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點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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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東溝高人,我不知道。”我裝傻充愣。

    “這東西是哪來的?”老頭拿起舍利子。

    “我撿的。”我隨口說。

    “哪撿的?”老頭問。

    我絞盡腦汁,說就是在這片山裏,當時走迷路了,忘了具體在哪看到的,就在地上杵著。

    老頭看出我在撒謊,不再多問,他拿著人形舍利反複看了看,然後拉過一個矮桌子,桌上有一套粗糙的紙筆墨研,他拿起毛筆,鋪開一張長方形的小白條,略想了想,在上麵寫起了字。

    他一邊寫一邊念叨:“二哥,我在山中發現白蓮教遺落神物,如今該物落回我們手裏,是天命所歸,收到來信請速來我處。三弟書。”

    他寫罷,在桌子下麵掏出個籠子,裏麵撲棱棱有隻鳥。他把鳥拿出來,這是一隻黑色的鴿子,咕咕叫著。

    老頭拿起寫好的紙條,卷成卷,用舌頭舔舔縫隙處黏好,然後把小卷塞到綁在鳥腿的直筒裏。

    他走到屋外,別看屋裏陰森森的,外麵倒是陽光普照,他隨手把鳥扔到空中。黑鴿撲騰著翅膀飛遠了。

    我心裏震驚,老頭藏在深山裏居然用如此古老的方式來傳遞信息。他去叫幫手了。

    這老頭一個人就夠我們忙活了,馬上又要來個二哥,估計這人一到,十裏八鄉永無寧日。

    老頭站在門外,對著陽光照舍利。這枚舍利散發出幽幽的黃光,映在老頭的臉上,他的表情極為癡迷。

    他做了個決定,盤膝坐在地上,雙手疊放在膝頭,手掌心端著舍利,緩緩閉上眼,居然進入了定境。

    我在屋裏捆著,看著他一動不動,知道機會來了。我的手腳都被捆住,一時掙紮不起,便在地上拚命往門口滑動,像蟲子一樣扭來扭去。

    好不容易到了門口,大狗拴在那,衝著我汪汪叫,鎖鏈子掙的溜直,兩個狗眼泛著血紅色。

    我暗暗叫苦,這可完了,門都出不去。

    這隻狗估計有狂犬病,要咬一口,後果無法想象。

    我隻好退回屋裏,打量周圍環境,發現雕像後麵有扇窗,因為被雕像遮擋,光線又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我以極為艱難的姿勢扶著牆站起來,一蹦一跳來到雕像前,神龕上擺滿了東西,都是香燭、紙錢、供品之類的,我不管那些了,猛地跳上供桌,一時站立不穩,桌子陡然翻了,所有東西全都撒在地上,我也重重摔了一跤。

    大狗鑽進門裏,掙著鏈子狂叫。

    外麵老頭醒了,一臉惱怒,進入定境最煩的就是被外麵環境打擾。

    他站起來,走到門前,照著狗肚子就是一腳。大狗委屈的“嗚”一聲,退到一邊,趴在地上。

    老頭走進來,看到遍地狼藉,陰沉著臉抄起地上的大棒子,走了過來。

    我嚇得在地上拚命往後退,沒退多遠,他高高舉起棒子,對著我的腦袋就是重重一下,我砸得眼前金星直冒,頭一垂,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艱難睜開眼睛,疼得嘶嘶倒抽冷氣,感覺眼睛黏黏糊糊的,好像被血粘上了。

    屋裏不見老頭,門開著,外麵陰陰沉沉下著雨,雨勢還不小,一股很冷的山風吹進來,我渾身都在哆嗦。

    我努力喘了兩口氣,心想著怎麽這麽快就天黑了,對了,木淳他們怎麽還沒來呢?

    我動了動,腦袋沉重,像是灌了漿糊,身體有些不受控製。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順著屋簷嘩啦嘩啦幾乎流成了小瀑布。我頭疼欲裂,知道這裏實在危險,還是趕緊逃吧。

    這時,門外進來一人,正是老頭,他穿著老年間的蓑衣,頭上戴著鬥笠,看看我,臉色極是陰森。

    他走到神龕前,端起一盞蠟燭,然後坐在我身邊。

    我嘴裏沙啞:“放了我吧……”

    老頭沒搭理我,拿起桌上的毛筆。他凝神提氣,把筆尖放到朱砂碟裏蘸了蘸,筆尖豔紅,他一把掐住我的腮幫子,讓我的腦袋別亂晃,然後用筆尖在我的臉上寫字。

    他這個舉動讓我遍體生寒,天門道最拿手的法術,就是以生魂崇人,他難道要勾我的魂兒?

    剛在我臉上寫了兩個字,突然從門外射進手電光,正照在老頭的臉上。

    老頭暴怒,放下筆,端著蠟燭出去。我艱難地往外看,大雨中,外麵的空地上來了七八個人,他們澆的像是落湯雞,每個人手裏都提著武器,拿著手電。

    借著光亮,我看到了木老先生和木淳,還有我們村長。我一激動差點哭出來。他們來的太及時了,再晚一步,我魂兒都沒了。

    老頭陰沉著臉站在屋簷下:“你們是什麽人?”

    村長說:“我們是東溝的,聽說你在用邪法害人,特來抓你,公安馬上就到,你就等著吃牢飯吧。”

    木淳哼了一聲:“吃牢飯?我看是吃花生米。天門道的妖人害死了陳光棍,以前吳老太太的傻兒子又是怎麽死的,這些賬要一筆筆都算清楚。”

    老頭沒接這個話茬,用蠟燭照他們:“東溝藏高人,是你們哪一位,請現身。”

    眾人麵麵相覷,沒有搭腔。

    老頭冷哼:“藏頭露尾,畏畏縮縮,哪有點高人的樣子。鬼附身在你們東溝村民身上,有人封住了鬼,我說到這份上了,還不現身嗎?”

    眾村民不由自主把目光看向了木老先生。

    大雨還在下,天空電閃雷鳴,木老先生全身都是水,向前站一步,拱拳說:“高人不敢當,不過封鬼的事是我做的。”

    “未請教?”老頭看他。

    木老先生道:“我姓木。”

    “不知是何門何派,師出何人。”老頭問。

    木老先生道:“我是茅山門木家,至於師尊何人,不好意思,沒法告訴你。不知老先生你怎麽稱呼?”

    老頭道:“我是天門道的掌門,江湖上有個稱號,名為通慧大師。本人入白蓮教,遵循定名之宗,普、覺、妙、道,為‘妙’之輩,道號妙破。”

    他端起蠟燭:“這裏是我的修行道場,自古道場為界,諸位沒打招呼私闖我的地界,前來挑釁,咱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過去解開鎖鏈,那隻狗來了精神,衝著眾人汪汪狂叫。有個村民喊:“大家小心,這是一條瘋狗!”

    妙破冷冷看著他們,忽然一鬆手,大狗沒了束縛,一個縱躍跳下去,直撲木老先生。

    村長急了:“趕緊弄死這個畜生。”

    眾人都帶著家夥事,紛紛叫著,準備用手裏的東西砸狗。大狗轉眼就到,撲向木老先生,大雨中,木老先生以腳後跟為立足點那麽一轉,身似陀螺,將將躲過狗的縱躍,一人一狗在空中擦肩而過,竟然激起一片水花。

    老頭站在廊下,端著蠟燭,陰陰看著。

    空地上手電光亮閃爍,人影在黑色的大雨中穿梭,不時喊著什麽,狗叫聲不斷。

    我躺在屋裏,外麵的細節看不清,隻看到光亮亂閃。這時傳來一聲慘叫,有人被咬了。耳輪中就聽“啪”一聲脆響,那隻狗嗚咽摔在地上。

    場麵終於靜下來,有個村民坐在地上,捂著小腿,臉色慘白,地上的血都匯集成小河了。

    村長大吼:“來幾個人把他扛走,趕緊下山救治,回頭算錢。”

    有村民把受傷那人背起來,還有兩人護著,四個人走了。這一下就少了一半的戰鬥力。

    妙破站在廊下笑:“我這裏還有狗,可以陪你們玩玩。”

    我沙啞著聲音喊:“木淳,木爺爺,我在這裏。”

    一束光照進來,他們看到了我。

    木老先生臉色不善:“妙破,你想做什麽我們不攔著,可也不能違背道德,逆天行事。你先把裏麵的人放了,咱們再慢慢說話。”

    妙破冷森森笑:“我修行一生,幸入白蓮,修習最高的道術心法,今略有小成,看到高手就技癢。這樣吧,木先生,我跟你打個賭。”

    木老先生沒說話。

    妙破說:“我們現在來一場真真切切的鬥法。你若贏我,一切隨你處置,我犯過的事自會擔當。不過你要是輸了……對不起,你們一個人都別想走,我要把你們的生魂都勾走!”

    他不容木老先生說什麽,轉身進了屋。大步流星來到我身邊,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提起來。他又順手在神壇上取下一根長蠟。

    我兩腳發軟,在他的挾持下,走出屋子。

    他押著我下了台階,外麵大雨不斷,其他人不敢有所動作,全都看著我們。

    妙破押著我來到空地,他把淋濕的長蠟插在地上,對木老先生說:“咱們一會兒就賭一賭,誰能把這根蠟燭點燃。誰點燃了算誰贏。”

    木淳冷笑:“點燃一根濕蠟而已,算什麽高深法術。”

    木老先生大吼一聲:“小淳閉嘴,後退。”

    木淳不甘心,被村長硬拉回去。

    妙破冷笑:“不知天高地厚。告訴你們,不是我來點蠟燭,而是他。”他用手一拍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