉國此地,那麽這些被他電光石火間呈現的偉大詩篇,都會徹底遺落。
    而他們這些在現場卻沒記錄蘇文作品的人,每一個都算得上是罪人!
    “好手段!”
    南石看到蘇文頃刻之間,便呈現出了數百詩篇,也是震悚不已。
    “蘇太史!”
    他神色肅穆:“天下分分合合,是天道規律,你我史家超凡,本是記錄時代變化之人,不應落在窠臼之中,請務必保存自身,燕國若承天命,並吞大梁,兩國歸一之日,南石立辭太史之位,跪迎先生就任我史家擘位,鄙人相信,大史椽也不會有意見的。”
    史家從沒出現過真正的聖人,隻是儒聖老人家自身也是一位史學大家,所以所有史家都認為聖人是史家之聖。
    但儒聖終究秉持的是儒家的觀點,跟史家是有很大出入。
    而曆代史家超凡也摸索不到成聖的途徑,亞聖便是終點。
    而此時南石和大史椽都認定,如果史家真的能出現一位聖人,那隻有蘇文有這個可能。
    畢竟,他們比在場任何的超凡者都知道蘇文在不到半刻鍾的時間裏,都做了什麽。
    蘇文引來了海量文氣,注入大梁國土之中。
    支離破碎的大梁國運,如久旱逢甘霖,瞬間恢複了七成以上。
    之所以不是全部,是因為有兩成多的文氣,被蘇文牽引注入了大梁皇帝,姬長歌的身上!
    那一首首“提攜玉龍為君死”“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源源不斷地為姬長歌注入了生機。
    這個勉強能夠將自身力量凝聚入霸,最多能堅持一個時辰的姬長歌,很可能因為這磅礴的國運注入,多活三五天!
    一個活生生的聖人強者,一個垂死的君王,給他三五天的時間,他能整出什麽樣的事?
    大史椽在心裏推想過。如果是荊楚遇到了存亡危機,而他擁有聖人之力三天,這三天裏他會做什麽?
    肯定是殺到敵國之中,一巴掌將敵國朝廷君王將相殺個幹淨,再一腳踩滅侵入國土的敵軍,以其軀幹頭顱,建築京觀,以儆效尤。
    大史椽是史官,都會想到這些行為,姬長歌又如何想不到?
    蘇文此舉,怕是將梁國與燕國的戰爭增加了許多不確定性。
    “可惜了……”
    大史椽默默想到了什麽,很快便在心裏有新的判斷,蘇文的行為,或許能夠為大梁國續上一口氣,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因為,柔然鐵騎,已經來到大梁城下了。
    姬長歌入霸之後,必然會將全部力量用來對付來自柔然王庭的威脅,等解決了柔然威脅,姬長歌也很難再有力量威脅得了燕國了。
    就算他解決了燕國這個麻煩,便是燕國、梁國和柔然三敗俱傷。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本就在一側虎視眈眈的荊楚,難道就會願意放棄麽?
    不可能的。
    “蘇文,大楚的大門是對你敞開的,大史之位,令伊之位,你可自擇!”
    大史椽便是大史,也就是燕國和梁國的太史,名稱略有不同而已。大史椽不僅願意讓出自己的位置,甚至還輕易表達了,如果蘇文想要,熊瓊的令伊之位,也可以隨意拿走。
    熊瓊或許不願意讓位,可大史椽卻相信,隻要他開口,熊瓊就會十分聽話,將位置讓出來。
    畢竟,大史椽連廢黜楚王的權利都有,別說一位令伊了!
    “安靜下棋。”
    蘇文微微一笑,拒絕了倆人的好意。
    “蘇文,梁國覆滅已是定局,為何要死守著這艘沉船,與它一起沉沒!”
    南石有些憤怒。他是真心邀請蘇文,甚至願意放棄如今的位置,願意從此追隨這位年輕人——隻要這位年輕人能帶著整個史家走向聖途!
    “男兒到死心如鐵。”
    蘇文淡淡一笑,心裏傲然一句,誰說我大梁朝必然會輸了?
    等我師兄的戰列艦列裝完成,轟碎你們這些渣渣!
    “看試手,補天裂。”
    這話說完,蘇文落子速度更快。
    國運已無法為他提供棋子,他隻能依靠消耗文氣化為一枚枚棋子。
    “可悲,可歎。”
    大史椽歎息一聲,隨即落子。
    隻是他身後緩緩展開一張羊皮般的幕布,上麵有文字湧現。
    “大楚長慶二十七年,史官論戰,大史羋椽與梁太史對弈於博浪城……”
    大史椽將這一幕記錄下來,而且動用了史家秘術,這一幕將會成為他的神秘知識,作為傳承,傳遞給所有的史家超凡者。
    “是日也,梁大將王起降燕,柔然圍大梁城,梁國覆滅於旦夕也……”
    蘇文不為所動,依舊落子如飛,大史椽一邊撰寫史書,一邊應付蘇文。隻是蘇文落子越快,他便越慢。
    他倒不是在放水,給蘇文更多思考的時間,而是發現蘇文下的棋子,越來越冷酷無情。
    但他也是知道,蘇文跟他對弈,已經算是文質彬彬。
    此時南石棋盤裏的棋子,已經對南石的棋子進行了徹底的分割包圍,每一步棋都如刀子,落在南石的心窩之中。
    隻是隨著王起的投誠,棋盤上的勝負,南石已經不在乎了。
    “我輸了。”
    南石輕輕一推棋盤。
    “放心,燕國也一樣的。”
    蘇文平靜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