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平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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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綏隨著銀娘走了進去,便瞧著宴上已坐滿了人,高坐於上的姑母李皇後此刻一看到她,便眉開眼笑地向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瞧瞧,正說著你呢,這不就來了。”
聽到李皇後的話,&nbp;&nbp;眾人皆豔羨地看向眼前曆經兩國,依舊榮寵不衰的禦陵王妃李綏,正待李綏笑著開口時,便聽到一個隨和的聲音響起。
“這就是禦陵王妃了罷。”
循聲看去,李綏便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人,正坐於李皇後的下手位置,楊行簡的生父,楊崇淵的長兄,&nbp;&nbp;如今的宣王楊致遠。
不同於楊崇淵的不怒自威,楊致遠身著赭色團花紋襴衫,眉眼間皆噙著笑意,青絲挽起為冠,隱隱能從其中看到生出的些許華發。
“宣王。”
見李綏與自己行了禮,楊致遠當即傾身,抬起雙手,儼然看著自家晚輩般與有榮焉笑道:“早聞禦陵王妃巾幗不讓須眉,連聖人都讚不絕口,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說罷,楊致遠又豔羨地看向坐於李皇後右手的李章道:“李公,得女如此,莫不讓人眼紅啊。”
聽到這句句誇讚,李章禮貌地一笑,拱手道:“宣王繆讚了——”
說話間,一個風流身影便應時地走進來,頓時贏得宴上不少小娘子羞赧的目光,&nbp;&nbp;轉而低聲與自家阿娘說著什麽。
“扶風郡王側冒風流,&nbp;&nbp;少年英才,也是我等羨慕不來的。”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皆落在了方遲遲而來的楊行簡身上,聽到父親這番“誇讚”,李綏默然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在了李章的身邊。
也是與此同時,李綏看到銀娘正湊到李皇後耳畔說了些什麽,不過瞬息,本是含著笑的姑母卻是眸中一冷,頗有幾分深意地看向了入座的楊行簡。
無需想,李綏也知道銀娘說了什麽,姑母又聽到了什麽。
就在此時,李綏察覺到對麵似乎有人與她興奮地招著手,待看過去,便見如今的秦王妃沈青琅正與她擠眉弄眼地笑著,旁邊則是一臉無奈,儼然尷尬卻又管不住的秦王楊徹。
李綏笑了笑,拾起案上酒盞與他夫妻二人一抬,&nbp;&nbp;沈青琅才同楊徹端酒積極回應。
“陛下到——”
“太子到——”
正當香醇的美酒入喉,&nbp;&nbp;殿外再一次傳來通報聲,&nbp;&nbp;幾乎是同時,&nbp;&nbp;眾人都在李皇後的帶領下起身,環佩叮當地恭候間,楊崇淵這一對天家父子才先後而入。
因著是赴宴,楊崇淵今日隻著了天子常服,可即便如此,那周身凜凜的氣勢也讓人隱隱敬畏,倒是身後的楊延身著太子才可穿的白底雲海金龍襴衫,原本就清雅的氣質就更多了幾分貴氣,堪堪稱得上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諸位請起。”
楊崇淵朗笑著走上前,入了李皇後身旁的禦座,眉眼間是難得的隨和高興。
“今日雖非家宴,但也是你我君臣同樂的華宴,咱們今日便不拘禮節,暢意而歸。”
說話間,楊崇淵率先端起麵前酒盞,座下皇親國戚與朝臣家眷們見此,這才放鬆地笑著敬酒回應。
待一盞酒下,歌舞已起,隨著旋律楊崇淵目光落在李綏身旁的空座道:“怎得禦陵王未來?”
“回陛下,禦陵王前往京郊辦差,尚需些時辰返回。”
聽到李綏的話,楊崇淵當即恍然想起地道:“是了,倒是我糊塗了。”
“你們小夫妻倆好不容易長安團聚,這朝堂上的公事卻又時時絆住禦陵王的腳,倒是我這個做姑父的不對了。”
李綏見楊崇淵在眾人麵前提及“姑父”這個稱呼,有意拉近楊家與李家的關係,自然是刻意笑著答道:“陛下這話說的,阿蠻又何嚐是那般小家子氣的人,他能為姑父分憂,為天下百姓解憂,阿蠻莫不是還要與您,與這天下人拈酸吃醋的?”
此話一出,楊崇淵自然是朗聲大笑,點著含笑討巧的李綏與李皇後、李章道:“阿蠻這孩子,出了閣這性子也不曾變,可見平日裏的沉穩都是裝得。”
李皇後見此也是寵溺地一笑,倒是李章佯裝批評道:“阿蠻從小被慣得失了禮矩,讓陛下見笑了。”
“噯——”
楊崇淵聞言抬手打斷道:“巾幗不讓須眉,咱們李家的女兒本就該這般,我高興還來不及,笑話什麽?”
說罷,楊崇淵側首對侍奉他的貼身內官劉守成道:“去,將此前突厥突利可汗送來的那柄寶刀取來,賜予禦陵王妃。”
一聽此話,眾人皆驚,聽聞那寶刀乃是吹毛利斷,削鐵如泥的寶貝,不僅如此還華美異常,綴滿珠玉寶石,因而楊崇淵一直愛不釋手。
“阿蠻,阿耶對你可當真是偏心了,連我討要多次都不得,如今你幾句話便賺去了。”
聽到楊徹佯裝眼紅的話,李綏笑著與她道:“陛下向來疼愛我,你再是吃味我也不給。”
說話間,李綏笑著與楊崇淵又行禮道:“但姑父方才既誇我巾幗不讓須眉,那我便不能辜負您的這番話,懇請姑父同意我以這匕首為賭,今日開一場騎射比賽,誰若贏了便可得這寶刀可好?”
“阿蠻,不得無禮,陛下所賜怎——”
不待李章說完,楊崇淵已是抬手擋了道:“無妨,此意甚好。”
“正好今日諸位也可作個見證,皇後以為如何?”
聽到楊崇淵側首向自己征詢意見,李皇後看了眼下麵眸底頗有幾分慫恿的李綏,心下雖猜不透她要鬧什麽花樣出來,但也知曉必是有什麽深意。
這些年如同母女般的朝夕相處,她如何看不出?
因而李皇後笑了笑便道:“今日難得聚得齊整,如此也好熱鬧熱鬧。”
既然帝後都答應了,這事情自然也就定了下來,待李綏退回到座位上,不經意看了眼對麵,便見一高鼻深目,生的高大英俊的突厥男子正與她抬酒示意,無需想,她也能猜出那人身份來,想必就是突利可汗派來長安學習中原文化,求娶公主的突厥王子阿史那勒爾。
當李綏禮貌地回敬,飲下一盞後,便感覺到一道令人不喜的貪婪目光看著他。
待她看去,便見楊行簡看似與他如常敬酒,眸中的自信與熱切,仿佛將她視做了囊中之物般,格外篤定。
李綏對此並未生怒,唇邊隻攜著閑適的笑。
她前一世都不是個肯吃暗虧的性子,這一世就更不會是。
方才楊行簡如何無禮對待她,一會兒她便讓他一一還回來。
觥籌交錯中,眾人再次熱鬧寒暄起來。看著宴上眾人皆個個朝著座上帝後敬酒,朝著太子座上的楊延獻酒,一時之間花團錦簇,烈火烹油般,相比之下,旁人倒更似是陪同的點綴。
楊徹神色不改,依舊含笑飲著酒,賞著歌舞,可心下麵對這又一次的冷板凳,卻是屈辱不已。
從前有楊晉站在他的前麵,被世人恭敬、環繞,被父親重視如己,他足足用了十七年的努力,才終於賺得軍功,立於天下人麵前,成為如今的晉王。可他的麵前,卻又一次如大山般壓著楊延。
相比於楊延,他到底有哪一點比不得?
為何他永遠都是等待的那個?
即便楊晉死了,也沒有他的半點機會?
“兄長。”
聽到身旁傳來楊昭的聲音,楊徹瞬息抹去眼底的寒意,轉頭看去時,便見楊昭與他敬酒道:“兄長方才怎的出神了?”
“想必是酒飲得急了。”
見楊徹如此說,楊昭躊躇著收回敬酒的手,卻見楊徹一笑道:“無妨,我可不多你這一杯。”
待兄弟二人飲下一盞酒,楊昭才放鬆地笑道:“從前兄長的酒量可比太子殿下更厲害,如何今日殿下尚未醉,你卻醉了?”
聽到同是兄弟的楊昭喚著“太子殿下”,楊徹覺得分外刺耳,讓他如鯁在喉般難受。
下一刻,楊徹默然看向被眾人簇擁,頻頻接酒的楊延,看著他們兄弟二人的雲泥之別,好似隔著一條銀河,跨越不過,心下漸漸升起冷意和嘲諷。
是啊,到底為何?
是他的心境變了,沒有從前的快意瀟灑了。
還是身為一國太子的楊延已經習慣了被眾人環繞敬酒的場合,如今連酒量都比他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