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後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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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立政殿無疑也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之中,闔宮上下的人如何會想到,尚還有月餘才臨盆的楊皇後怎的今日突然發作,一想著如今皇帝還在外冬狩,這一來一回勢必是趕不回來坐鎮,因而一個個皆如失去了主心骨般,臉上心下皆是掩飾不住地慌張。
然而讓他們未曾想到的是,不過十六歲的永寧郡主麵對這般場麵竟是沒有絲毫的含糊,不過頃刻間便將殿內殿前服侍的人皆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
因而當魏婕妤匆忙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無論是內官亦或是侍女皆各自腳步迅疾,卻沒有半分惶然無措的模樣,此刻見到她前來也是恭謹地行下一禮,便腳步不歇地完成自己的活計去了。
魏婕妤雖心下驚訝,但還是不敢耽擱,連忙攜著帶來的一眾人朝著楊皇後平日所居的後殿而去,然而來到門前她便瞧著已有侍女上前來,恭敬地叉手行禮道“婕妤,此刻殿下正在東配殿,郡主讓奴婢留在這裏,特為您引路。”
魏婕妤認出眼前的侍女是楊皇後身旁侍奉的,也知曉在一月前立政殿便已騰出了專門的產房來,以備皇後殿下待產所用。
因而她也不多問,當即頷首便跟著去了,待來到東配殿,方一踏入殿門便見廊前院內皆規規矩矩地侍立著人,隨時等候差遣,此刻見到她亦是不急不躁地行了一禮,仍舊默然等待著。
“婕妤——”
當魏婕妤來到廊下,軟簾外侍立的侍女立即打起軟簾來,魏婕妤掃了眼廊下烏壓壓的人,當即領悟地命自己宮裏隨行而來的皆等在外麵,隻帶了自己的一個貼身宮人而入。
方一進殿,魏婕妤便聽到了楊皇後極力隱忍的吃痛聲,與平素裏溫柔軟語全然不同,可見這生產之痛的確非常人能經得的,當她連忙加快腳步,穿過一道道門,直至最後一道軟簾前,楊皇後的低呼聲,穩婆的引導聲皆已交縱響至耳畔,魏婕妤聞此忍不住手中一緊,連忙打簾走了進去。
殿內溫暖如春,因著有梅花插瓶,空氣中還彌散著似有若無的馨香,守在產房外正在吩咐人送熱水的迦莫見魏婕妤走進來,輕而迅疾地上前來行了一禮,聽著產房內的陣陣呼聲,魏婕妤目中不無擔憂和緊張地問詢道“殿下如何了——”
魏婕妤一向與世無爭,謹小慎微,平素裏在楊皇後麵前也是極盡恭謹侍奉,迦莫知曉她的擔憂皆是真心,因而也細致地回答道“殿下一發作,郡主便已立即命人請來了接生穩婆,此刻產房內正由郡主看著,三位穩婆也在裏麵侍奉著,出宮去請太尉和太醫令的念奴、玉奴也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了,算著時辰也將回來了。”
“郡主?”
魏婕妤聞言點了點頭,但聽到李綏坐鎮於內時,還是不得不擔憂道“郡主身份尊貴,又尚未出閣,坐鎮於內隻怕是於禮不妥,難為了郡主。”
說罷,魏婕妤看了眼迦莫身後緊閉的軟簾道“還是——”
還未待魏婕妤說完,簾攏忽被掀開,隨即一眾人便看到神情鎮定的永寧郡主自內走了出來,目光觸及到麵前人時,李綏朝著魏婕妤行了一禮,魏婕妤也溫和地回首。
“郡主,殿下如何了?”
對上魏婕妤緊張的目光,李綏冷靜地頷首道“尚藥局的醫官已為阿姐服下了湯藥,穩婆正在為阿姐催產,方才阿姐已開了五指,想必也是快了。”
一聽到李綏的話,魏婕妤忍不住禱念道“如今陛下不在長安,還望諸神庇佑殿下平安順產,母子順遂。”
而就在此時,簾攏再被掀開時,魏婕妤循聲看去卻正好對上侍女手中端著的一盆被染紅的熱水,盆上搭著的巾帕更有斑斑血跡,這一幕驚得魏婕妤目光一滯,簾內卻又再次響起楊皇後的撕心裂肺般的低呼聲,雖刻意壓抑卻還是陣陣入耳,驚得魏婕妤也是身子一凜。
李綏此刻心下也有些不安,不願與魏婕妤多言,因而與迦莫眼光一匯,便出聲問道“婕妤?”
對上李綏探詢的眼神,魏婕妤被身旁侍女攙扶著擺手努力道“產房血腥氣重,郡主身份尊貴還是在外等候,由我進去侍奉殿下罷。”
眼見魏婕妤強壓著不安想要入內,殿內楊皇後的呼聲卻是越來越重,幾乎籠罩而來,李綏也不再等待,強自平靜而慎重地出聲道“勞婕妤掛心,婕妤知道我自小與阿姐長大,如今表兄不在,阿姐又臨盆在即,我們姊妹相伴,總能慰藉阿姐的心,於生產百利而無一害,事急從權,總歸我已方才已在阿姐身邊陪侍許久,便也不顧忌那些禮了,反倒是此間匆忙,掖庭內獨婕妤你最尊,這產房外,別的人帝後倚重不得,唯有婕妤您,永寧鬥膽替表兄與阿姐,請婕妤坐鎮,也好安這一眾人的心,永寧與您一內一外竭力相助,對阿姐總是有利的。”
聽到李綏的話,魏婕妤默然思索卻覺得當頭棒喝,如今事情緊急,若因顧忌那些虛禮出了岔子反倒是罪責,想到此魏婕妤看向眼前的少女,雖為出閣,但通身的氣勢,眼中的堅定卻是讓她也不由感歎。此刻她對著那雙鎮定自若的眸子,心下不由慚愧,隻覺得自己反倒是有些慌了。
永寧郡主說的的確是道理,產房內責任重大,產房外也是事務繁雜,若無人鎮守更容易出事情,加之眼前的郡主與皇後姐妹情深,魏婕妤想著她守在屋內或許不如永寧郡主更能給予楊皇後心理上的撫慰,一想到此,魏婕妤便也不再堅持,連忙點頭,眸中滿是依托道“那產房內,就勞煩郡主了。”
察覺魏婕妤鬆了口,李綏心下放緩,當即頷首與產房外的一眾人道“迦莫,傳令下去,今日殿下生產,產房外一切但聽婕妤做主,但有不從者,待陛下回來,交由陛下親自處置。”
少女的話語雖低,但語氣卻是嚴肅而冷沉,每一個字更是入了所有人的耳畔,引得眾人當即頷首稱是。
話音落盡,李綏與魏婕妤相視輕一頷首,便轉而入裏,一入殿中,穩婆不徐不疾地引導聲越發清晰,隻見楊皇後身著寬鬆的衫裙,在青梔和穩婆的攙扶下坐在提前所備的順產坐褥上,按著穩婆的話艱難地呼吸。白皙的麵龐因為疼痛而漲紅,貝齒緊咬朱唇,大汗淋漓間就連額際的青色血脈也能隱隱可見。
看著一向顧惜儀態的楊皇後此刻努力抑製呼聲,卻還是禁不住嘶聲裂肺,就連鬢邊的發絲被汗水打濕,黏在眼尾,臉頰上,顯得狼狽而虛弱。李綏見此連忙上前替她撥開碎發攏在耳後,連同迦莫親自扶住了楊皇後,一臉焦急地看向穩婆。
“如何了?”
聽到李綏的問話,為首的穩婆當即回應道“郡主安心,殿下原本母體強健,以這坐位生產更是省力,以奴婢看來,待到午時這孩子便能落地了。”
李綏聞言平靜地點頭,心下卻是升起了幾分不安,按著時間念奴應是帶著宮外那孩子往回趕了,在她的叮囑下,玉奴雖會故意先去太尉府,再轉而前往玉清觀請姑母回來,可再如何耽誤,這一來一回也絕不會趕在午時之後才入得了宮。
姑母不是魏婕妤,她不可能再拿堂而皇之的借口將姑母也擋在門外,若姑母一旦進了這產房,那一切計劃都將會白費。
想到此,李綏袖下的手不由輕攥,耳畔卻傳來了楊皇後的喘息聲。
“阿蠻——”
李綏聞言精神一凜,連忙上前蹲在楊皇後身旁,握住那隻伸出來的柔荑道“在,我在。”
楊皇後觸及到李綏溫熱而柔軟的手的一刻,眉眼中仿佛春風拂過,總算有了幾分安心,然而下一刻楊皇後卻因如浪潮般一陣接一陣的吃痛再也禁不住死死攥住李綏的手,李綏雖覺疼痛眉眼卻沒有顯露半分,反倒是轉而吩咐貼身侍女道“再傳湯水來,請殿下服下。”
當侍女聞聲連忙下去,李綏看著楊皇後臉上縱橫的淚水,還有痛苦的模樣,隻覺得自己也體會到了切膚之痛。
她知曉,她必須要做一個決定,不能再等了。
當楊皇後的呼聲再次震在耳畔,李綏感受到手背被緊攥住的無窮力道,再抬眸間已是默然看向一旁的青梔,看似尋常,眸底已是毫不猶豫的篤定。
青梔見此自然明白其意,看了眼忙碌的穩婆們,趁著無暇顧及之機,靜靜自袖中抽出銀針,朝著楊皇後的催產之穴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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