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剝衣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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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嚶嚶哭泣的聲音,楊崇淵再一次斂容肅目,仿佛入定,一旁的李氏卻是眸色冷沉難看極了。

    “縣主,縣主隻是對,對郡主、寶娘子不滿,因而隻是想詛咒她們二人,的確沒有詛咒二郎君——”

    “閉嘴!”

    話還未說完,一旁跪著的榮安縣主忽然怒然起身,上來便照著靈犀狠狠打了一記耳光,靈犀原本臉色紅腫,此刻更是被打的嘴角流出血來,疼痛的泫然欲泣,不敢再說話。

    看著這行為無狀的一幕,楊崇淵已是漸漸失去了耐心,漸漸陰沉出聲道“將三娘子拉開——”

    聽到父親不再喚自己的封號,而是按著排輩喚自己三娘子,榮安縣主當即看向座上,當對上楊崇淵冰冷警醒的目光時,當即身子一凜,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隻能任由人鉗製著拉開。

    “既不是詛咒,那是為了什麽?”

    聽到楊崇淵再次親自發問,靈犀忍著臉上身上的疼痛,連忙爬起來跪好,看向一旁惡狠狠看著她的榮安,再頂著楊崇淵、李氏二人逼人的目光,隻能硬撐著身子不倒下,顫顫巍巍道“是,是為了——”

    屋內眾人皆等待著靈犀的回答,卻不曾想靈犀猶豫躊躇始終沒敢開口,就在李氏已是忍耐至極,正要喚人上來收拾時,靈犀終於開口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卻是將她徹底怔在那裏。

    “是為了得到二郎君的心——”

    “你說什麽!”

    李氏聞言立時站起身,就連向來泰山崩於前也能鎮定嚴謹的楊崇淵也是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瞳孔中滿是不可置信與難以嚴明的陰鬱。

    “你膽敢汙蔑主上!”

    驟然被氣急的崔氏起身踹了一腳,靈犀疼痛的哭著搖頭道“奴婢不敢,奴婢說的皆是真的,縣主的確喜歡二郎君,因而下了牽情蠱妄圖挽住二郎君的心,郡主、寶娘子、還有從前的九歌,都是因為與二郎君有關,才被縣主不喜,下了這能夠要人性命的生死蠱。”

    說到此,靈犀更加極盡小心,搖搖欲墜的哭道“這其中塞著黑布的瓶子裏,裝的是不令蠱,中蠱之人會順從下蠱之人的一切意願,因此這蠱還是,是下給太尉您的——”

    “奴婢,奴婢若有半句欺瞞,便不得好死——”

    聽靈犀狠下心來閉上眼,咬牙說出最後一句話,崔氏已是身體搖晃,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要暈過去,正當羅娘臉色慘白,勉強撐著理智扶住了崔氏,便能看到榮安縣主猶如破落的紙鳶,了無生息的跪在那兒,再沒有了先前的跋扈和狠厲。

    而此刻最無法接受的,莫過於坐在那兒怔愣許久,猶如當頭棒喝的楊延,當他聽到靈犀的話時,他幾乎是反射間看向了李氏身旁的少女,當看到李綏亦是驚訝地看向他時,他竟是生生躲開,不敢與之對視。

    榮安喜歡他——

    榮安,竟是喜歡他——

    楊延回憶著往事,回憶著從前那個粉雕玉琢,驕傲猶如孔雀,卻獨獨在他麵前可愛黏人的妹妹,竟是對他生出了男女之情。

    不僅如此,竟還傷害了他身邊那般多的人——

    楊延此生從未想到,這樣罔顧倫常,悖逆人倫的情愛竟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如今更在阿蠻麵前被人生生揭露,其中的情緒此刻連楊延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了。

    那感覺,便如道義這座令他高山仰止,敬畏不已的大山轟然倒塌在他的麵前,將他擊了個粉碎。

    “罔顧人倫!”

    幾乎是同時,一個陶瓶被李氏拂去掃向榮安縣主,作為世家出身的掌權夫人,李氏隻能罵出這四個字來,旁的話隻能壓在心下,任由那怒氣橫衝直撞地躥在她肺腑間,引得她胸前起伏,隻能死死以右手攥住案邊,才能勉強控製自己不失了儀態。

    麵對飛來的陶瓶,這一回榮安沒有躲開,更沒有再辯解,而是定定地站在那兒,任由那陶瓶砸在她的身上,帶來了徹骨的疼痛。

    聽到陶瓶落在地上炸裂開來的聲音,榮安縣主木然立在那兒,一時分不清身上的疼痛和心上的疼痛,究竟哪一個更甚。

    她隻知道,如今的她猶如被人剝開了衣服,赤丟在世人麵前示眾一般,而最讓她難堪,無法忍受的,是她所深愛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邊,聽著這一切,看著這一切,甚至可能厭惡著這一切。

    殺人誅心。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突然會蹦出這四個字來。

    “榮安言語無狀,頂撞長輩,如今已是悖逆無常,神誌不清,著人立即送去北苑的農莊養病,沒我的命令不許踏出農莊一步。”

    聽到楊崇淵不帶絲毫語氣的話,腦中嗡嗡尚不能理清情緒的李氏沒有再說什麽,崔氏更是不敢說什麽,獨獨楊延,第一次沒有出聲勸止,隻是轟然地看著眼前那個木然的身影,如同從前一般驕傲的挺直著背脊,猶如牽線木偶般行下叩首大禮,眸中似一潭死水,了無生息的吐出幾個字來。

    “榮安,謹遵父令。”

    說話間,在崔氏怔愣幾乎呆滯的目光中,榮安被人領著退了下去,自始至終未曾抬起頭來,更沒有看向任何人,仿佛就此將自己包裹其中的蠶繭一般退了下去。

    “崔氏,教女不嚴,自此沒有我的允許,四郎也不許再踏入幽蘭院半步。”

    原本怔愣的崔氏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登時神經一凜,猶如被崩斷的琴弦般,當即哽咽的哭道“太尉——”

    然而話至嘴邊還未待她說下去,楊崇淵冰冷的目光已是將她周身凍結,連舌頭也打了結一般,生生將求情的話憋了回去。

    她知道,這是警告,更是敲打。

    她不能再鬧下去,否則害的,不僅僅是她,更是四郎——

    當崔氏平靜地退了下去,楊崇淵凜然掃視了滿屋的人,隨即默然起身,丟下最後一句話,便頭也未回地離開了。

    “其餘,由夫人決斷。”

    聽到這句話,屋內眾人登時哭成一片,因為他們皆知,這一句話意味著什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若要人不知,便得要取他們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