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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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城府衙大堂裏,眾人齊聚一堂,然後看著劉益守身邊站著的徐娘子,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高陽王府舞姬出身,這腰身的比例簡直一流,一看就是常年鍛煉的,身材看著太有張力了。
聽聞高陽王當初搜羅魏國美女到了癡迷的地步,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嗯,跟他們說說高陽王府的事情,畢竟不是所有人抄家的時候都在。”
劉益守輕聲對身邊的徐月華說道,後者雙手攏袖,很是恭敬的給他行了一禮。劉益守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自己現在已經是“北海王”了。
不經意間,活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物,美女有一群,手下小弟也有一群了。
“元雍的高陽王府非常大,足足占據了洛陽城的四個坊。裏麵池塘、假山、園林一應俱全,一般人進去都不一定出得來。
元雍有幾十間房裝各種財帛,銅錢,絲綢數都數不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哪怕是洛陽城的皇宮,其實也比不上元雍的宅院。”
乖乖,這特麽厲害了啊!
眾人都是麵麵相覷,洛陽城四個坊有多大,他們還是有概念的。唯有對元雍十分熟悉的於謹老神在在,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稀奇的。
劉益守給徐月華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繼續。
“元雍每次吃飯,都要吃掉十萬錢。而且必須是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水裏遊的一應俱全。不僅如此,每一樣他都隻吃一點點,有些甚至原封不動。吃不完的也不給下人,而是全部都要倒掉。”
府衙大堂內的眾人,雖然不明白劉益守為什麽要說元雍這個早已死透了的家夥,不過聽到徐月華如數家珍的說起這位高陽王的事跡,一個個都嘖嘖稱奇。
能把吃飯玩成行為藝術,玩出儀式感來,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哪怕你很有錢。說白了,炫富也是很講究天賦的,像普通人暴富,能想到的也不過是吃一個餅就往地上丟一個餅而已。
從這個角度看,高陽王元雍足以當他們的老師了。
“元雍還有仆從三千,女仆五百,寵妾百人。其中大部分人妾身都不知道叫什麽,元雍本人,也有很多人叫不出名字來。順便說一句,妾身隻是女仆之中的一位,還夠不上當寵妾。”
說完,徐月華對劉益守行了一禮,然後乖巧的退到後堂。
徐月華這種級別的居然都不是寵妾,踏馬的,元雍果然該死!
眾人心中似乎並不覺得這樣的人死了有什麽可惜的。
“你們能想象這是怎樣的生活不?”
劉益守好奇問道。
大堂內所有人都是滿臉古怪,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其實他們當中很多人,在劉益守前世的曆史上,即使發達了,官職升得很高了,生活也是較為樸素,直到死都沒見過什麽叫“酒池肉林”。
當然,楊小胖除外,他跟著高洋什麽都見識過。
“當初,我去抄高陽王府的家,也是被這一幕跟震撼了。嗯,這個叫什麽來著,對,這個叫貧窮限製了我們的想象。
發達了就吃點肉,唉,你們是不是也這麽想呢?”
劉益守拍了拍手,像是恍然大悟一樣說道。
可踏馬說得地道了。隻是,把大家特意召集起來開會,就是說個寂寞?
王偉實在是受不了劉益守在那裏說些無聊的事情,他上前一步,拱手說道:“主公,我們不是要說泰山羊氏的事情麽?”
“誒?羊氏麽?他們算哪根蔥啊。”
劉益守擺了擺手,輕歎一聲道:“我多次跟你們講過,要對底層的百姓們好一點,要低著頭看地。這不是說要求你們當聖人,而是那些農戶也好,流民也好,實在是沒什麽好壓榨的,懂麽?”
他慢悠悠,一字一句的說道:“梁國皇帝蕭衍,他有個弟弟叫蕭宏,你們知道他多有錢麽?”
多有錢?
眾人麵麵相覷,實在是搞不懂劉益守的消息渠道怎麽這麽野,連梁國的事情都知道。
“這麽說吧,蕭宏王府裏高屋飛甍,仿佛帝宮;侍女千人,爭芳鬥豔;庫房百間,積錢三億,絹帛、奇珍無數。
跟蕭宏比起來,元雍那隻是個小有財帛又喜歡顯擺的廢物罷了。”
梁國!梁國!
包括王偉在內,很多腦子靈醒的人,都嗅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魏國殘破,連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不管是麾下的士卒也好,手裏的財帛也好,府庫裏的輜重也好,都不會憑空變出來。
這些東西,有兩種方法可以得到,第一個是找一塊安全的地盤,在那裏修生養息。招募民眾從軍,訓練精銳,以一地之物供養一軍,以待時機。”
劉益守這話有點廢,卻也是金玉良言,隻是有太多人說,所以並不顯得奇特罷了。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麽打算的。
“但是呢,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咱們靠自己辛辛苦苦的種地,那是發展不起來的,所以,應該怎麽辦呢?”
“去搶?”
站在府衙靠後位置的彭樂喃喃自語的問道。
要發橫財,當然要靠搶。但是,搶劫也是個技術活,搶誰,怎麽搶,怎麽善後,這些都不是魯莽之輩可以搞定的。
“可不就是去搶麽。但是,咱們不能把自己的名聲弄臭了,不能去搶辛辛苦苦勞作的百姓嘴裏那點東西。既然梁國的蕭氏很有錢,那咱們就要往南麵走,不能再往北回去了,這個道理,你們都明白麽?”
繞了一大圈,總算是進入正題了!
隻不過還有個大問題,梁國平穩發展了好幾十年了,現在北伐軍都在魏國為所欲為,難道你以為人家都是泥巴捏的?
“主公說得不錯!我們下一步就是要南下!隻是泰山羊氏的羊侃……”
如果要南下,泰山羊氏是繞不過去的坎。南下的話,兗州是必經之路,先到兗州,解除羊侃的圍困後,再借著追擊的名義,繼續南下到任城(山東濟寧),再到彭城。
等到了彭城,路就寬了,到時候想走哪裏都可以。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羊侃麾下那幾萬精兵,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不穩定因素。
“那咱們就去泰安嘛!”劉益守滿不在乎的說道!
在場眾人大驚,為什麽要去泰安啊!這實在是有點看不懂啊!
如果按照正常的行軍路線,他們現在應該先往西走到東平郡,然後再沿著濟水到任城,並以任城為大本營,攻打正在圍攻兗州的羊侃軍。
但是現在要去泰安……怎麽去呢?被曆城以南的一係列山脈擋了路啊!而且去泰安能做什麽呢?這座城池就在泰山腳下,劉益守前世的時候還是個旅遊城市。
泰安在曆城的正南麵,而且彼此間還隔著山。哪怕劉益守前世,濟南到泰安也隻有一東一西兩條高速主幹道!
以那邊為據點,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主公,我們去泰安,能得到什麽呢?”
楊愔有些不安的問道,畢竟,之前那個羊氏一族的人,就是從泰安而來找他打聽劉益守是什麽想法的。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咱們去泰安,除了登泰山,還能做什麽呢?”
劉益守賣了個關子,微笑著對眾人說道。
……
“你是……”
看著眼前很是眼生的陽休之,元子攸有些莫名其妙,他還以為劉益守麾下那些人,至少眼熟是可以做到的,沒想到居然派了個新人過來,還這麽年輕!
“在下陽休之,見過天子。”
陽休之不卑不亢的給元子攸行了一禮,態度顯得有些冷漠。不過元子攸對此毫不在意,他要的不是臣子對他熱情,而是跟他說話的人,要夠分量!
隻要能平掉魏國的內亂,元子攸可以把自己的臉送給劉益守打,左臉打腫了換一邊繼續!
“劉都督……北海王這次,果真是打敗了邢杲,還將其活捉了?”
元子攸興奮的當著陽休之麵拆開竹筒,一目十行的看完戰報,隨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他連說了三個好,陽休之也隻是淡然的對他拱手行了一禮,無喜無悲,似乎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
“都督說,他不要賞賜,隻要戰場上的臨機之權。如今羊侃麾下精銳仍然有數萬,都督打算南下兗州,與羊侃決戰。
羊侃有可能南逃,我軍定然會追擊,這就希望地方上不要掣肘,多有不便可能貽誤戰機。”
陽休之說得好聽,其實把話翻譯過來,那就跟爾朱榮別無二樣了。
爾朱榮是太原王,劉益守是北海王。
爾朱榮麾下有自己掌控的軍隊,劉益守麾下也有自己掌控的軍隊。
爾朱榮自己供養自己的軍隊,劉益守也是自己供養自己的軍隊,這二者跟朝廷都沒有任何關係。
甚至還有,爾朱榮玩弄過元子攸的嫡姐元季瑤,而劉益守則幹脆把元子攸的庶姐元莒犁收後院了。隻要元子攸能冷靜下來,就會立刻察覺到,其實劉益守就是個翻版的爾朱榮罷了。打仗雖然比不得爾朱榮厲害,可政治手腕卻比爾朱榮強不知道哪裏去了。
那麽為什麽元子攸現在對劉益守並無惡感呢?
因為現在整個魏國的各路軍頭,隻分為明裏不把他放在眼裏,和暗地裏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區別。河北的高氏兄弟,李元忠封隆之所部,近在咫尺的費穆,誰又真的是“赤膽忠心”,可以把心挖出來給他元子攸的?
想到這裏,陽休之心中忍不住冷笑,來之前,劉益守告訴他態度一定要冷淡一點,稍稍倨傲一些。因為隻有冷淡和倨傲,才是打了勝仗應該有的態度!
要是太謙卑,元子攸反而會疑神疑鬼的!
“呃,北海王,能不能,朕是說能不能從背後,截斷梁軍的退路,然後和費穆前後夾擊陳慶之的人馬?”
元子攸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態度,仿佛陽休之是皇帝,他是臣子一樣。
“這不可能,千裏奔襲撅上將軍,現在北海王的軍隊,要是返回滎陽,途遙路遠,等到滎陽,隻怕不等陳慶之動手,我們自己累都累死了。
臨行前,王爺已經把要說的話寫信裏了,其他的事情,王爺做不到,我這個臣子更是做不到。”
陽休之斷然拒絕了元子攸的提議。劉益守臨行前交代,無論元子攸說什麽,提什麽要求,隻要拒絕就好,不要給對方任何幻想。
果不其然,惱怒的神色一閃而過,元子攸臉上擠出一分笑容說道:“朕知道,朕知道。那你快回去稟告吧。”
“告辭!”
陽休之故作粗魯的對元子攸草草的行了一禮,轉身便走沒有絲毫停留。等他走後,元子攸才像是力氣被抽幹一樣,癱倒在大殿的龍椅上,雙目無神的看著大殿的柱子。
皇帝,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按道理來說,這樣的日子應該很有趣才對。但是,作為一個傀儡之君,洛陽城裏到處都是爾朱榮留下監視的眼線。國內領兵的各路人馬,都是野心勃勃之輩。
元子攸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又沒什麽意思。現在連劉益守派來的屬下,他都不敢把對方怎麽樣。因為一旦劉益守發威,在青徐之地跟南梁暗通款曲也好,自立為王成為下一個邢杲也好,對魏國來說都是災難性的致命一擊!
現在元子攸是真感覺到後怕了!能把這個局麵穩定住,對他而言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
建康台城太極殿內,皇帝蕭衍正在打坐,一邊靜靜的數佛珠,一邊如同入定一般動也不動。一位中年文士急匆匆的想入大殿,結果被門外值守的軍士攔住。
“陛下正在禮佛,賀琛,你是不是想謀反!”
賀琛現在是蕭衍的寵臣,所以值守的軍士沒有翻臉。一般這種情況,可以直接把對方拖下去等候發落了。
“那行吧,我就坐在這裏,等著陛下禮完佛。”
賀琛無奈歎了口氣,他也不想為難守門的衛士。
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華燈初上,穿著僧袍的蕭衍,才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國寶啊(賀琛表字),你在這等了許久,所為何事啊?”蕭衍一臉和善的問道,擺了擺手,屏退了門外的衛士。
“邢杲在曆城以東的巨合城大敗,還被對方活捉了!現在青徐的羊侃處境十分危險,若是不能救援,遲則生變。”
賀琛麵色肅然說道。
“朕聽說邢杲不是有十多萬人麽?這就敗了?”
蕭衍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對,微臣也有些難以相信。可是好多北麵傳來的消息可以互證,邢杲確實完了。”
“嗯,朕知道了。”
蕭衍淡然的說了一句,似乎這一切與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