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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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城公主大病,吳王疑慮便在王府內四處搜尋,終於發現巫蠱之物。
    此物經查來自駙馬王實,有蕭玉娡牆上血書為證。得知此事後,天子震怒,下令封鎖建康本地各城搜捕元凶,無天子口諭,不得出城……”
    太極殿內,公鴨嗓子的宮人正在宣讀詔書,跪坐於地的朝臣們都極力壓製自己的麵部表情,亦是不敢東張西望。
    劉益守居然提前回建康!這回真踏馬出大事了!
    巫蠱之禍?
    嗬嗬,誰信誰傻子!
    但這是不是空穴來風呢?
    如果覺得現在沒什麽事情發生無所謂的人,還是早點回家抱孩子吧,免得待在中樞哪天被人暗算了都後知後覺。
    這一類的遊戲從來都是“潛規則”掛帥,能在太極殿內商議國事的人沒有傻子,很快便都明白了劉益守到底想做什麽。
    王實到底是不是想謀反,家裏到底是不是私藏了那麽多兵器?會不會無聊到對吳王府行巫蠱之事呢?
    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件事肯定是被人栽贓陷害了。
    然而,王實是不是真的無辜呢?為什麽倒黴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呢?
    建康中樞每個朝臣都明白王實為什麽會倒黴,一點也不覺得他有什麽無辜的。
    如今劉益守要查“巫蠱之禍”,他是真的想查誰下蠱麽?
    用腳趾頭想都覺得不可能啊!
    劉益守回建康,隻是要將自己的意誌放大,讓每個肉食者都明白:反對他在洛陽營建新都,就等於反對他將來謀朝篡位。
    如此一來,這些人就是劉益守的死敵。這種情況沒什麽好說的,絕對有一個殺一個!
    散朝後中樞朝臣們都被請出台城,各回各家不許在台城內辦公。
    隨後建康開始進入宵禁模式,不僅台城四門緊閉,就連建康外城都有不少巡邏的禁軍士卒。
    三日後,奉命移防的常德水軍被調入建康,替換值守外城的禁軍,接管了建康外城防禦。
    與此同時,負責稽查走私,隸屬於尚書府的那一支準軍事部隊,開始挨家挨戶的搜查建康城內的大戶人家,並且有人因為卷入“巫蠱之禍”,從家中被帶走關進大理寺。
    某些細心的明眼人發現,這些人都是當初上書反對劉益守在洛陽營建新都的人,劉益守貌似是在公開打擊異己。
    不過話說回來,被卷入巫蠱之亂,跟營建新都完全是兩碼事。誰能說劉益守這是在公報私仇呢?
    你要真沒有問題,被大理寺查一查,難道做不到“清者自清”?
    無關的人不會理會這種無聊的問題,心虛的人亦是不敢親自下場試驗。
    ……
    “主公的雷霆手段,確實妙極了。不殺一人,將那些人抓了又放,又實實在在的震懾了人心,震懾了宵小。”
    吳王府的書房裏,陳元康撫掌大笑。劉益守這招“查巫蠱”,反其道而行之。聲勢鬧得驚天動地,也抓了不少人,但最後卻沒有實質性的“戰果”。
    大張旗鼓的作樣子要把建康的反對勢力殺得血流成河,最後確實抓了不少嫌疑犯,但經過大理寺的“審查”後,都無罪釋放。這樣的事情表麵上看,確實顯得劉益守很“無能”。
    不無能不行,這巫蠱都是自導自演,強行栽贓那不是貽笑大方嘛。
    如果處理一下反對派都需要費這麽大勁,那隻能說明劉益守的掌控力非常不足,反而會助長某些人的野心與氣焰。
    而換個角度看,手段從來都是為了目的服務的,如果再看看劉益守最終的目的是什麽,那麽就能察覺到這種虛虛實實的手段,非常巧妙,堪稱無韻之離騷。
    借著子虛烏有的“巫蠱之禍”,劉益守在建康預演了一次“控場”,並且實實在在的做到了“搜捕而不破壞”。將來他若是要取而代之,隻需要在這次控場的基礎上改善方案就行了。
    這次成功的“試點”,已經試出了梁國的水溫。他劉某人改朝換代的時機,就差那臨門一腳了。
    而對巫蠱之禍“相關人員”的搜捕,既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作為吳王的威嚴,以及對中樞和建康內外的掌控,也沒有對政治結構造成實質性的破壞。
    更沒有給外界造成一種劉益守喜怒無常,動不動就喜歡在都城大範圍殺人的錯覺。
    有點像絕世劍客在眾人麵前一劍斬落葉,不但顯示出自己高超的劍術,讓心懷不軌的人不敢動彈,而且沒有見血傷人,沒有引起不必要的仇恨。
    “反對營建新都的人,未必真是反對禪代的。很多人不過是舍不得建康的壇壇罐罐罷了。把這些人,跟那些死硬派們區分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你們已經把該處理的人都處理了,如果我再找借口殺一批人,那就是畫蛇添足了。”
    劉益守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說道,這些套路不提也罷。虛虛實實的玩一招,讓潛藏的敵人摸不清狀況。將來等他們放鬆警惕了,找借口一網打盡也是尋常。
    劉益守從來都隻擔心打仗不能打贏,根本就不害怕那些隻會耍手腕的老硬幣們!
    “你們在想什麽我都知道,唉,也不能說你們想得沒道理。如今梁國的公主,對我來說,確實已經沒有用了。”
    看著跟自己相識十多年的陳元康,劉益守很是誠懇的說道:“一個人若是見利忘義,與禽獸何異?蕭玉姈於我有恩,不能說我發達了就把她一腳踢開。像這次一般的小動作,以後都不必再做了,沒有什麽意思。
    我做事隻講問心無愧,天命在不在我,隨他去吧,不可強求。他日蕭玉姈若是因為禪代之事與我反目,那也是因果,避無可避。
    這些事情,你們就不必操心了,該麵對的還是得我來麵對。”
    劉益守深深一歎,沒有追究到底是誰允許蕭玉姈去探監的,想來必然是陳元康、崔暹他們當中的一個,甚至是全部。
    話說到這個份上,此次蕭玉姈的事情就到此為止翻篇了,劉益守這是明確表示自己什麽都知道,但不會秋後算賬。
    “主公之言,令人信服。現在屬下深信,主公將來必定可以重鑄神器,凝聚人心,以為天下之表率。”
    陳元康雙手攏袖,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道。
    “馬屁就不用拍了,我過兩天就回滎陽去督戰。建康的事情,你多盯著點,前方糧草一定不能斷。
    這次戰爭依賴運河,朝廷要繼續疏通運河,在運河沿途建立渡口與水次倉。奪取河內後,我便會帶兵前往晉州,滎陽作為糧倉所在地,一定要府庫充盈。”
    劉益守拉著陳元康的手,殷切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