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You can you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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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皇宮的太極殿,本是朝臣們開朝會的地方。然而此時雖然夜幕已深,這裏卻點滿了火把,將偌大的宮殿照得宛若白晝。
    衣衫輕薄的舞女們,如同彩蝶一般翩翩起舞,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沁人心扉。
    元顥毫無形象的坐在龍椅上,眯著眼睛看著這一切,嘴角露出不可捉摸的微笑。而他下麵坐著的楊椿楊昱父子,跟隨自己一起的某些元氏宗親,還有一大幫靠著陳慶之才能翻身的魚腩。
    這些人表情各異,有的癡迷於舞女的美色,有的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像是睡著了,有的則是麵有憂色卻故作鎮定。
    然而本該坐在離元顥最近的位置,本該最有資格欣賞歌舞的某個人,此刻卻在黃河以北的北中城監督副城建造,不在此地。
    正是驗證了那句“該來的沒來,不該走的卻走了”。
    “報!前線緊急軍情!”
    一個傳令兵不經通報就闖了進來,搞得沉迷於歌舞的元顥渾身一個激靈!本想喊著將此人拖出去砍了,卻又想起“緊急軍情不經通報可以直接入殿”的規矩,似乎是他自己前不久才頒布的。
    要是現在爆發,那豈不是把臉打得啪啪響?
    “說吧,朕聽著呢!”
    元顥坐直了身體,打了個酒嗝說道。語氣中的不耐,哪怕是三歲小兒也聽得出來。
    “是,陛下。”
    傳令兵將竹筒遞給走過去的楊椿,低著頭說道:“劉益守兵分兩路,北路從任城到定陶,一路都有豪強世家響應,對外號稱……三十萬大軍,現已攻克定陶。”
    這個消息雖然有點意外,其實在場眾人多半也能想象到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對外號稱三十萬,這裏能有十萬就已經是實誠人了,按一般潛規則,最多三五萬而已。當然,三五千不可能,那樣差得也太遠,傻子也能看出不對勁了。
    如果隻有這條消息,那不過是說劉益守帶著兵馬來了,勝負猶未可知,畢竟費穆帶著主力從滎陽已經往那邊去了呢,出兵抵禦也就沒什麽事情了。
    “朕知道了,一點事情就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還有什麽,一並說了!”
    元顥極為不耐的說道。
    “還有就是……劉益守親率大軍偷偷南下,現已攻克蒙縣、睢陽、滎城、寧陵、襄邑、考城。
    兗州的羊敦,派兵攻克高平、陽平、豐縣、沛縣,青徐的李元忠部,也向南略地……”
    其實還有一大堆城池失守,傳令兵已經嚇得不敢再說下去,反正戰報裏有寫。
    總結來說,就是定陶東南到梁國邊境的魏國土地,已然大半“淪陷”,畢竟,他們所控製的魏國領土,本身就很有限。
    而且,嗯,元顥對這裏的控製力本身很弱就是了。
    “你說什麽?”
    元顥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計劃中的止損,那就是青徐的某些地方而已,沒想到南麵居然淪陷大半!即使那邊本來就不怎麽使得上力氣,可是淪陷得這麽快這麽多,也太誇張了點吧?
    “你說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麽?朕問你話呢!”
    元顥亦步亦趨的走過來,一把抓住那個傳令兵的肩膀,使勁的搖晃著。
    坐在下麵的楊椿眼皮一跳,心中哀歎。
    元氏一族的宗室,真是一個能打的也沒有,全特麽的酒囊飯袋。比較起來,元子攸已經算是矮子裏麵的長子了。
    “陛下息怒,天子不可怒而興兵,先看戰報再說。”
    楊椿將竹筒遞給元顥,低眉順眼的說道。
    “朕不看,你來念吧!”
    楊椿無奈,隻好拆開竹筒,不看還好,看完之後驚得眼皮狂跳。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劉益守的兵馬“多點開花,一路狂奔”!
    匯集南麵糧草輜重的考城,被人混進城內偷襲,失守。
    睢陽被人偷襲,失守,隨後周邊地區全部淪陷。
    定陶以東的區域也全部淪陷,而且聽說敵軍勢力極為龐大,兵力雄厚。至於有沒有三十萬,不必說,自然是沒有的。
    還有更壞的消息,跟這封戰報有關,但是戰報上沒寫。
    因為劉益守在青徐的高調討逆伐罪,河北世家也改變了態度,以李元忠封隆之為首的人馬,已經明顯倒向元子攸那邊,不聽元顥朝廷的號令。
    而河北高氏兄弟,在信都像是睡著了一樣,不主動出擊,不拒絕元顥朝廷的指令,也不對任何政令負責。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對元顥這邊的命令不屑一顧,但是也不會主動出擊,更不會為難元顥派去的使者。總之,態度就是靜觀其變,以待時機。
    反正,現在的局麵,對於元顥來說,非常不利。
    楊椿麵無表情的將戰報念完,整個太極殿鴉雀無聲,會看眼色的舞女早就退散了,元顥座下的那些爛番薯臭鳥蛋,一個個都嚇得不敢吭聲。
    局麵崩壞之快,真是超乎眾人的想象,起碼看起來是這樣。
    “費穆這個廢物,他到底能不能打仗!能上,就讓他快點上!不能上,給朕滾下來!”
    元顥對著大殿內眾人咆哮道,這一幕看起來特別荒謬。你叫再凶,費穆現在不在這裏啊,你叫個毛球!
    “陛下,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不宜臨陣換將。”
    楊椿不動聲色提醒道。
    你對著費穆咆哮,搞不好人家投南梁去了呢,到時候你對著誰哭喊?
    發泄過一陣,元顥也冷靜下來了。他長歎一口氣,對楊椿說道:“傳朕旨意,命費穆帶兵南下睢陽,先把定陶那邊的軍隊放著。睢陽不能丟,睢陽丟了,梁國很可能找借口從彭城發兵。”
    其實這個可能性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知道蕭衍為人的,就明白這位皇帝現在處理國事都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除非可以徹底消滅魏國,不然蕭衍對於一城一地的得失,並不那麽在意。
    至於陳慶之那邊,睢陽丟了雖然斷絕梁國來的補給,但是隻要大軍不敗,那麽元顥這邊自然可以維持所需糧秣,一時間倒也不是那麽致命。
    當然,如果陳慶之在洛陽敗給了爾朱榮,睢陽這裏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梁國會發瘋的!
    羊侃這種北麵來的,在蕭衍心中都是“外人”,陪自己下了幾十年棋的陳慶之,才是“自己人”。
    “楊愛卿,麻煩你走一遭,去費穆大營,傳朕的旨意。”
    元顥看著楊椿,麵色不善的說道,與其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威脅更貼切些。畢竟,楊椿跟費穆一樣,全都是二五仔,三姓家奴。
    這一趟又危險又辛苦,他不去誰去?
    “是,請陛下放心,老臣這就動身。”
    楊椿對著元顥深深一拜,轉身便離開了太極殿。等他走了以後,元顥也遣散了眾臣,偌大的宮殿就剩下自己一人,在火把的照耀下,形單影隻。
    ……
    左城,因位於濟水之左(陰)得名,在今山東省曹縣西北六十裏,離定陶城咫尺之遙。費穆大軍就屯紮在左城,這些日子攻打定陶城日夜不停。
    可惜對方兵力雄厚,而且可以通過水路不斷補給,攻城效果十分有限。
    費穆已經看出這支軍隊外強中幹,可惜對手似乎對自己的德行心中也很有逼數,就是學烏龜一樣卡點不出來。
    而費穆麾下的人馬,也是被陳慶之痛毆過的魏國禁軍,不要指望這些人能有多高的士氣。
    所以兩邊都是菜雞,一時間戰局竟然還僵持住了。
    這天,令人惱火的攻城戰又結束了,費穆回到簽押房,屏退眾人之後,恨恨的將頭盔摔到地上,十分惱火為什麽定陶城內的敵軍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號稱精銳三十萬麽,居然打防禦戰!
    費穆原本的設想,就是他不動聲色的誘敵深入,然後在睢水邊上的小黃城擋住敵軍,通過睢水,從滎陽補給,然後再分兵閃擊定陶,一鼓作氣把敵軍的後勤補給打垮!
    沒想到對手想的居然跟自己一樣,就是卡著定陶一步都不往前麵走,因為這裏可以利用南濟水的河道,從巨野澤那邊進行補給。
    有了物資與人員的補給輪換,他們在此地駐守一年也不是什麽問題。
    兵是魚腩,將是狠人。
    費穆暗自揣度,定陶城內的對手,似乎還真有些本事。他聽說這幫人從任城出發以後,就一路勸誘當地世家豪強加入,許以重諾。所以大軍雖然看起來規模可怕,實則不堪一擊。
    隻是,對方主將似乎知道這一點,硬是不上當。費穆幾次帶兵往西退卻了百裏,對手居然都不追擊!
    一時間,費穆也被弄得有些沒脾氣了。
    “將軍,考城那邊送來戰報。”
    門外親兵不敢進來,裝作淡定的說道。
    “拿過來!”
    費穆冷靜的說道,一把接過竹筒拆開,一目十行的看完,氣得七竅生煙,憤怒的將竹筒摔到地上!
    “真是廢物!這麽多人,被人家渾水摸魚摸進來!還在這裏嘲諷我,豈有此理!”
    信是於謹寫的,描寫了一番當日他奪城的時候,考城守軍是多麽的不堪一擊,很多守軍甚至還不沒輪到動手,就把兵戈丟地上站到一旁,表示戰局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然後於謹在信中表示,他和自家主公劉益守,南下偷襲睢陽,隨即攻城略地好不快活,如入無人之境。雖然打得很爽快,但終究還是少了點意思,虐菜虐得沒有感覺。
    聽聞你費穆也算是名將,不如帶兵南下考城,我們在沙場上一決高下。於謹還表示,你費穆與我都是在北地血腥廝殺過的,也算是有些“同僚之情”,跟你對陣我還感覺有點意思,你意下如何?
    這封信乍一眼看是在挑釁,實際上細細揣度,未嚐沒有引誘費穆南下,為定陶守軍減輕壓力的意圖在裏麵。
    雖然,這樣做手段很低劣下作,甚至是幼稚。但是,萬一費穆信了呢,生氣了呢?就算沒上當,損失的也不過是一張信紙而已,實在是不要太廉價了。
    “此人……不可小視!”
    費穆自言自語的說道,壓下心中的怒火。
    和陳元康一樣,於謹也是名聲在外,出道的時候如同璀璨將星,隻是迫於政治鬥爭被雪藏,可以說他曾經是跟費穆奮鬥在同一個時代。
    費穆當然知道於謹是誰!
    甚至可以說劉益守軍中各主將,他最熟悉的就是於謹,深知此人足智多謀。
    一邊是定陶啃不動,一邊是南麵的睢陽等人接連失守。費穆感覺好像有一張大網,正在將自己越收越緊!
    局麵,似乎正在朝著不可知的方向崩壞。
    一鼓作氣攻城,拿下定陶後穩紮穩打的南下。還是現在就南下睢陽,拔除劉益守這邊的精銳與後援,再與定陶的守軍決戰?
    相當難以抉擇的問題擺在費穆麵前,讓他猶疑不定。
    “如果南下,那麽很有可能,我會從包圍對方,變成被對方包圍。考城的兵馬與定陶的兵馬將我兩麵夾擊,大軍勢必會陷入苦戰。”
    費穆在簽押房裏來回踱步,於謹的那封信,反過來說,也是一種警告,警告他不要南下考城。
    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在誘敵呢?
    一時間費穆的腦子非常混亂,劉益守這邊的一大通組合拳,打得他措手不及。費穆哀歎元顥麾下沒有人才,自己雙拳難敵四手,連劉益守這個依靠元子攸姐姐裙擺爬上去的人都收拾不了。
    “來人啊!”
    “將軍有何吩咐?”
    “從明日起,加緊攻城,隻要是還能動的,都要爬城牆!我會親自督戰!”
    費穆斬釘截鐵的說道。猶豫再三,他還是覺得,不能放棄主要目標南下跟於謹決戰。敵人越是想刺激你,就越是不能中計。
    隻要破了定陶城,對方的局就解開了,沒什麽好說的。
    “為什麽還不去傳令?”
    費穆看到親兵居然沒動。
    “將軍……楊,楊椿帶著皇帝的詔令,已經來到左城。現在,您的軍令已經不好使了。”
    親兵哭喪著臉說道。
    費穆這才回過神來,他的嫡係人馬,早就是在滎陽一戰的時候全軍覆沒。現在他名義上是這支軍隊的指揮,實際上這是朝廷的人馬,不是他費穆的私軍。
    楊椿不動聲色的來到左城,都不跟自己打招呼,擔憂的是什麽,害怕的又是什麽,不言自明。
    一時間,費穆感覺身心疲憊。他無力擺擺手道:“我知道了,帶我去見楊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