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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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父親所言,這個孩子來的的確是時候,可父親不知道的是,這個孩子來的又是多麽的艱辛不易。自那一夜她從紫宸殿出來,聽到皇帝和太醫令的君臣對話,知曉楊皇後此胎坐不下來的真相時,便油然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楊皇後是元成帝的結發夫妻,元成帝對她的夫妻之愛,帝王之情她曾看在眼裏,羨慕於心裏。但直到她在紫宸殿內聽到皇帝淡漠的話語,提起楊皇後腹中的孩子沒有半分不忍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她也好,楊皇後也罷,皆因為元成帝的溫柔體貼,而忘記了他還是一個帝王。

    也是那一刻她開始懷疑,如果元成帝連楊皇後的孩子都能不帶半分憐憫,對她難道就真的如表麵般付諸了所謂的帝王真心?

    她不是一個剛入宮中不諳世事的女子,更不似月昭儀那般胸無城府自以為是。

    她深知,那般自我安慰的想法有多可笑。

    因而她將自己一應衣食所用皆盤查了個幹幹淨淨,直至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元成帝賜予她的那些珍貴稀少的補品上,才徹底查處了症結所在。原來當年她還未出閣時,本就些許體寒,因而一入秋冬便手腳冰涼,每至月信也常有腹痛。

    但在元成帝坐上帝位,她為昭儀時,已是被調養的好了許多,直至後來不知為何病情又有所反複,以致於這些年連鄭氏那般的後來者尚且為皇帝誕下了皇子,被抬舉為淑妃,而她卻不曾有半點消息。

    那時沒有人知道她的痛苦與絕望,就連父親,母親,還有她李氏家族也一度想要拋棄她,欲再送上官女兒入宮。

    不曾想元成帝為她婉言拒絕,對她更是百般珍重疼愛,特許隻為帝後診治的太醫令親自為她調養了一段時間,又年複一年日如一日的為她賜下補品,那時的她當真以為元成帝對她總是不同的。

    也正因為此,家族終究未能再送女兒入宮。

    如今想來,淑妃隻覺得有些好笑。

    笑自己的天真無知,皇帝對她千百般的寵愛,婉拒上官氏再送女子,不過是需要她這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占著這個位置,堵住上官氏的嘴,讓他無需再分心去對付防備又一個年輕的上官氏罷了。

    所以那時的她與楊皇後,本無差別,皆是被元成帝的溫柔所迷惑的蠢人罷了。

    元成帝為了防備權勢日盛的楊氏,在楊皇後的所用之藥中摻雜了吉姆奈瑪,而為了防備她上官氏成為又一個難以掌握的權臣楊氏,元成帝又處心積慮地在送與她的補品中也摻雜了此物,所以那些補品看似樣樣珍貴,皆是治療體寒的好物,一旦與那性涼的吉姆奈瑪摻和在一起,藥性便都變了。

    正因為此她才會越補越寒,久治不愈,就連那些太醫也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來。

    為了不引起元成帝的懷疑,那些補品她仍舊日日笑著接過,卻再沒有真的入過口,而為了徹底清除症結,得到一個孩子,她更是動用了一切辦法,讓心腹太醫為她秘密診治,偷偷買來民間的得子土方,針灸,燒艾,再如何難以入口的藥她皆用了,再如何難以想象的痛苦她也一一承受了。

    未曾想,上天不負她。

    她終是得了這個孩子,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

    暗夜裏,淑妃輕輕撫著小腹,微抬的眸子冷靜的異常。

    從前那個自以為聰明,卻是為人利用的淑妃早就已經死了,今後的她將不再是一個小小的淑妃。

    因為她的誌向,絕不僅僅止於此。

    如她與鸞芝所言,眼下的掖庭,楊皇後仍舊是那一枝被楊氏保護的嬌花,活在元成帝為她織就的溫柔夢裏,這是她的幸運,因為那注定她生來便可無憂無慮,萬千寵愛,始終活在旁人求而不得的目光中,即便是出閣嫁給元成帝這樣的天之驕子,也能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可這些便如摻雜了蜜糖的毒藥,蜜糖消失的那一刻,也成就了她的不幸。

    牡丹再雍容美麗,也禁不得半點風霜雨雪,更何況,是一枝溫柔的木芙蓉。

    至於月昭儀阿史那氏,淑妃唇畔嘲諷,一個身在蠻地,不諳局勢的蠢人,她更是從不放在眼裏。

    這廂,李氏在銀娘的攙扶下正欲上馬車,便聽到身後響起了婢女恭敬的聲音。

    “太尉。”

    李氏眸中微挑,轉而回首正好看到身披大氅的楊崇淵沉沉立在那兒,看不出情緒道“我與夫人有話要說,你等跟車隨行。”

    聽到楊崇淵的話,銀娘小心地看了眼李氏,卻見李氏神色不變地頷首,在她的攙扶下,李氏端莊地上了車,銀娘便順從地退了下來,眼看許久不曾與李氏同乘一車的楊崇淵也走了上去。

    待到馬車平穩前行,車內便隻餘車輪輾過青石地麵傳來的細微聲響,溫暖熏著沉水香的寬敞馬車內,楊崇淵與李氏皆未說話。

    良久,李氏才終於聽到楊崇淵緩聲感歎道“阿蠻的婚事,隻怕我是最後一個知曉的了。”

    李氏聞言眉目舒朗,眸色平靜,隻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手中的手爐,雲淡風輕地道“阿蠻是伯棠與清河的孩子,婚事自是由他們做主的,隻要他們做父母的首肯,我這個做姑母的也是為她高興的,更何況朝政紛繁複雜,你每日忙於此已是辛勞,這些兒女婚姻小事便未曾來得及與你提。”

    李氏的話雖平淡溫和,可楊崇淵又如何聽不出,這話中分明是在告訴他,阿蠻是李氏的女兒,他楊氏作為外姓自然無權過問。

    靜默中,楊崇淵付之一笑,卻並未讓馬車內的冷凝氣氛回暖起來。

    “阿蠻從小與虞娘一同長大,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了,如今她即將出嫁,也是令人欣慰的喜事。我知曉你待她如女兒一般,到時自會為她添妝,我這做姑父的又如何能不出一份心意。”

    說罷,李氏感覺到楊崇淵遞來一本小冊,在楊崇淵的示意下,李氏緩緩接過打開,卻見裏麵皆是價值連城的寶貝,而最讓她注意的,是最後所添的幾樣添妝,皆是近幾日地方剛剛進貢給楊崇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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