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懷疑你們勾結江洋大盜,圖謀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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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濟水是山東半島最重要的一條支流,它被巨野澤分成了兩段。巨野澤以南的叫“南濟水”,巨野澤以北的叫北濟水。
    打掃完戰場,劉益守便帶著眾人沿著北濟水向東行軍,直到被一條小河擋住去路,才停了下來。於是在此地紮營,等待後續輜重與輔兵跟自己匯合。
    “這條河叫什麽名字?”
    小河岸邊,劉益守指著腳下緩緩流淌的河水問王偉。
    “回主公,這就是中川水了,也叫沙溝水。這條支流往南沒多遠就是個無名大湖,不是死水,下遊可以流到泰山郡。主公若是想在羊侃後腰上插一刀,這條路挺好的。”
    王偉意味深長的說道。
    劉益守想了想,這地方他好像有點印象。王偉說的那個湖,特麽的不就是濟南郊外的小崮山水庫嘛!前世他還去那邊釣過魚呢,雖然一條都沒有釣到!
    那時候記得這條河中間有一段斷流了,但是往南麵走似乎一直通到泰山以北。
    “我們現在的位置,差不多都是濟南……曆城郊外,邢杲還真是差一點就得手了。”
    劉益守看著東麵沿著濟水南岸密布的樹林,感慨道:“如果玩陽謀的話,似乎中川水也是個阻擊邢杲水軍的好地方,不過濟水有點寬,真打起來,未必攔得住。”
    陰陽渠的寬度跟濟水的寬度比起來,那就好像手上的毛細血管和大動脈的區別。而且,邢杲的船隊隻要是進了濟河,基本上就很難保證絕對保密。
    曆城的守軍,大概會有兩三個時辰的預警時間,這在古代,也差不多等同於板磚糊臉了。
    所以這次邢杲離戰略突襲成功,就差一個平安無事的夜晚而已!而得手濟南郡,會造成戰略天平對他那邊極大的傾斜。
    連劉益守都有些貓哭耗子的為邢杲感覺惋惜,似乎自己阻斷了一位梟雄的稱帝之路。
    “可不是麽,要挫敗邢杲,那條陰陽渠,就是唯一的勝負手。主公當機立斷,這一戰打得真是痛快!”
    王偉毫不吝惜的拍馬屁,這次他可是真的心服口服。這一戰太狠了,幾乎是壓著邢杲軍打,全方位的碾壓。如同孩子不聽話,被老爹捆起來按在床上打屁股一樣。
    “話說,咱們這次給濟南郡的那些老爺們幫了個大忙,不敲他們一筆,可就白瞎了。還真把咱們當狗呢,這次要狠狠割塊肉下來。”
    王偉伸出手掌,做了個劈砍的動作。
    “胡說,什麽割塊肉下來!”
    劉益守側過頭瞪了王偉一眼。
    難道說錯話了?
    王偉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主公的意思是?”
    “不是割塊肉,而是我全都要!”
    劉益守擺了擺手,對著王偉神秘一笑,說完,他便去巡查士卒們紮營去了。
    “唉,我這腦子,真是蠢得跟豬一樣!”
    等劉益守走後,王偉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嘴巴。
    ……
    林太守不在,曆城的防務隻維持了最基本的配置,就連斥候偵查,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因為他們都認為,邢杲走陸路也好,走水路(濟水下遊)也罷,都不可能逃過他們沿路布置的耳目。
    這就是典型的思維固化。
    所以當一個濟水上打漁的漁夫,看到劉益守的大軍在中川水岸邊紮營的時候,便馬不停蹄的前往曆城,告訴值守的房象,中川水有一支魏軍在紮營,意圖不明!
    可是由於劉益守之前寫信給林太守時語氣太過於諂媚低調,自降身份。於是曆城府衙內上上下下,都不把他們當回事。
    魏軍不去打邢杲,跑曆城來,難道是想攻城?
    如果是爾朱榮,確實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劉益守到底是什麽人,這些濟南郡世家早就打聽清楚了。
    說好聽點,叫做一個稍有本事的年輕人,傍上了皇帝的庶姐,就想到青州來“鍍金”。想作威作福,就憑他也配麽?
    於是當劉益守陳兵於曆城城外時,除了房象外,其他的人,同樣沒把他當回事。反正就是“三不原則”。
    一不打開城門,二不送糧勞軍,三不拒絕使者。總之,就是你在我跟前,我就當看不見你!
    劉益守大軍陣前,王偉耐心的跟自家主公講解曆城的曆史。
    “曆城建城極早,因為曆山而得名。西周時就是大邑,春秋戰國時,已經是兵家必爭之地。”
    看到王偉有話欲言又止,劉益守歎息道:“有話直說便是。”
    “主公,濟南郡官員及世家子弟都極為傲慢無禮,我大軍到此,他們竟然無一人前來勞軍。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呢?”
    劉益守反問道。
    “在下願為前驅,攜主公書信入城一探虛實。”
    王偉拱手請願道。
    “現在入城,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劉益守擺了擺手。
    “主公,若是一切都等萬事俱備再動手,要謀士何用?”
    王偉急了,此戰他完全沒立功,或者說完全不需要他出力,這讓他很有挫敗感。
    如果主公言不聽計不從也就罷了,這種辣雞誰願意跟誰跟。但劉益守這種,就是自己把活幹完了,而且還幹得挺好,弄得謀士要失業了!
    王偉迫切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他,不是個白拿錢不做事的,更不是那種幫忙抄寫文書的腐朽筆杆子!
    “誒,何出此言啊。你是我的人,羞辱你就是打我的臉。人活一張臉,怎麽能任憑別人打臉呢?”
    劉益守輕輕拍拍王偉的肩膀,然後對著一旁看笑話的於謹招招手。
    “都督有何吩咐?”
    於謹一臉輕鬆問道。
    “把邢杲軍那些人頭都推到城門口,築京觀!”
    劉益守淡然對於謹說道。
    站在一旁的王偉,聽到這話瞳孔驟然一縮。
    自古隻有在敵軍城池前擺京觀威嚇敵城的,從未有過在“自家”城池跟前擺上敵軍首級築京觀的。
    劉益守這種玩法,還真是很另類啊。
    或者他從未把濟南郡的郡兵當“友軍”也未可知。
    “喏,在下這就去辦。”
    於謹拱手行禮,領命而去。
    王偉還想說什麽,卻見劉益守微微搖頭道:“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邢杲軍的人頭堆京觀,總比曆城內眾人的人頭堆京觀要好得多。
    你且歇著,養精蓄銳,天黑再攜我書信入曆城,好好威風威風。我想,你隻要不直接扇人耳光,在那裏要怎麽囂張都可以。”
    劉益守再次拍了拍王偉的肩膀,意味深長。
    ……
    曆城門前的那支魏軍,在城門外弓箭可以夠到的地方,築起京觀。曆城城頭的大小官員,世家族老乃至家中重要成員,全都將這一幕看在眼裏。
    稍微估算了一下人頭數量,隻怕三四千是有的!誰都不敢下令放箭,甚至連類似話題都不敢說!
    那麽問題來了,這麽多人頭築起的京觀,它的“主人”,到底是誰呢?
    林太守和郡兵?無辜的平民?還是……邢杲軍?
    眾人皆是一頭霧水,卻又心驚膽寒。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東平郡過來的這支魏軍在曆城門口擺上京觀,非同小可,決不可等閑視之。
    他們隱隱覺得低估了劉益守這個人,卻又不是很確定。
    在城下魏軍堆京觀的時候,城牆上的弓弩手,連拿弓箭的手都在抖。平日裏他們也就是種種地,耕耕田。沒事的時候被集結起來參與郡兵的集訓。
    哪裏見過這種恐怖架勢!
    他們活一輩子,雖然哪裏哪裏被屠城的事情時有耳聞,但京觀這種東西,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一直到黃昏時分,城外才傳來消息,說信使求見曆城房長史。
    見房象,而不是見林太守,說明城外大軍對城內的情況了若指掌!
    “把使者迎進來吧。”
    房象無奈歎息了一聲,命人打開城門小門,讓對方大軍使者,也就是王偉,進入城內。而城外大軍,並沒有借機攻城。他們巋然不動,仿佛山嶽,同時又不紮營,似乎很篤定曆城守軍一定會開城門。
    “還沒請教使者大名……”
    和王偉一見麵,房象就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不低不行,且不說他自己本人就是“內應”,就說城外那支大軍,就不是好惹的。
    “在下王偉,劉都督帳下長史,先不要說話,等你們看了我家都督的信再說。”
    王偉的態度,漠然中帶著傲慢與囂張。他這有恃無恐的態度,更讓人感覺城外那支大軍是有備而來。
    房象接過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臉色大變!他將信件遞給城頭簽押房內的眾人傳閱,幾乎每個人的表情,都跟房象大同小異。
    總之,就是感覺非常不好。這種情緒的大部分是恐懼與後怕,小部分是憤怒與羞愧。
    “諸位,我軍,在垣苗城遺址附近,伏擊邢杲偷襲大軍,事後統計,約五千精銳。據俘虜交代,邢杲就在軍中,但是我們沒有發現他的屍體,大概是逃走了。
    事後統計,俘虜外加屍首,約五千人,邢杲大概僅以身免。”
    王偉微微的昂著頭,語氣裏充滿了傲慢與得意。在場眾人麵麵相覷,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信裏麵說得語焉不詳,大意是聽聞邢杲欲奇襲曆城,故在陰陽渠埋伏。幸得伏擊成功,於是提軍到曆城以示警戒,防止邢杲再度偷襲。
    這封信綿裏藏針,表麵上說自己是來曆城幫你擊退邢杲大軍的,實則暗藏深意,細思極恐。
    “劉都督高義,我等真是無以為報啊!”
    “是啊是啊,多虧劉將軍出手,曆城才免遭邢杲毒手啊!”
    “劉都督用兵如神,真是韓信再世啊!”
    王偉身邊眾人一個個的站出來說劉益守的好話,帶高帽子,表麵上是恭維,實則……不說也罷。
    房象在心中冷笑,所謂: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人家提兵數萬到此,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打發的?如果真是“無所求”,那在門口擺京觀,難道是為了搏你們一笑?
    真是愚不可及!
    果然,房象看到王偉臉上露出冷笑。
    “諸位請先聽我一言!”
    王偉對著眾人拱手行了一禮。
    “王長史請講。”
    房象麵不改色說道。
    “來之前,劉都督反複叮囑在下,還問了在下一個問題。”
    說到這裏,王偉停了下來。
    “那麽,劉都督是問了什麽問題呢?”
    在場一個膽子大點的問道。
    “劉都督很是好奇,邢杲親自領兵偷襲,又是走的極為保密的小道,可謂是處心積慮。那麽問題來了,如果曆城內沒有內應,那麽,他這麽千裏奔襲,還跨過兩條大河,跟懸梁自盡又有什麽區別呢?”
    王偉銳利的目光掃過簽押房內眾人,沉聲低吼道:“所以,我們懷疑,你們當中,有人勾結邢杲,圖謀造反!”
    石破天驚!
    在場所有人都回過神,終於明白為什麽曆城門前要被擺上一個京觀了!
    這是為了震懾所謂“邢杲同黨”的。那麽誰才是邢杲同黨呢?
    劉都督要你開城門,你不想開,那麽你就是邢杲同黨。
    劉都督要整軍,你不想交出部曲,那麽你就是邢杲同黨。
    甚至你什麽也不做,他就是看你不順眼了,那你同樣也是邢杲同黨。
    誰是亂黨,誰又不是,解釋權完全在人家手裏。不識相的話,屠完曆城,將這裏的人頭跟那些邢杲軍的人頭混一起,這種操作,似乎也沒什麽不可以。
    甚至從所謂的“法理”上講,還非常名正言順。畢竟,邢杲大軍偷襲曆城,這可是實打實的,劉都督沒有殺良冒功,做事已經很講究了。
    “諸位,我相信各位,都是沒有跟邢杲串通的。但是誰保證曆城內沒有人跟邢杲私通呢?
    劉都督已經救了你們一次,現在是要除惡務盡,等大軍入城,劉都督來主持大局,清查一下誰才是真的邢杲同黨。
    我們做事一向都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
    你們以為如何?
    要是不想開城讓大軍入城,那可就是別有用心了。門口的京觀看到沒有,邢杲叛軍,就是這樣的下場!”
    王偉無奈歎息道:“邢杲軍的同黨,也是一樣。在下見到諸位都覺得很是親切,要是你們的人頭也出現在京觀裏,我王某人會感覺非常痛心的。”
    他把話說完,簽押房內安靜得針尖落地都能聽到,眾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而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