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朕,朕,狗腳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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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欄玉徹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來到洛陽內城的皇宮,劉益守不由得有些唏噓感慨。洛陽有沒有春水他不知道,他隻知道,現在洛陽的皇宮變成了一個大狗窩。
    宮裏的侍衛,宮女,太監,很多都已經逃散,不知所蹤。剩下的,有些占據了小偏殿,在那裏苟延殘喘。因為爾朱榮大軍就在城外,所以他們尚且不敢胡作非為。
    還有很多,不知為何,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淋過雨水後,已經開始發臭發爛。空氣中散發這令人作嘔的味道。
    人命賤如狗,果真是誠不我欺。
    “於大哥,這邊你熟悉,去宮外請些民夫來,將這裏好好收拾一下。萬一元子攸因為感染瘟疫死在皇宮裏,爾朱大都督臉上也不好看。”
    劉益守忍住嘔吐的衝動,裝作很淡定的對於謹說道。
    於謹領命而去,他巴不得早點走,至於為什麽,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從洛陽禁宮裏出來的人,可不是爾朱榮麾下嫡係。
    “對了,元子攸呢?”
    自從剛才一進洛陽皇宮,就不見元子攸了。
    劉益守好奇的問身後的段榮道。
    “回都督,天子在皇宮正殿,與群臣們商議善後事宜呢。”
    饒是段榮性格溫和,也是對元子攸極為不滿。特麽的一進皇宮就把自己當根蔥呢,就憑他也配麽?
    “他倒是心大啊。”
    劉益守嗬嗬冷笑,他看到跟在自己身後,一直憋著氣的爾朱兆已經在爆發邊緣了。
    想想也是,本來跟著劉益守辦事,就已經是“屈尊”,現在元子攸又各種作死搞事情,他心情能好那才是真見鬼。
    “爾朱將軍,你帶著親衛去正殿,將那些臣子們全部轟走。
    今後,沒有爾朱大都督首肯,任何人不得進入洛陽皇宮,也不得出宮。
    所需采辦,由宮內申請,段法曹(段榮)來審批,賀拔嶽的人負責送貨。
    元子攸要是不同意,就斷洛陽皇宮的糧,先餓他幾天再說。
    當然,爾朱大都督不願意進城,全權委托在下負責洛陽內所有相關事宜,也就是說,隻要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洛陽宮禁。
    違令者,按胡太後同黨處理,無論他是誰,包括某位天子在內。”
    這話真是痛快,爾朱兆原本擔心劉益守會同情元子攸,聽到這話,徹底把心放肚子裏了。
    “喏!在下這就去辦!”
    爾朱兆雄赳赳的帶著親衛走了。本來他以為這趟差事會很不爽,沒想到劉益守一到洛陽皇宮就發大招。
    真是猛!
    “人啊,就是不能不明白,自己屁股是坐在哪邊的,是誰給了你位子坐。段法曹,你說是不是呢?”
    劉益守轉過身頭,對麵帶微笑的段榮說道。
    “然也,劉都督所言極是。”
    段榮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心悅誠服道:“有什麽事情,都督盡管吩咐在下便是了。”
    很好,看來段榮不會幫高歡給自己下眼藥埋雷了。
    見對方如此識趣,劉益守稍稍鬆了口氣。他其實還有些手段,隻是會鬧得臉上不好看,段榮現在這麽配合正好。
    為了辦好洛陽的差事,劉益守做了很多準備。包括昨夜那場轟轟烈烈的房事。
    男歡女愛雖然蝕骨,卻也沒有那麽的純粹。劉益守可以說服別人,卻無法欺騙自己。
    他昨夜下決心收徐月華入房,就是擔心對方被元雍要挾,而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比如說帶小葉子去高陽王府這種。
    所以才會當機立斷,成就與這位妖嬈“女歌星”之間的好事。
    把身子交出去了,徐月華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跟著劉益守了。如若不然,這位名動高陽王府的女歌星估計還得苦等,哪裏能像昨夜那樣在床上唱了一晚上征服。
    ……
    元子攸是個不肯吃虧的,尤其是不肯在劉益守麵前吃虧。很快,麵色蒼白中帶著不正常嫣紅,走路如風,氣勢洶洶的元子攸,就在兩個隨從的跟同下,來到劉益守麵前。
    其來勢之凶猛,就連附近躺在地上的屍體都未多看一眼。
    而爾朱兆則是好整以暇的帶著親衛在旁邊看笑話,既沒有阻攔對方,又是隔得遠遠的,看樣子似乎是等著元子攸出醜。
    或者是看劉益守道行夠不夠,能不能降伏得了這位傀儡皇帝。
    再怎麽是工具人,是吉祥物,可那也是皇帝啊,名義上的天子!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擺弄的對象。
    “陛下好像很閑的樣子啊。”
    劉益守對著元子攸拱手說道,臉上毫無尊敬之意,甚至語氣比他平日裏說話還囂張不少。
    這倒不是劉益守看不起元子攸才故意這麽做(雖然也是真看不起),而是如他剛才對段榮說的那樣,做人心裏要有逼數,不能境遇稍有改善,就忘乎所以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你不能吃著爾朱榮的飯,然後對元子攸勾勾搭搭的,再去砸爾朱榮的鍋。
    在關鍵立場上,必須要站的住,這才叫生存之道,要站,就站住,站穩。
    假如說劉益守成為了爾朱榮的心腹,又長袖善舞的成為了元子攸的心腹,最終結局,絕不是左右逢源,到處吃得開。
    而是被爾朱榮吊死在洛陽城門口!
    這也是他為什麽現在選擇跟元莒犁保持相當距離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劉益守害怕爾朱榮知道他和這個絕色佳人曾經差點就真刀真槍的來了一發!
    而是擔心爾朱榮以為他劉某人是堅決站在元子攸這邊的。
    其實如果劉益守想下手,元子攸那位對他芳心暗許的異母姐,早就被拿下,會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下。
    “這偌大皇宮,就是朕的地方,朕想怎麽樣就能怎樣,你怎敢對朕不敬?
    你居然還敢派人驅趕朝臣,你知道這樣是形同謀反,你到底心裏有沒有數?
    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現在就是一個蒼蠅般大小的都督而已!”
    元子攸氣鼓鼓的說道,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其實他說得也沒錯,都督前麵不帶“大”字,就跟參謀後麵不加“長”字一樣。
    都督是一個動賓短語的縮寫,全稱是“都督軍事”,後麵就變成了稱謂。隻不過,所都督的軍隊,可以是數十萬人,氣吞萬裏如虎。也可以是不到百人,上朝都見不到你人影那種。
    所以為了區別嘍囉和大佬,所以要在位高權重的那一種“都督”麵前加個“大”字,以示區別。加了大字,可就真的大起來了。
    而劉益守現在,確實是個小都督。
    聽到這話,劉益守不以為然道:
    “我高興呢,就叫你一聲陛下。若是不高興了,叫你元子攸,也是無妨的。別老是一口一個朕的,當別人不知道你是天子一樣。
    朕,朕,狗腳朕,你真是說謊說得連自己都騙了。難道忘記了你這皇位是怎麽來的麽?忘了你姐姐元季瑤怎麽在爾朱大都督床上搖尾乞憐麽?
    我要是你,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劉益守帶著冷笑,用爾朱榮給的那柄“尚方寶劍”劍鞘,敲了敲元子攸的肩膀說道:“現在洛陽城很危險,老老實實在皇宮呆著,出了宮,我不保證你的安全。
    要知道,現任天子參與謀害前任天子,這種說法很多人都信,道理上一樣說的通。
    爾朱大都督能扶著你上去,他自然能把你拽下來。”
    這話說完,元子攸身邊的兩個近侍(出自彭城王府),都拔出佩劍,指著劉益守,對著他瞠目欲裂。
    主辱臣死,這是非常正常的應激反應。他們要砍下劉益守的腦袋,來洗刷剛剛天子所受的屈辱。
    “爾朱將軍,我現在懷疑這兩個近侍參與了謀害先帝的行動,還混到了現任天子身邊。在下真是好生為難啊。”
    劉益守裝模作樣的輕歎了一聲。當年趙高指鹿為馬,也不過如此了。平日裏他都是與人為善的,現在“作惡”起來,讓周圍的人覺得他很有當壞人的天賦。
    沒錯,當壞人也是要有天賦的,要不然,就當不了壞人,而是想壞卻沒法壞的蠢人,愚人。
    “嘿,劉都督真是對這狗皇帝太客氣了。”
    爾朱兆咧嘴一笑,伸手揪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哢吧一聲就將其喉骨捏斷,隨手甩到一邊。他力大無窮,讓人感覺生撕虎豹也不是什麽問題。
    元子攸的另外一位近侍,被爾朱兆麾下一人當場斬殺。電光火石之後,元子攸又變成了孤家寡人,嚇得跌坐到地上。
    “來人啊,這兩人是胡太後的黨羽,企圖襲擊天子,被爾朱將軍殺死。回頭在下會在大都督麵前給諸位請功的,把屍體收拾一下吧,說不定能發現先帝被殺的線索。”
    栽贓嫁禍隨口就是,毫無違和。劉益守給這裏所有人展露了一點點“小技巧”,直教人瞠目結舌。
    原來,殺個人居然可以這麽容易就糊弄過去。
    連跌坐在地上的元子攸,都用畏懼加憎恨的目光看著劉益守,說真的,也就是這位身份低了點,出生晚了點。
    要是早二十年,在洛陽當個賢臣或許看不出,但當個佞臣綽綽有餘。
    “陛下,這宮裏死人挺多的。萬一你得了瘟疫駕崩,也無人來驗屍的。誰知道你是被刀捅了以後病死,還是感染瘟疫病死呢?
    做人啊,還是有一點自知之明比較好。”
    劉益守看著元子攸那張因為驚怒交加而變得扭曲的臉,無所謂的輕笑了下。
    這句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賊子爾敢!”
    元子攸站起身拔出佩劍想去劈砍劉益守,卻被爾朱兆死死的將握住劍鞘的手按在劍鞘裏。
    “陛下,你醉了,要回去休息了。來人,將陛下扶進去休息。對了,你們以後就當陛下的貼身親衛好了。”
    爾朱兆大手一揮,手下兩個猛漢直接架著元子攸走了,這位有名無實的天子,連“再見”都來不及說。
    比起劉益守的冷嘲熱諷,爾朱兆更喜歡“降維打擊”。
    “洛陽皇宮實在是不像樣子,不如爾朱將軍隨在下一同前往金墉城,咱們就以金墉城為駐地,掌控洛陽局麵。今夜,爾朱將軍將麾下隊長都叫上,我有事情要交代。”
    爾朱兆一時間有些遲疑。他很不明白,萬一元子攸今夜耍什麽花樣,那要如何。洛陽城,真的太大了。別說入城的隻有兩千人,就是把大軍全部派進來,也沒辦法掌控這座城池的所有地方。
    甚至你連守門的人都湊不齊!
    “爾朱將軍,洛陽城大,勢力複雜,各家也豢養了不少私軍。雖然他們因為各種原因,並未大批量裝備盔甲兵戈,但真要將軍隊分散駐守,也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
    我軍優勢在於遊擊野戰,不在於守城。無論城內有多少圖謀不軌的勢力,他們哪怕聯合起來,也不是爾朱都督的對手,這就是我們的底氣所在。
    金墉城乃是洛陽城內要塞,又挨著城防中樞百尺樓,還掌管著兵器庫,乃是城內唯一值得駐守的地方。隻要金墉城在我們手中,那麽洛陽城內的勢力,武備隻會越來越少。
    到時候,光有人沒武器沒盔甲有什麽用?”
    爾朱兆乃是一線大將,聽幾句就知道劉益守說得異常精準,甚至可以說是三言兩語就找到了洛陽城的命脈所在。
    “那行,今天就在金墉城內部署。”
    正在這時,李虎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見到劉益守,就拱手行禮道:“都督,賀拔都督已經占據金墉城,等候下一步指令!”
    爾朱兆一愣,原來劉益守早有準備,他還在擔心金墉城有守軍,到時候可能會起衝突,沒想到劉益守早就安排好了。
    “爾朱將軍,賀拔嶽他們的任務,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是維護洛陽日常治安的,而我們,是做大買賣的。”
    劉益守意味深長的說道,對著爾朱兆眨了眨眼。
    不愧是被叔父看重的人啊。
    爾朱兆在心中感慨道。劉益守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沒什麽武力,甚至還有點俊美,給人一種飄逸感,似乎連個兔子都殺不死。
    但此人做事卻非常爽利,果斷,先手一大堆!等你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已經把事情做完了。這個人,有點不簡單啊!
    爾朱榮有點期待這次在洛陽會鬧出什麽風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