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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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中,我被羅鍋帶出了屋子,不知到什麽地方,思路一路向下,溫度也低起來,應該是到了地窖一類的地方。

    他打開木柵欄門,把我扔進去,周圍黑森森的,勉強能看到這裏是由粗粗的木柵欄圍成的牢房,麵積很大,地上鋪著稻草,在角落裏還有一些人,都是麵目不清。

    羅鍋把我扔在這,轉身就走。動作像大猩猩一樣,一瘸一拐出了牢房,鎖上大門。

    我渾身疼,不敢亂動,趴在地上的草堆裏。別看這裏環境這麽差,可比起前幾天遭的罪,這間牢房簡直是馬爾代夫度假村。首先是通風,風涼,外麵的陽光照不進來。再一個,鎖在我肩膀的鎖鏈終於拿掉,胳膊雖然不敢亂動,可至少不再那麽疼痛。

    我貪戀地咧著大嘴,貼在草堆上,感受著陰涼。舒服得直哼哼。角落裏有人說話:“進來個傻子。”

    沒有人跟他說話,他自言自語:“到這地方沒幾天活頭了,居然還這麽高興。”

    我勉強在地上爬,像蛆蟲一樣向著聲音爬過去,爬了估計能有半個小時,才到角落裏,黑暗中坐著一個男人。我低聲說:“大哥。”

    那人問:“兄弟,你不是傻子啊?”

    我苦笑:“我到盼自己是傻子,啥事也不知道,反而清淨。”

    他問我是怎麽進來的。

    我當然不可能說實話,就說自己要回老家,途徑廣西一個小鎮,車壞了。扔在這走不了,也不知怎麽稀裏糊塗就被抓到這鬼地方,好像中了迷幻藥。我告訴他,我被抓來之前,還讓人穿了琵琶骨。

    那人一聽,倒吸口冷氣:“你比我慘多了。我是遇到背死狗的,挨了悶棍,被關在這裏,不過好賴沒受重傷。”

    我一聽樂了,背死狗是江湖切口,和打悶棍、套白狼、仙人跳並稱江湖四大偏門。具體意思和打悶棍差不多,瞅著有錢的主找個沒人地方一棍子撂倒,然後塞麻袋裏背身後就擄走了。

    這人能知道背死狗的典故,也不是普通人。我和他攀談起來,這人估計是在這裏時間太長,悶得可以,遇到我這樣的聽眾,來了情緒說起來。

    他本名叫劉大千,是專門跑廣西線的一個化妝品銷售員,真是倒黴催的,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挨了一悶棍,被運到荒山老林裏,按照他的經驗來看,肯定是死定了。這地方如此隱秘,不知道折磨死多少人,藏著很多秘密,進到這裏的人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不可能讓你活著出去。

    我問他來多少日子,他說不多,也就四五天,這幾天裏光他所見,就死了三個人。

    我抽了口冷氣,問這些人都是怎麽死的。

    劉大千靠著牆歎氣:“那個羅鍋定期就會到牢裏抓人,抓了之後。被抓走的再沒回來。肯定不是放了,那就是死了唄。”

    我和他又聊了聊,他也是啥也不知道,說起家裏人掉了眼淚,說自己還有孩子今年馬上考高中,估計已經考完了,也不知咋樣。帶著這麽多遺憾自己就要一命嗚呼了。

    我和他正說著,外麵透進來一束手電光,羅鍋從上麵的樓梯走下來。

    劉大千拉著我,示意不要說話,羅鍋走到柵欄外麵,用手電照著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落下。光斑在臉上浮動。

    我這才看清劉大千什麽樣子,他也就四十出頭,滿臉都是髒胡子,當光斑照在臉上的時候,能感覺到他明顯一僵,隨即光斑掠過,他暗暗舒了口氣。

    這時。光斑落在一個人的臉上,那人看不清多大年紀,三十歲到五十歲都有可能,臉暗黑色,一臉的邋遢胡子,目光呆滯,跟傻子差不多。

    羅鍋把門打開。走了進來,一把抓住那人,跟提溜一隻小雞差不多,然後出了牢門。

    他用手電照照裏麵的人說:“一會兒開飯,好好吃啊。”

    他用咯吱窩夾著那人,轉身順著樓梯上去,沒了蹤影。

    “得。第四個了。”劉大千搓著牙花子說:“媽的,剛才差點嚇尿。羅鍋長得跟電影裏卡西莫多差不多。他現在就是咱們的爹,掌握著生死大權,讓誰死誰就得死。”

    我朝著東北角看看,剛才手電掠過的時候,我看到那裏有一個孩子。

    孩子十來歲,嚇得瑟瑟發抖,拚命縮在角落,緊緊抱著腦袋。

    我歎口氣,也沒有人性了,連孩子也不放過。我現在自身難保,沒辦法做什麽,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休息。恢複體力。

    我迷迷糊糊靠著牆打瞌睡,這時外麵有腳步聲,劉大千推我一把:“來飯了。”

    隻見羅鍋一手提著桶,一手拿著手電,來到牢門前。用手電照照我們:“都出來吃飯。”

    房間裏所有的犯人都像狗一樣爬過去,就連那孩子也混在裏麵。對吃飯的渴望已經超出了恐懼。

    我混在人堆裏來到牢門前往外一看,渾身冒涼氣,這個桶估計能有十來年沒刷了,裏麵是半桶黏黏糊糊的玩意,跟泔水似的,喂豬可以。裏麵散發著說不出的味道,實在形容不上來,像是煮了一鍋破抹布。

    羅鍋把桶貼在牢門前放好,招呼我們來吃。

    這些人都餓慘了,哪管三七二十一,伸手穿過木頭柵欄,到桶裏就抓。這些人也不洗手,髒兮兮的手伸進去亂攪合,隨便抓出一把就塞嘴裏。

    我實在是沒胃口,裝作體力不支,擠在後麵過不來。

    羅鍋看著這些人像豬一樣吧唧吧唧吃,哈哈大笑,用手電照照這個,又照照那個,臉上是一種滿足感。

    我看的渾身冒寒氣,他本身是個殘疾人,如今看到這些手腳健全的正常人在他麵前跟豬一樣吃東西,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

    我心下悲涼。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像是萬斤巨石塞在胸口裏,上不來也下不去。

    眼瞅著一桶見底了,羅鍋把髒桶拿到一邊,罵道:“都滾回去,吃貨一個個的,跟他媽豬似的。你知道你們剛才吃的什麽嗎?”

    這些人看沒得吃了,往牢房深處的角落爬,沒有人說話。

    羅鍋從桶裏摸索半天,掏出一隻殘手,“啪”扔在地上,哈哈狂笑:“你們剛才吃的是自己的同伴。”

    我雖然一口沒吃,可也差點吐出來。剛才被羅鍋抓走的那人,已經切吧切吧,摻雜在夥食裏,讓犯人們吃下去了。

    羅鍋心滿意足提著桶走了。

    我擦擦冷汗,看劉大千,他倒是沒什麽太大反應,靠著牆壁發呆。

    “你聽到沒有,羅鍋說你們剛才吃的是……”我磕磕巴巴說。

    劉大千看看我,苦笑:“能活下去就不錯了,還計較什麽,兄弟我看你是沒餓慘,等過兩天餓急眼了,別說不相幹的人了,就算把你朋友、親戚都切吧切吧做成肉夾饃,你也照吃不誤。”

    “我寧可死!”我說:“你,你們在吃人。”

    劉大千不搭理我,轉過身躺著,身體蜷縮起來。

    我胸口窩堵的難受,肩膀的傷口也疼,最關鍵的是又餓又渴,多少天水米沒打牙了,來的時候是喝了幾口水,可大部分都讓那狗子糟踐了,我這些天一直靠著輸液續命。

    實在是餓得不行,我摸著地上的草根,往嘴裏塞。別說,這裏還真是挺潮,草都含著水分,我嘴裏全是草,使勁嘬。勉強能擠出點水,潤潤喉嚨。

    羅鍋隔了好長時間才來第二次,也是抓走一個人,時間不長再提著泔水桶來喂食,估計裏麵還是人肉湯。我是打死也不吃,混在人堆裏裝模作樣。

    我仔細觀察,如果按照送飯的間隔來說,羅鍋大約是一天送兩次,應該是中午一次,晚上一次,按照他送飯的規律,我在牆上做標記。

    就這樣,大概過了兩三天,我已經虛弱的走不動了,天天吃草,快趕上牛了,也就是勉強保持不死的生命線。

    慢慢的,我的意誌到了絕境,開始動搖,用劉大千的話說,甭管怎麽。先活下去再說。

    正昏昏欲睡的時候,羅鍋下來,押著一個人,看樣子是新抓來的,一把推進牢裏。

    那人兩條腿都被砸斷,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痛苦不堪。

    羅鍋用手電照了一圈,光斑落在劉大千的臉上,不動了。

    劉大千傻眼了。

    羅鍋鑽進牢房,大步流星來到劉大千麵前,一把提起他。劉大千嗓音沙啞,斷斷續續說:“別,別殺我。”

    羅鍋真不客氣,左右開弓就是幾個大嘴巴。抽的臉都腫了,劉大千滿嘴是血。像拖死狗一樣往外拖。

    劉大千吐著血沫子,情急之中說:“報告,報告,我要舉報。”

    羅鍋停下來,看他。

    劉大千突然用手指我:“就是他,這小子從來沒吃過你拿來的飯。他,他還罵你是羅鍋。”

    羅鍋臉上陰雲遍布,抄著手電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