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子嗣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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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裏的長安雖冷,但位於掖庭的綾綺殿卻是分外溫暖,此殿占地廣闊,雖未有皇後所居的立政殿那般威儀貴氣,卻是掖庭之最為華麗奢侈的那座,相傳綾綺殿是太宗最寵愛的陰貴妃所居,因而遠遠看,人們便能從掖庭內眾多宮苑看到這座金玉為柱,玉石為階的宮苑,裏裏外外皆是違了禮製的奪目與璀璨。

    正因此,自太宗之後這所宮苑被擱置已久,從未與後宮嬪妃居住,然而當朝卻成為了月昭儀,那自大漠入長安的突厥公主阿史那氏居住,為著此宮內宮外無不爭相傳說這月昭儀所擁有的帝王之寵。

    這日,綾綺殿內暖香四溢,歡快的異域音律,群身著突厥服飾的年輕舞姬,正靈動扭著腰肢。隔著道連珠帳,簾後貴妃美人榻上鋪著厚厚的水貂絨,身著襲火紅石榴繡金繡鷓鴣宮裙的月昭儀正斜倚在榻上,百無聊賴地拾起案上的盞烤梨,懶懶挑了勺,甜而微熱的汁水自口路滑入喉,唇齒留香,阿史那阿依眉目間這才舒緩了幾分。

    正在此刻,個侍女打扮的女子緩緩走了進來,正是皇帝賜予阿史那阿依的掌儀女官紅姑,掠過眾舞姬時不由微皺了皺眉,待入簾時已是平靜如常。

    “昭儀。”

    見是紅姑,月昭儀比之從前的客氣淡漠了不少,隻懶散地“嗯”了聲,便如同未聞地繼續顧自欣賞歌舞。

    “昭儀,慧太子方夭折,如今陛下與皇後殿下正是悲傷之時,綾綺殿隻怕不宜這般歌舞絲竹的——”

    聽到紅姑壓低聲音的勸慰,月昭儀頗有幾分不耐煩地揚眉道“此前皇後不是向陛下勸諫,太子年幼,經不起天下縞素守孝,如今年關將至,就連那梨園都在奉令排練除夕夜宴的歌舞,我又有何不可,再說了,我也不過是想親自排練歌舞,在宴會上博陛下高興,為陛下消緩幾分失子之痛,盼望陛下身體康健罷了。”

    見眼前人不願聽勸,紅姑終是垂下眼眸,不再多說,隻退到月昭儀身後眼觀眼心關心的顧自沉默。

    月昭儀餘光些微斜了眼身側立著的紅姑,眸冷淡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倚重。

    要知道她在突厥是眾星捧月的公主,從小到大有何人能置喙她的決定,阻攔她所做的事?

    可自從入了掖庭,做了這昭儀,她便被那些個條條框框束縛著,身後的紅姑每日裏不是挑她的過錯,便是勸止她切想為之事,甚至她前刻所犯的小錯,後刻便被傳入了彭城長公主耳,引得長公主又是對自己的番教導。

    這若不是身後的紅姑所為,還能是誰?

    想到此月昭儀便覺得有些來氣,綾綺殿外有個淑妃上官氏整日裏仗著妃位耀武揚威,妹妹長妹妹短的與她爭寵,殿內又有紅姑這般日夜盯著她的細作,偏生她個都奈何不了,讓她如何不氣。

    正在煩悶下,個細微的腳步聲漸漸響起,當月昭儀循聲看去,便見她自突厥帶來的貼身侍女赫連娜正走了進來。

    “昭儀,您最喜歡的羊乳酪杏仁羹。”

    聽到赫連娜的話,月昭儀的神色才算稍稍好些,伸手由紅姑扶著起身,眼看赫連娜將那嵌寶金盞遞到麵前,月昭儀將其接過,誰知方用銀匙舀了口放入口,胃裏卻是突然翻江倒海起來。

    隻聽“哐當——”聲,不待紅姑和赫連娜反應過來,金盞落地將乳酪羮灑了出來,這邊月昭儀已是伏在榻前幹嘔不止。

    紅姑見此連忙遞上熱茶上來侍奉月昭儀壓了壓,旁的赫連娜也是驚得連忙為月昭儀順氣。

    就在此時,旁立著的侍女赫連容眸忽地亮,臉上泛起喜色道“昭儀,您月信推遲半月未至,這幾日又不喜這些飲食,莫不是,懷了陛下的子嗣——”

    原本氣頭上的月昭儀聽到此話,眸喜意揚,當即定定然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紅姑聞言眸微動,麵上卻不變的頷首道“昭儀,茲事體大,不如請醫官來替您瞧瞧。”

    見紅姑慣會潑冷水,月昭儀不高興地回過頭道“罷了,紅姑你去替我請太醫來好了。”

    聽到月昭儀支使自己出去,紅姑也不多言,自然而然地頷首退了下去。

    眼看那個板正嚴肅的身影總算是離去,月昭儀適才撫向自己的小腹,好似能夠摸到裏麵的那個生命般,下又下,隨即轉而看向身旁的赫連容耐人尋味的道“聽聞先前那被廢黜的鄭氏,雖入宮比那上官氏晚,卻因為率先為陛下誕下子嗣,躍而上封為了淑妃,壓了那上官氏頭——”

    身旁侍女赫連容聞聲當即揮下簾外跳舞的舞姬,笑著伏身恭賀道“那鄭氏是什麽身份,您是什麽身份,您初入宮便被陛下封為九嬪之首的昭儀,此次太子夭折,陛下正是傷神,若您此時再為陛下誕下唯的孩子,陛下龍顏悅色,必會封您為貴妃。”

    聽到赫連容的話,月昭儀唇畔浮起笑來,隻覺得比之紅姑板板正正的話受意的多。

    這廂,待太醫在紅姑的引導下匆匆而至,月昭儀不待他多行禮,已是催促他隔著簾子懸絲問診起來。

    約莫片刻,見太醫久不應聲,月昭儀忍不住出聲道“如何?”

    太醫聞言連忙低下頭,隨即俯身小心翼翼道“回昭儀,臣問脈來看,您尚未有孕——”

    察覺月昭儀神色愣,漸生不虞時,向知曉其脾氣的太醫連忙道“但昭儀身子強健,隻需慢慢調理,自是——”

    “那我為何月信不至,又會這般嘔吐,連我向來喜歡的吃食都沒了食欲?”

    月昭儀不耐聽太醫的老生常談,催促的提出疑慮,那太醫見此愈加謹慎地拱手道“回昭儀,依脈象來看,您月信未至多是因為內裏躁動,情緒不穩所致,至於不思飲食,也是——”

    說到此,那太醫垂首道“也是因為您求子嗣心切,才會如此。”

    猶如瓢冷水潑來,澆得月昭儀涼徹心扉,抬首間隻見她更加情緒不穩地道“下去!”

    太醫聞言連忙行禮退了出去,月昭儀卻是轉而掃了眼身旁的紅姑道“你也下去!”

    對上月昭儀不佳的神色,紅姑欲言又止,終是恭敬地頷首,順從地退了出去。

    而就在此時,月昭儀冷眸看向旁的赫連容,赫連容驚得身形顫,也是害怕地伏身道“昭儀,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話音方落,記耳光已是狠狠落在赫連容臉上。

    然而赫連容不敢去探,反倒是更加謙恭地膝行上前,跪在赫連容榻前道“昭儀,奴婢,奴婢聽聞當初那鄭淑妃之所以有孕,便是從民間探了求子的方子所得的,太醫方才說您身子強健,隻需調養自會有孕,奴婢,奴婢願意為昭儀尋這方子——”

    將話聽到這兒,月昭儀原本怒氣滿滿的眸微微起了絲變化,隻見她輕皺了皺眉,將右手肘支在腿上,沉沉傾身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聽到月昭儀語的警醒,赫連容連忙道“奴婢不敢欺瞞昭儀!奴婢當真是從宮侍女口悄悄探聽來的。”

    聞到此話,月昭儀緩緩坐回去,低眸看了看眼前顫抖卑微的身影,適才冷聲道“量你也不敢誆騙於我。”

    “此事我便交予你,若是成了我便記你功,若是壞了事,後果你該知曉。”

    聽到月昭儀語的殺意,赫連容驚得背脊發涼,僵直著身子連連叩頭道“奴婢定盡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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