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驚魂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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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不知這令可要將郎君,娘子們分開,各自為賽?”

    聽到令官上前至帝後帳前請示,不待楊崇淵發話,一個自信的聲音便赫然響起。

    “我大興女兒可沒有那般嬌滴滴,又何須分出男女來?”

    說話間,&nbp;&nbp;李綏已然含笑上前來,頗為傲氣地叉手道:“巾幗不讓須眉,阿蠻鬥膽請陛下今日瞧瞧,我等興朝兒女可當得了這句話?”

    “好!”

    聽到李綏口口聲聲讚譽當朝新的氣象,楊崇淵當即脫口應下,看著麵前雖著女兒家的月白輕衫,&nbp;&nbp;但眉眼間飛揚的自信卻是絲毫不輸男兒的年輕侄女。楊崇淵也是難得興致更高了些,當即朗聲笑道:“今日朕便同諸位瞧瞧,&nbp;&nbp;瞧瞧咱們興朝女兒的風範!”

    此話一出,&nbp;&nbp;李綏當即興然叉手道:“陛下萬歲,興朝萬歲。”

    在李綏的帶動下,在場的人無不起身行禮下去,陣陣山呼萬歲。

    看著麵前這一番令人熱血沸騰的景象,便是向來沉穩的楊崇淵眉眼處也噙著難掩的快意,對於麵前將奉承話說得如此恰到好處的李綏,也是愈發青眼相加了。

    “陛下,不知我可否能參加?”

    看到突厥王子阿史那勒爾也主動請求加入,向來想要看到四海為一家,萬國來朝之景的楊崇淵自然毫不吝嗇的答應了。

    隨著場上鼓聲大作,聲聲震顫間儼然將長安男兒女郎們體內不羈的血液沸騰起來,即便帝後在此,場上依舊能夠響起一浪又一浪的歡呼聲,對即將到來的角逐頗為興奮。

    “抽令!”

    當殿前內侍高喝一聲,&nbp;&nbp;鼓聲“咚——”地一聲響,李綏便起身策馬同寶纓幾個兄弟姐們朝著場上而去,從那令官手中抽取自己的簽號。

    按著規矩,&nbp;&nbp;這令有不同顏色的各兩隻,&nbp;&nbp;若是兩人抽到同色,便要同台競技。

    “今日既然是我攢的局,那我便托大,先抽這第一隻了。”

    說話間,坐於馬上的李綏當仁不讓地上前,摩挲間抽取了一隻末端微微凸起,明顯有玉奴作了記號的那隻。緊接著,隨著其他人一一抽取出來,這楊李兩家便是由太子楊延對陣秦王楊徹,太子妃寶纓對陣秦王妃沈青琅,四郎楊鎮對陣五郎楊昭,而最讓人訝異的,唯有禦陵王妃李綏竟然是與那扶風郡王楊行簡對陣。

    綠色簽頭亮出的那一刻,在眾人訝異和歡呼聲中,手持綠簽的楊行簡驅馬而來,凝視著李綏手中的綠頭簽,最後將目光落在李綏的臉上,頗有幾分憐香惜玉地道:“未曾想我與阿蠻妹妹緣分至深,&nbp;&nbp;倒讓我不忍全力以赴,&nbp;&nbp;傷了妹妹的身,痛了妹妹的心了。”

    看著麵前策馬風流的錦衣玉郎,衣袂不過於風中微微紛飛,便引得場上許多大膽的女兒家低呼起來。

    看起來人畜無害,風流倜儻,可這話裏話外的挑逗撩撥,無不是在一次又一次在李綏的底線處蹦噠。

    “我李綏這一生可從不言敗,更不畏敗。”

    李綏一手執韁,一邊緩緩驅馬而上,待到與楊行簡馬頭相對,兩馬並立之時,才粲然一笑。

    那一笑,儼然激蕩在楊行簡的心頭。

    看著麵前人失神的模樣,李綏不緊不慢地道:“人都道弘農楊家兒郎個個風姿神采,今日阿兄也叫我瞧瞧你的實力究竟幾何。”

    聽到此處,看著麵前含而帶媚的一張臉,楊行簡當即眉眼閃爍,唇邊勾起幾分心之所向地道:“若我贏了阿蠻妹妹,妹妹又能將什麽賭給我?”

    察覺到楊行簡輕佻的目光略過她的腰,一步一步上移至她的臉上,李綏不怒反笑,眉梢微挑,明明是笑著的,說出的話卻是分外刺耳:“阿兄的話說得太滿,若是不慎落下陣來,今日在長安城可是要將臉都得丟下了。”

    “哦?”

    楊行簡聞言眉眼一揚,輕鬆自馬腹旁的箭筒中抽出羽箭,轉瞬搭起便輕鬆一丟,不過片刻間,在眾人的拊掌驚呼聲中,那羽箭便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伴隨著輕輕拊掌,楊行簡揚首便見李綏歎服地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話音一落,李綏轉身調轉馬頭,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緩緩朝等待區而去。

    她今日可不能第一個上,她若第一個,這場比賽可就進行不下去了。

    隨著抽簽,太子楊延與秦王楊徹無疑成了開局之人,在浪潮般的歡呼中,一清風朗月的貴公子,一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各自策馬而上,在這賽場上,宛如日月當空,一時不知誰更明亮。

    隻聽得令聲一響,二人當即策馬揚鞭,皆閃電般迅疾,各自搭弓上箭。

    就在這萬人期待的目光中,楊延一隻羽箭“嗖”地飛出,幾乎毫不費力地釘在了靶心,贏得眾人歡呼。

    察覺楊徹未出箭,楊延詫異地看去,這一刻才看到烈日之下,玄衣少年郎臉色篤定,目光如同看著獵場獵物般,竟然足足搭上了三箭。

    秦王楊徹竟然要出奇製勝,三箭齊發定乾坤!

    這一刻,饒是楊延也訝異了,但也是同時,兒時兄弟們騎馬射箭的時光似乎再一次衝上心頭,那樣的肆意和快樂便是將他也感染的心血澎湃。

    因賽場有規矩,每人隻有三箭機會,因而楊延也不甘落後地同搭雙箭。

    似乎料到楊延會這般,楊徹唇邊冷冽,當即一夾馬腹絕塵而上,就在顛簸之中,楊徹與楊延的箭同時射出。

    直到了指定的地點,二人才一同停下馬來,看向羽箭飛馳的方向。

    “噔噔噔——”

    隨著低沉的聲響,對麵的令官高聲一喝,頓時驚豔四座。

    無疑,作為楊李兩家的血脈,楊崇淵的嫡子,身為太子的楊延也是極為優秀的。

    看著雙箭同落靶心的那一刻,楊延心底也總算鬆了口氣,然而看著不遠處楊徹的箭靶上,卻是穩穩於靶心釘下三隻箭的那刻,便是他也驚詫地看向為眾人歡呼雀躍所包圍的弟弟楊徹。

    原來從前跟在他身邊,與他一起讀書,習字,練武功騎射的三郎,已然長大了。

    “殿下,承讓了。”

    熟悉的聲音,疏離的稱呼響在耳畔,楊延定眼看到陽光下的楊徹與他粲然一笑,朝著他拱下手時。心下並沒有輸了的不甘,反而更多的是釋然,無論輸贏終究都是楊家的兒郎,至少自己輸得並不難看,而麵前的三郎,也全然在突厥人麵前展現了他們中原兒郎的勇猛好勝。

    因此楊延高興地驅馬上麵,榮耀地好像自己得了勝般,揚手拍了拍楊徹的肩膀道:“好好,這一賽我心服口服。”

    聽到楊延與自己言“我”卻隻字不提“孤”,楊徹愣了片刻,恍然間,好像麵前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依舊他的二哥,他的阿兄。

    待到這一場結束,場上便越來越熱鬧起來,幾場下來,自然有輸有贏,秦王妃沈青琅箭法雖也算其中翹楚,但太子妃寶纓卻是不僅策馬射箭,更是能翻身躺於馬背,側於馬腹出箭,這翻新的花樣自然令人歎為觀止,博得了滿堂彩,贏得了勝利。

    而到了楊鎮與楊昭時,看頭便沒那麽多了,人人皆知越王楊鎮長的是唇紅齒白,俊秀過人,實則卻是一事無成的繡花枕頭。因而看到他那不上台麵的箭術,人人都不覺得詫異,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笑話。

    但未曾讓人想到,即便這般,他也墊不了底,蜀王楊昭更是手無縛雞之力般,上場時便畏畏縮縮,拿了箭也是肩沉手抖,第一箭沒射出去就落了地,第二箭射在了半空,第三箭就更不濟了。

    看著楊崇淵漸漸低沉的眸色,慍怒的臉色,李皇後依舊端莊的笑著,心下卻是諷刺。

    都說虎父無犬子,看著麵前顯然相悖的一麵,她卻放心了許多。

    相比於羊群裏的狼,自然是狼群裏的羊更能讓她放心。

    待到這最不讓人振奮的一對下了場,在眾人幾乎爆發的歡呼中,李綏策一通身黑色的寶馬上場,明明衣衫素靜,可她出場一刻的昂然傲氣,還有陽光隱隱為她披上一層霞光般耀眼的輝色,好似上天賜下的戰甲。

    對峙間,李綏含笑與楊行簡叉手道:“郡王,請教了。”

    話音一落,隨著鼓聲大陣,在急促的鼓點下,一黑一白兩馬頓時一齊飛馳衝出,在耳畔咆哮的風中,李綏率先一箭而出,幾乎“噔”地定在遠處赤色靶心之上,楊行簡見此,自然也不甘示弱,雖比不得楊徹的三箭齊發,但竟然也想學楊延搭上了雙箭。

    眼看羽箭已出,李綏似乎並不著急,眼睜睜看著兩箭飛出去,隻見簌簌風中,楊行簡的箭雖未如楊延那般皆中靶心,但也算是一箭入心,一箭也是釘在了不遠處的一環。

    麵對楊行簡得意揚起頭,朝她挑釁看來時。

    “撲騰”一聲,鳥雀拍打翅膀的聲音從耳畔響起,當看到楊行簡身後的兩抹斑駁黑影,唯有近前的楊行簡能夠清晰看到李綏忽然唇邊驟起冷冽,眸中隱隱浸著入骨的殺意,慢條斯理地看向他,緩緩自箭筒裏抽出雙箭。

    而在他,還有眾人等待的目光中,李綏竟然沒有搭箭指向箭靶,而是毫不猶豫地朝著他而來。

    看到忽然對向自己,儼然於烈日下泛著銀銀亮光的箭頭,楊行簡幾乎是瞬間背脊一涼,而在他看到李綏似笑非笑的目光時,如同看到了一個不擇手段的瘋子。

    “李、李綏,你瘋了!你敢——”

    然而不待他說完,淩厲的羽箭劃破長空的聲音如同撕裂了他的心,朝著他洶湧襲來。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意外,饒是他平日再如何行事霸道,也不曾想到今日帝後眾人麵前,李綏竟敢瘋了般,要當眾殺了他?

    饒是男兒,麵對這突如其來凶險的兩箭也會嚇得顫抖失神,幾乎是同時,楊行簡本能地丟下手中弓箭抱頭側身躲閃。

    可即便如此,其中一箭還是硬生生擦過他的脖頸,幾乎能夠讓他清醒感受到冰冷刺骨的疼痛。

    那一刻,楊行簡因為側身失了平衡,又險險與羽箭擦身而過,就在身後聽到“嘭”地一聲有什麽儼然掉落時,楊行簡也如獵物般搖搖欲墜。

    “六郎!”

    耳畔傳來楊知遠緊張的呼聲,李綏依舊端坐在馬上,儼然勝利般看著楊行簡身後落在地上的兩隻黑鷹,身中羽箭,不肯服輸地拍打著翅膀。

    原本安靜的場上因為這兩隻被雙箭射落的黑鷹再次哄鬧歡呼起來,烈日下,熱風中,月白衣衫的李綏不緊不慢地低下驕傲的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手下敗將,唯用兩個人的聲音慢條斯理地道:“郡王,可沒摔著罷?”

    說話間,驚魂未定的楊行簡清楚地看到馬上李綏明明說著關心的話語,可那一雙盈盈漆黑的瞳孔裏,分明是看著獵物般,攜著計謀得逞的冷漠與殺意。

    是的,殺意——

    他如何也無法忘記,這一刻足以讓他背脊濕透,冷汗淋漓的一瞥。

    “我射的是鷹,郡王怎地也跌下去了。”

    看著場上人歡呼著,毫不在意他落下馬的狼狽,不在意他險些被射中的險境,楊行簡隨著李綏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後,當他看到那兩隻鷹時,瞬間明白了一切。

    看似是衝著鷹的她,實則根本就是朝著他而來的罷!

    他不會看錯,那一刻她當真是敢殺了他!

    李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