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突厥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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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值正午,烈陽高照,氣溫更加熱了,竇建德沒有釣到魚,喉嚨卻熱得像火燒,隻好提起空空如也的魚簍和空空如也的水囊打道回府了。那隻小黃狗垂頭喪氣地跟在竇建德的屁股後麵,不時低嗚幾聲,仿佛在埋怨主人的手藝太遜,忙活了半天,連魚毛都沒釣到一根,害它的福利也沒了。
    竇建德在草叢中找到了他那頭毛驢,把魚具收拾好,然後便騎上毛驢,往薊縣城的方向而去。
    其實,長孫無垢對竇建德還是相當不錯的,待遇十分優厚,不僅給竇建德夫妻二人準備了一座豪華的大宅子居住,還專門安排了數十名仆人服侍,一應生活物資供給也是頂好的,除了開頭的半年,之後就沒有再限製竇建德和曹氏的行動了,甚至允許兩人自由出入薊縣城。
    不過竇建德本人也十分“懂事”,平時生活非常低調,出門從不前呼後擁,長孫無垢和竇線娘送他馬匹當坐騎也不要,平時隻騎驢,偶爾出城野釣,也不會離開三十裏的範圍。
    且說竇建德騎著驢不緊不慢地走了一段路,便經過一處工地,隻見數以萬計的工人正在烈日下幹得熱火朝天,肩扛手抬,馬馱牛拉,號子聲、吆喝聲、鑿石聲、打地聲,統統混在一塊,此起彼伏,聲傳數裏,可見這項工程之浩大。
    這的確是一項十分浩大的工程,因為高不凡要在此建一座都城,規模跟明清時期的北京城差不多,由袁天罡和李淳風兩人共同設計規劃。
    其實早在去年,袁天罡便設計好方案了,還把圖紙畫了出來,不過高不凡和魏征等人一商量,最後以財政不足為由擱置了,袁天罡頗為失望,幸好,去年高齊發展迅猛,先是兼並了竇建德的地盤,又消滅了宇文化及,並且斬獲了宇文化及從江都掠奪來的大量財寶,緊接著又以摧枯拉朽之勢占領了山東和河南等地,最後更是擊敗了唐軍,消滅李密和王世充,奪下洛陽城。
    所以如今的高齊不僅兵精糧足,地盤和人口也擴大了數倍,手頭上積攢的財富也是豐厚無比,也正因為如此,鐵公雞魏黑臉也難得大方了一回,大筆一揮,暫時批了袁天罡十萬兩銀子的預算,於是這項營建北都的工程便得以上馬動工,如今已經開工幾個月了,預計工期得四五年時間。
    竇建德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情景,心中不由暗暗冷笑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高長卿這小子還沒開始坐江山呢,就學楊廣大興土木,營建什麽北都,簡直就是個敗家仔,要是某家的親兒子,看某家不抽死他,不過這樣也好,讓這小子繼續自取滅亡,等他搞得民不聊生,某家正好趁機東山再起。”
    話說當初楊廣命令大匠作宇文愷營建東都,征調了逾兩百萬役夫,僅耗時十個月左右就把東都建成了,速度快得驚人,但也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無數百姓因此而累死餓死,搞得民怨沸騰,所以竇建德此時見到高不凡竟大興土木,營建所謂的北都,隻以為高不凡這小子飄了,還沒一統天下呢,就開始沾上窮奢極欲的習氣了,簡直就是自取滅亡。
    嘿,不得不說,竇建德有點一廂情願了,因為眼前這些工人都是花錢雇來的,並不是強征的徭役,工錢日結,多勞多得,而且還包吃住,所以工人們巴不得多幹點活,多掙點錢,能亂起來就奇了,相反,這項浩大的工程還大力地拉動了涿郡和周邊的經濟。
    所以,竇建德所期待的民不聊生,隻怕直到他入土為安也不會出現。
    這時,砰砰的鑼聲突然敲響,有人高聲吆喝:“開飯囉!”
    工地上的工人紛紛丟下手頭的工作,有說有笑地往食棚的方向走去,哪裏像是有半點怨氣的樣子?
    竇建德不禁暗暗奇怪,牽著毛驢來到食棚旁邊,見到部份來得早的工人已經領到食物,蹲在樹蔭下大塊剁頤了。
    竇建德掃了一眼,發現這些工人吃得還挺不錯的,人手兩個大饅頭,還有一碗濃稠的粥配鹹菜,不由奇道:“這些食物是你們自帶的?”
    周圍的工人眼神古怪地打量了竇建德一眼,其中一名缺牙的中年漢子笑問道:“這位老哥你新來的吧?食物是官府提供的啊,那用得著自己帶?”
    竇建德愕然道:“官家提供?那……多少錢一頓?”
    工人們不禁哈哈大笑道:“不用錢,吃住全包,而且還有工錢領!”
    竇建德吃了一驚,脫口道:“包吃住,還有工錢領?”
    缺牙工人笑道:“當然了,咱們是自願應募的工人,又不是強征來的役夫,當然有工錢領了,你以為還是大業年間啊!”
    附近的工人紛紛附和道:“可不是,如今大不同了,齊王殿下仁德,早就不搞強征役工這一套了,當初齊王還是鷹揚郎將時,下令修築奚口長城,就是雇用的工人。”
    “這位老哥,俺看你身板挺結實的,有沒有興趣留下來做工?一天三十文錢,包吃住,一個月還能吃上兩次肉打牙齋!”缺牙工人見竇建德穿著樸素,隻以為對手也是普通百姓,便好心地提議地道。
    竇建德卻一言不發,轉身便行了開去,心想:“嘖嘖,高長卿這小子倒是舍得花錢,竟然不是強征的役夫,而是真金白銀花錢請工人幹活,還包吃住,奶奶的……真是個敗家仔,某家倒要看看你的國庫禁不禁得起折騰!”
    竇建德本來還想乘機扇風點火一把,結果發現這火根本點不起來,隻能神色怏怏地準備離開,結果迎麵便遇到一名道士。
    這名道士前額高闊,就像年畫上的壽星公似的,赫然正是老神棍袁天罡。話說自從工程開建後,袁罡天整副心思都撲在上麵了,每日大半時間都在工地上轉悠,所以早就留意到竇建德的到來。
    “無量天尊,什麽風把清河公您給吹來了!”袁天罡宣了一聲道號笑問道。
    竇建德心裏打了個突,不過自問剛才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所以鎮定地道:“某家今日出門垂釣,剛好路過此地,便順便走走看看。”
    竇建德原本自稱長樂王的,不過自從被送到涿郡養老後,長樂王的稱號便自動被剝奪了,因為高不凡封了他為清河公。
    袁天罡微笑道:“原來如此,敢問清河公今日的收獲如何?”
    竇建德今天連魚毛都沒釣到一根,有點尷尬地輕咳一聲道:“一般吧!”
    袁天罡是何等眼力,他隻是瞥了一眼掛在驢身上那隻輕飄飄魚簍便知怎麽回事了,這位今日敢情都沒發市,便笑道:“眼下正是午膳時間,想必清河公還沒用飯吧,若不嫌棄,不如隨貧道去用些齋飯再回城!”
    竇建德拱手道:“道長好意心領了,某家並不餓,回家再吃也不遲。”說完便要趕驢離開。
    袁天罡卻突然低喝一聲道:“且慢!”
    竇建德皺眉道:“袁道長還有何指教?”
    袁天罡仔細看了竇建德的臉一眼,連連搖頭歎道:“清河公的命宮隱生赤霞,山根起霧,不妙,大為不妙啊!”
    竇建德心中一凜,問道:“道長此言何解?”
    袁天罡一邊端詳著竇建德,一邊自言自語道:“命宮生赤,主血光之災,山根起霧,主牢獄之災,而且清河公兩鬢魚尾揚起,似那刀劍逞鋒,凶險異常,脖子上猶帶勒痕,隻怕……”
    竇建德皺了皺眉:“隻怕如何?”
    “隻怕……會有性命之憂!”
    竇建德麵色驟然一變,片刻才恢複正常,冷笑道:“袁道長莫要危言聳聽。”
    袁天罡搖頭道:“並非危言聳聽,貧道自問在相術方麵還有點心德,清河公若不信,不妨拭目以待,十天之內必有應驗。”
    竇建德麵色變幻不定,良久才道:“那敢問袁道長可有破解之法?”
    袁天罡又端詳了竇建德片刻,這才肯定地道:“有!”
    竇建德拱手道:“還請袁道長賜教,竇建德感激不盡!”
    袁天罡正容道:“貧道觀清河公的法令紋,近日或許會起意離開涿郡,據貧道推測,清河公的這次災劫或與此事有關,所以,清河公近日隻要足不出戶,定可消解災劫。”
    竇建德目光一閃,心念電轉,拱手道:“謝過道長指點,那某家近日不再出城垂釣便是了!”說完便騎著驢行了開去。
    袁正罡看著竇建德漸行漸遠,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時,一人不聲不響地行到了袁天罡的身後,正是李淳風。
    李淳風看著竇建德的背影,澹然道:“梟雄心未冷,刀在匣中鳴,竇建德越是裝作寄情山水,越表明其不甘心,袁道兄一片好意,隻怕錯付了。”
    袁天罡灑然道:“貧道隻是受人之托,該說的都說了,能不能聽進去,那是竇建德自己的事,與貧道何幹,生死有命,由他去吧。”
    李淳風感歎道:“長孫王妃還是太善良了,想必會留竇建德一命的。”
    袁天罡笑道:“長孫氏有母儀之風,潤物化雨,齊王能娶到她真是種福氣。”
    李淳風點頭道:“誰說不是呢!”
    且說竇建德聽了袁正罡那番話後,神思不屬,仿佛連天氣也不熱了,不知不覺間便回到了薊縣城北門,正好一騎快馬從身邊急馳而過,把他驚醒過來。
    竇建德定眼一瞧,發現那匹快馬已經進了城門,隻隱約認得是一名背著令旗的軍中信使。
    “八百裏加急,難道有緊急情況?”竇建德精神一振,急忙牽著毛驢快步進城。
    竇建德果然猜得不錯,因為他進城不久後,城門便關閉了,全城進入了戒備狀態,一時間流言四起。
    …………
    午後的陽光還是那麽毒辣,不過透過茂密的庭樹漏射下來,便變得溫柔多了,就好像長孫無垢臉上的笑容一樣,溫婉而明媚。
    生完孩子的長孫無垢明顯豐腴了一圈,體態更加婀娜了,不過依舊是那麽端莊嫻靜,皮膚白裏透紅的,氣色很好,可見月子坐得不賴,月牙一樣的明眸,微微上翹的嘴角仿佛一直在含笑,充滿了親和力。
    涼亭的地上鋪了一層草席,三名粉都都的小娃娃正在婢女的陪同下玩耍,十分之得趣。長孫無垢、竇線娘和崔詩柔三女坐在四周,一邊看著三娃玩耍,一邊有一搭一搭地閑聊著,而竇線娘的後母,亦即是竇建德的續弦曹氏也在場。
    崔詩柔所生的長子高麒麟,眼下已經一歲六七個月了,長得粉凋玉砌的,可以勉強站立起來,還能奶聲奶氣地叫“娘”,可把長孫無垢和竇線娘羨慕壞了。
    長孫無垢的兒子比大哥高麒麟小兩個多月,不過卻比竇線娘的女兒大十天,所以排行老兒,目前還沒取大名,隻有一個乳名叫阿元,而竇線娘所生的女兒同樣還沒取大名,隻起了個乳名叫彤兒。
    這時,曹氏抱起彤兒逗弄了片刻,便問竇線娘道:“線娘,為娘聽說城門突然都關閉了,到底發生什麽事?”
    竇線娘猶豫地看了長孫無垢一眼,後者微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北邊的懷戎縣一帶有一股突厥騎兵出沒,為了防患於微然,所以魏長史下令暫時關閉城門戒備。 ”
    竇線娘連忙道:“盧升已經帶兵前往查看了,而且薊縣城又有居庸關天險拱衛,所以沒事的,娘親你就放心吧。”
    曹氏恍然道:“原來如此,不過突厥人好端端地跑來涿郡北邊作甚?不會是想大舉攻打咱們齊國吧?”
    竇線娘柳眉一揚道:“突厥人敢來,打回去就是了,咱們大齊也不是好欺負的。”
    長孫無垢微笑道:“征戰之事自有三軍將帥在,咱們婦道人家,隻需安心待在家中即可。”
    曹氏臉上微熱,笑道:“長孫王妃所言極是,倒是拙婦多問了。”
    長孫無垢溫婉一笑道:“無垢並沒見責怪之意,竇夫人萬勿放在心上。”
    曹氏連忙陪笑道:“那能呢,長孫王妃言重了!”
    曹氏又小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了,竇線娘猶豫了一下,叮囑道:“娘親,情況未明之前,讓阿爹不要再出城走動了。”
    曹氏點了點頭笑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