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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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到了那條幽深走廊,走廊的盡頭便是檔案室。檔案室裏記載著鬱萌的記憶。
我快步來到檔案室,裏麵一排排檔案櫃散發著陳腐的氣息,這裏從來沒人動過,一直塵封在鬱萌意識的最深處。
我疾步來到檔案櫃前,翻找十五歲的記錄,檔案排列井井有條,很快找到了封麵寫著“十五歲”字樣的檔案。
我翻開第一頁,上麵是鬱萌在和同學們商量進山的照片。
我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莫不如就在這裏寫字如何?這裏是夢境第二層,藍衣他不了解夢境的結構,未必能進到這裏。我藏在這裏寫字,豈不是萬無一失。
這不算是作弊,贏定了,我倒不急寫這一個字。因為我有種感覺,這字一寫,藍衣肯定會現身要做點什麽,到時候恐怕就沒有現在這麽慢條斯理查閱檔案的環境了。
趁這個時候,要找出鬱萌十五歲的秘密。
我拿著檔案繼續往下翻,下麵的照片是鬱萌進山,跟著同學們到了深山之中。繼續往下翻,奇怪的是,如何進山的這段過程顯得特別的瑣碎和細致,一連翻過幾十頁,還是他們走山路的情景。
我若有所思,好像有點明白了,山裏發生的那件大事,一直被鬱萌回避著,她在前麵鋪設大量的細節,其實是一種逃避心理,怕自己去麵對無法想象的現實。
我就不信這個勁了,繼續往下翻,照片忽然沒有了,紙麵上既非人物,也非山水,隻是水墨滃染,滿紙的黑色。黑色之中隱隱有聲音,我把耳朵湊過去聽,裏麵傳來細細的女聲:“小萌萌,我是媽媽,我是媽媽,來這裏……”
我用手輕輕拂動紙麵的黑色,忽然出現一張照片。照片拍的是深山,正值秋日,群鴉漫飛,黃葉滿地,天空泛著老照片的黃色,空地上出現一座小小的道觀。
照片裏的鬱萌背著登山包,一步步走向道觀,忽然她停下來,轉頭對著照片外麵,我嚇了一跳,她在看我:“王慈,我想起來了,十五歲那年在山裏,我聽到了媽媽喊我的聲音,我走丟了,然後見到了一所道觀……”
聲音未落,我眼前一黑,再恢複光亮時,發現自己已在深山,旁邊是鬱萌,前麵不遠就是古老的道觀。
“你來了,”鬱萌拉住我的手:“我全想起來了,就是這裏,我在山上遇到了道觀。”
她話音剛落,道觀深處隱隱有聲音傳來:小萌萌~~~
“是媽媽。”她急的哭了:“媽媽在這裏。”
她要往裏跑,我一把拉住她:“鬱萌你不覺得奇怪嗎,深山裏突然多出一所道觀,而且裏麵在喊著你媽媽的名字,這一切會不會太刻意了。”
鬱萌急了:“你不懂的,就是這裏,你放開手。”
我沉聲道:“就算進去,也要咱們做好準備再進,不要莽撞……”我話音剛落,鬱萌突然“吭哧”一口咬在我手背上,沒想到她會這樣,我慘叫一聲鬆開手,鬱萌三跳兩跳進了道觀,沒了蹤影。
我趕緊跟過去,到了道觀前,忽然起了一陣陰風,風很邪性,吹得遍地落葉飛起。
我有點糊塗,這裏到底是真的記憶還是鬱萌想象出來的?
會不會根本就不是她十五歲的失蹤經曆,而是她不斷臆想累積出來的假象。
我遲疑著走近道觀,門牆傾頹,飛簷朽敗,透出滄桑,倒也有幾分超脫的神仙氣。道觀很大,色調灰暗,裏麵空空蕩蕩,遠處的神位上連雕像都沒有。
我看到有個道士正坐在桌子後麵打瞌睡,他袖著手,頭一下下點著。除他之外,再無別人,鬱萌不知哪裏去了。
看到這個道士,我大吃一驚,居然是藍衣!他現身了?!
我咬咬牙走進去,來到桌前,桌子上擺著數排的簽筒,我說道:“求支簽。”
藍衣雙手在道袍裏蜷著,閉眼睡覺,任我拍桌子沒有任何反應。
我狐疑著,這裏的一切如此詭秘,表象後麵透著深深的喻意,卻無法一眼看透。
我隨手拿起簽筒,忽然“吧嗒”一聲,一支簽落在地上。我拿起來看,上麵隻有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字,“照”。
在諸多簽筒的旁邊,還放著紙墨筆硯等物,看樣子藍衣似乎正在寫簽,寫著寫著睡著了,東西沒來得及收拾。
我拿起毛筆,在墨水裏蘸了蘸,走到道觀的深處,在空蕩蕩牆壁上,寫了一個字:照。
這個字幾乎寫滿了整麵牆,每一筆都拉得極長,大大方方的,既然寫了就不要摳摳搜搜,這是一場正麵的法術較量。
最後一筆收尾,鬱萌不知從哪鑽出來,她急切地說:“你幹嘛呢?”
我看著她,這裏的一切如夢如幻,眼前的鬱萌真的是鬱萌嗎。
鬱萌焦急地說:“完了完了,你闖下大禍了。”
“怎麽了?”我問。
鬱萌說:“這裏的道觀鎮著山靈惡鬼,數百年都沒出過事,一直流傳著這麽一個說法,不能在道觀寫字,更不能寫‘照’字,一旦觸犯禁忌,山靈就會從古墓裏出來,禍害人間。”
她連說帶比劃,做出很凶惡的樣子。
“為什麽不能寫‘照’字?”我問。
鬱萌看看外麵,道觀大門外黃葉滿地,看不出有什麽異樣。她說:“你問題真多,哪來那麽多為什麽,這就是人家定下來的規矩。我問你,你為什麽寫‘照’字?”
我指了指桌子:“剛才想求簽,落在地上的簽就寫著這麽一個字。”
鬱萌焦急地跺腳:“完了完了,這是山靈的障眼法,故意讓你寫呢,你怎麽這麽傻。我去問問道長有什麽辦法。”
她跑向桌子後麵的藍衣,藍衣此刻還在熟睡,我們說話聲音這麽響,他都沒醒。
我覺得鬱萌問藍衣屬於與虎謀皮,他就是來害我們的,怎麽可能告訴你解決辦法。
鬱萌來到藍衣麵前,雙手作揖:“道長,小女子有禮了。”
藍衣一動不動。
鬱萌順手推了一把,藍衣應聲而倒,落在地上,發出“砰”一聲巨響,他居然是個木頭雕成的假人!摔個粉碎。
我們兩個目瞪口呆。
這時有異象出現,我們往門外看,道觀外本來有陽光,不知何時黑了天,夜色濃濃,陰風怒號,樹葉子劈裏啪啦直響。
我心頭狂震,真正的藍衣來了!他來毀字了!
鬱萌跑到道觀門口,用盡全力把兩扇門關上,旁邊豎著門栓,她一個女孩費力搬起來,架在門上。
大殿無聲,我們麵麵相覷,外麵是森森的寒風。
寂靜中,突然道觀大門一聲爆響,兩扇門岌岌可危,外麵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猛烈撞著門。
鬱萌嚇得蹲在地上,抱著頭哭。我趕忙走過去,門旁是窗,窗欞上貼著厚厚的棉紙,我用手指頭蘸著吐沫,點破棉紙湊在上麵往外看。
外麵像是世界末日一樣,黑天黑地,狂風卷席著烏雲,在大風中,我看到一個黑影從深深的樹林裏走出來,一步步朝著道觀過來。
那人一邊走一邊笑:“王慈,你輸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全身一震,是藍衣,他真的來了。此時的藍衣就是一團黑影,看不清任何細節,他站在道觀不遠的空地上,似乎在風中狂笑。
他說道:“王慈,我也不怕告訴你,你所在的道觀為我所建,此刻此景乃為當時的真實情況,並非鬱萌心境所化。這座道觀我想怎麽毀,就怎麽毀。”
他抬起手輕輕一擺,大風吹過,竟然把道觀的房頂掀翻了,房頂卷席在狂風裏,轉眼沒了影子。
道觀完全變成露天的了,陰冷空氣從上麵狂灌下來,吹得地上的塵土飛揚。
我頂著風,艱難地來到鬱萌麵前,拉著她的手:“跟我走!”
鬱萌哭得梨花帶雨,緊緊跟在我的後麵,我看看大殿,有個拉門的小櫥櫃,我拉開門,讓她進去藏好。
鬱萌看著我哭:“你怎麽辦?”
我微微笑:“我要護字。你放心吧,外麵的惡鬼再猖狂,他也不敢傷害你。你藏好了就行。”
其實我有個更好的法子,可以保護牆上的字,那就是讓鬱萌守著牆麵。我們的賭約有規定,不能傷鬱萌一分,誰傷誰輸,我用鬱萌守字,藍衣必然會投鼠忌器。
可我不能這麽做,且不說有耍賴的嫌疑,單單是把鬱萌陷入危險之中,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就算這麽贏了,也不是我想要的,這樣的贏不要也罷。
等她藏好,我來到那麵牆前,看著上麵的“照”字。
這時一聲巨響,道觀兩扇大門在狂風中無影無蹤而去,藍衣在黑暗中,緩緩前行,走進了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