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問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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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滎陽城外渡口,劉益守抱起雙臂,聆聽老硬幣韋孝寬講述破關中之策。
    當聽到對方寫信“勸退”蔡佑,讓其返回夏州統萬鎮,還建議其故意把蒲阪讓出來,將多餘的軍糧分發下去時。
    哪怕是身為老硬幣的劉益守,也不得不佩服韋孝寬這一手“驅虎吞狼”玩得漂亮。讓他來辦,恐怕也就這效果了,說不定還沒韋孝寬辦得好。
    “殿下,末將在信中勸說蔡佑將蒲阪糧草分給當地人邀買人心,估計蔡佑並不介意順手為之,我們隨便派個斥候去河東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高洋有沒有中計。
    此舉當然對我們沒什麽影響,但對高洋來說就不是這樣了。末將以為,高洋必定劫掠蒲阪,甚至不排除屠城,足以重挫他入關中的計劃。
    這個口子一開,高洋他們在關中就收不住刀了。因此遭遇關中人的抵製,進而引發對抗與內亂,乃是必由之路。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再入關中亦是不遲,隻要能肅正軍紀,秋毫無犯,關中百姓必定贏糧而影從迎接王師。
    末將還聯係了關中很多人,具體有什麽效果目前還不得而知,得等殿下親率大軍入關中之後才能知道,末將現在不敢托大。”
    韋孝寬十分謙遜的說道。
    劉益守微微點頭,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心中卻是暗暗咋舌:韋孝寬這老硬幣真踏馬陰險,坑起以前的同僚來完全不留手的。
    按照韋孝寬的布置,缺糧的高洋必定劫掠蒲阪,把自己名聲搞臭了。而名聲一旦臭了,破罐子破摔的可能性就不能低估。別看蔡佑隻是將府庫軍糧分發下去這件事不太起眼,實際效果卻是不能低估的。
    “此番取河內,你有什麽想法嗎?”
    劉益守不動聲色問道,顯然是對前段時間韋孝寬的情報工作很滿意。
    韋孝寬這廝上陣對敵未必是最強,但背後搞套路的本事確實不能低估。劉益守知人善任,當初韋孝寬提出遊說關中諸將,他便從諫如流的答應了,隻是將其提前派遣到滎陽,還順帶負責前線情報的收集與管理。
    “主公,目前攻關中與河北,時機都不太成熟。而取河內,不過探囊取物而已,倒是不必主公親臨。
    如今爾朱榮與高洋在河東鏖戰過一番後,打得有來有回,末將斷言爾朱榮定會派人尾隨高洋入關中斷其後路。高洋滅,則爾朱榮在關中大有可為,他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因此,趁著爾朱榮主力遠離晉陽之機,主公可一路擊破河內,北上晉州,取上黨。若成,則一鼓作氣再北上取晉陽,一如當年大秦破趙。
    若不成,上黨的堯雄兵微將寡,與高歡貌合神離,他是不會派兵追擊的。此行看似兵行險著,實則穩如泰山。”
    韋孝寬雙手攏袖,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說道。
    他的說法是有依據,而且是有成功先例的。
    秦昭襄王四十五年,秦將白起攻克了韓國河內地區重鎮野王即野王城,連通太行山中上黨郡與韓魏在黃河以南本土的兩條關鍵通道也為秦國奪取。那次軍事行動,與劉益守現在想幹的事情如出一轍。
    秦軍那時候將上黨與韓都城新鄭交通斷絕,上黨震恐。太守馮亭拒絕韓國的“降秦”命令,轉而將上黨郡十七座城邑投降趙國。
    進而引發了秦趙長平之戰。
    而長平古戰場,就在野王城通往壺關城的必經之路上!這一次,空虛的上黨要防著北麵的爾朱榮,可沒有多少人能在長平與劉益守對峙了!
    “此戰讓你領兵五千,能不能拿下壺關城?”
    劉益守忍住內心的震驚,微笑眯著眼睛問道,心中閃過一絲殺意!
    他從未跟人提過的深度謀劃,打算攻破野王城以後,再宣布乘勝追擊攻取壺關城的計劃,沒想到居然被韋孝寬一語道破!
    劉益守覺得,韋孝寬心機深沉,謀略出眾,軍中罕有人能與之匹敵。未來若是不能製衡,則必生事端!
    此子斷不可留!
    他在心中權衡要不要此戰以後找個由頭把韋孝寬給做了,免得將來自己的下一代製不住這個人。
    “此戰可由於都督掛帥出征,末將不敢居功。若敵軍無備,三千銳卒可破壺關城,若敵軍準備充分,則三萬兵馬也奈何不得。
    破敵關鍵,全在出其不意,指揮得力,還是於都督指揮麾下精銳,更適合一些。若是讓末將帶兵,末將也難以勝任。”
    韋孝寬一臉謙遜說道,額頭不由得滴下一滴冷汗。劉益守剛才的話,他可不敢接,如果接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不測的事情。
    “那你可是要損失一個大功勞呢。”
    劉益守微微一笑,拍了拍韋孝寬的肩膀,那種無形的殺意消失了,韋孝寬這才鬆了口氣,明白過來自己剛才無意中在鬼門關逛了一圈。
    “晉州堯雄,與高歡處於半脫離狀態,不想跟著高氏一起死。晉陽爾朱榮,不得人心,且麾下部曲頗有死傷。這二人看似強大占據地利,實則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我早有心滅之!
    你的建議,很不錯,將來再接再厲。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一同入滎陽吧。”
    劉益守哈哈大笑說道。
    韋孝寬這才明悟過來他到底有多莽撞,頓時覺得自己脖子涼颼颼的。
    賀拔嶽之流的主公,需要韋孝寬反複去提醒,對方才會采納計謀,甚至有時候說了也不聽。不過反過來說,在那樣的人麵前,怎麽提建議都是沒關係的,不存在什麽話可以說什麽話不能說。
    賀拔嶽的思維高度跟不上,他意識不到韋孝寬這個人危險性在哪裏。
    換劉益守這邊,他本人就謀略出眾,顯然很反感手下動不動就猜透了內心深處的想法!韋孝寬說得越多,說得越在理,劉益守某種程度上反而對他要越提防!
    劉益守是勢力的主公,能猜透他的謀劃,某種程度上說,就必須要獲得對方絕對的信任。否則,就夾著尾巴做人,不要想著出風頭!
    要麽,你就猜出來不要說出來,不要讓對方知道,把話都爛在肚子裏!要麽,你就要被主公絕對信任,可以參與機密謀劃,一展所長!
    又能猜透主公的想法,又不能受到絕對的信任,這種情況是最危險的!
    曹操當年放了司馬懿一馬,以至於後來晉代魏;劉益守可未必如曹操一般自負,認為自己也能駕馭得住場麵!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就不好說了。處死一個降將,什麽理由都可以找。
    想明白這些以後,韋孝寬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被冷汗全部打濕了。他連忙跟上劉益守的腳步,一同進入了滎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