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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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了多少便宜,就得多受多少的累,甚至加倍的受累。

    便是修行者,隨著修為的上升,力量提升,壽命提升……生命的方方麵麵都在脫離曾經的高度,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而對於這種變化,每個修行者都得主動順應,根據相應的變化調整自身,這被視為每個修行人都應該掌握的基本常識。

    狀態調整的快慢,對新變化的適應能力,甚至被視作序列極高的一種個人天賦。

    這種蛻變,  在金丹境突破到元神境時體現得最為明顯。

    既有的五感六識得到全麵加強,  空間感完全成熟,時間感略具雛形……可以說,這一步跨出,整個世界都會在忽然間變得麵目全非起來。

    同時,修行者會變得異常敏感。

    哪怕是在最寂靜的環境,也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響,其他且不說,身體內髒器的蠕動如同不間斷的大地碰撞,血液的循環如同江河奔流,呼吸的吞吐如同雷霆霹靂……

    哪怕是最深層的暗夜,哪怕緊閉雙眼,也能感受到近乎無窮的色彩,絢爛到似要奪人眼目。

    還有變化同樣巨大的嗅覺、觸覺,乃至神識感知能力。

    因為空間感的獲得,原本平平無奇的空間忽然變得有了深度,凝視任何一處空間,  都如同在凝視一處無底的深淵;

    還有時間感的出現,會徹底擊碎人們既有的許多觀念,  清楚地看到一切存在,都處在生滅流變之中,再也不存在“靜止”這種概念,一切都在變化,一切都變得不確切起來,安全感成為一種奢想……

    麵對這種忽如其來的衝擊,修行者如果不能很快的消化適應,升級後的種種快樂事自不必提,生活自理都難做到,若真陷在其中脫不出來,真有可能變成一個精神病。

    這種事例雖然不多,可那麽巨大的基數擺在那裏,這種“突破失敗者”不乏其人。

    而根據他們的“症狀”輕重,相關機構會有相應的應對措施,若是那種完全無法自控,隨時有暴起傷人傾向的,考慮到他們恐怖的破壞力,會將他們安排去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長期恢複療養——陰冥世界。

    而隨著時間的發展,脫出這種狀態的辦法,  已經從最初的簡單粗糙演變成了數以百計的不同流派,方法各有不同,  但大的原則都兩點

    一是修行者主動“脫敏”;

    二是在主動“脫敏”的時候盡量把握住“受控”與“失控”之間的臨界點,  因為若是“脫敏”過度對修行者也是一種巨大的損失。

    脫敏的過程,就是主動讓自己變“遲鈍”。

    不過是金丹境突破到元神境罷了,就得做這麽多,更何況人類心態到世界主宰之間的轉變。

    與自己相比,其他世界主宰確實過於“遲鈍”,反過來說,自己就是敏感過頭了。

    那麽多世界,在因藍星吸引聚在一起之前,大家彼此互不相識,理念各不相同,可在這方麵卻出奇的一致,原因絕不是這些世界意誌蠢!

    仔細想想,或許,這才是這種生命形態最適宜的存在方式。

    在與藍星相遇之前,這些世界都已各自經曆了極其漫長的歲月,便是現在那些與諸界博弈的各界意誌,內裏也不知更替了多少次。

    即便最初也有如他這般聰明敏感,對治下眾生照顧得如同老媽子一般周到,為世界可謂鞠躬盡瘁,耗盡心力,或許在那時,祂們也曾將世界一度推向繁盛,可剛不可守、盈不可久,在漫長的時間洪流麵前,這樣的堅持終究會如燭火般熄滅,或是被後來者替換,又或者主動做出改變,熱情消退,勤勞變為怠惰厭倦,敏感機敏變得遲鈍散漫……

    最終,就都是他遇到的這般模樣。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若有情天亦老。”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薑不苦心中反複品味著這些言語,心中生出許多很可能已經超脫這些言語創作者本身的種種感悟。

    他反思自己自從成為九州之主後的種種作為,心想“我是不是管得太寬,也管得太細了?”

    可他很快就搖頭。

    他自認為已經將甩手掌櫃當到了極致,從九州世界誕生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負責過內部細務的打理,所有需要他親自出麵的地方,他認為都有其必要性,甚至是緊迫性。

    而這也和九州世界的特殊形勢有關,讓他遠比其他世界忙碌。

    忙得多的多!

    看看藍星意誌這些年的狀態,就可以知道其他世界意誌的鬥爭到底是個什麽狀態——坐上牌桌之後幾乎就沒再挪屁股。

    而且,以祂們的尿性,還能這麽繼續坐下去,能把這局牌一直玩到世界毀滅——真·世界毀滅。

    而唯一沒上牌桌的他,卻比祂們全加起來都還要忙。

    這種忙不單是行動上,還包括心態上。

    薑不苦設想了一下,若未來百年千年甚至萬年都是這般局麵,哪怕他能一次次積攢優勢,甚至化優勢為勝勢,但他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的熱情,這般積極的心態,能夠始終不減的保持下去。

    “難道這也是祂們的謀算,想要把我給累死?”

    薑不苦忍不住這麽想,但很快,他自己就失笑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測。

    但,自己還真得對這方麵多加注意了。

    仔細琢磨了一下,薑不苦發現,解決方法,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被自己親手埋下了伏筆。

    雖然,當時他還根本沒有想到這方麵。

    “唔……也不一定,雖然我沒有形成這方麵的清晰認知,但或許潛意識裏已經在給我提示預警了。”

    在很早以前,為了防止自身意誌被兆億人心思潮“裹挾”,讓自己一點點變得“非我”,他便將自己一分為二,神性側的自己鎮守世界,“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在“分家”時就做好了規劃,神性側的自己自然不懼任何人心思潮的衝擊,而神性側的思維,也最與其他世界意誌相似。

    隻要再稍微“調試”一下,就能保持與諸界意誌相同的調性。

    而人性側的自己,就是現在的他,重新完整的走了一遍修行路,修為在真仙境巔峰,也是九州世界現在的極限,再加上隨時都能調整個九州的力量為己用……但這並非最主要的,人性側自己最主要的任務,始終是確保“我依然是我”“我永遠是我”。

    以前,為了那最真實的參與感和體驗感,人性側的他與神性側的九州之主的分工很明確。

    作為神性側的九州之主,負責最無趣味,也最為繁重的那一部分,確保整個九州世界的天道運行正常無紕漏,嚴格執行每一個既定的規則,不出絲毫偏差,比如,某地某時某刻降雨幾厘幾毫,某山某段某嶺刮幾級風,而相似的任務覆蓋整個九州世界……如同一個最高效的、最可信任的智能生命。

    ——所有能夠放心交給下屬去做的事都交給祂做。

    而所有需要決策的,或者所有需要領導拍板,所有能夠讓他體驗到一界之主之尊隆的,他都要去親力親為。

    薑不苦反思,這種情緒,絕對是以前做人時便烙在心底的某種深刻的執念作祟。

    而非這麽做真的對事態最有益。

    “這算是生而為人的某種劣根性頑固的紮根不去了嗎?”

    將這些事交給神性側的自己去處理,難道就會做得更差嗎?

    當然不是,甚至可能做得更好!

    對於神性側九州之主的能力,薑不苦一點都不懷疑,因為這不僅是從他自己身上剝離出去的、本就是他的某一部分,更添加了許多他心向往之、卻求而不得的素質。

    譬如眼下這件事,若是讓神性側的九州之主去處理,整個過程會非常簡單,甚至都不能稱之為一件事。

    讓他困擾糾結的種種,統統不會存在,因為祂壓根就沒有這些東西。

    也隻有人性側的他,才會因此生出這許多莫名其妙的感觸,糾結半天。

    “所以,我拽這麽緊,把持這麽多幹什麽呢?”

    “這類事能不能也交給九州之主去做呢?”

    “……”

    反思的結果就是,此身既是人性側的自己,那就多去做人該做的事,與九州世界相關事務,則更多的交給神性側九州之主負責。

    當然,也不是完全涇渭分明,在關鍵時候,或者隻要自己想,隨時隨地都能體驗當“大領導”是什麽滋味。

    以陳中夏等人為例,隻要是談公事,無論是他們來找自己,還是自己去找他們,都有九州之主出麵,哪怕陳中夏等人找自己頭上,自己也得主動推掉

    “這事現在不歸我管,你們自去與九州之主理論……什麽,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想要申訴?

    先去與祂談,先去與祂談,實在談不攏我再想想辦法。”

    若陳中夏等人為此氣憤,“那要你有何用?”

    “當然有用,喝喝茶啦,談談心啦,切磋一下修行啦,都可以來找我啦,即便你們不來找我,有暇時我還得去叨擾你們呢。”

    呃——這麽做是不是有點無恥?

    愚者之見!

    有這種想法,說明你們還沒有擺脫生而為人的許多弊端陋習。

    你首先得清醒的認識到,我既是九州之主,又不是九州之主。

    “越發不懂了,怎麽既是又不是,到底是還是不是?”

    “既是又不是,至於什麽時候是,什麽時候不是,當然是看我的心情了。”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想至此處,薑不苦忽然有種豁然開朗,通透至極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念頭微動,感受到諸天研管辦那邊有人在呼叫自己。

    隨著海量穿越眾回歸,他們帶回來了海量的異世界信息,因為這些信息太多,且大多都是無用的,重疊的,薑不苦哪怕能一眼看透,卻也懶得自己去整理加工。

    對這些信息進行整理,甚至提煉,都是諸天研管辦的工作,為了及時了解他們的研究動態,他特意留了個私人聯係方式,一旦有有價值的新發現、新成果,務必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此刻,感受到諸天研管辦的“呼叫”,他懶懶的問“何事?”

    當然,這話在他這是懶散,可聽到對麵諸天研管辦眾人耳中,就是渺渺難測的天道之音。

    “根據這次大家反饋回來的信息,我們給九大世界重新做了個‘繪象’,與以往我們掌握的那些,這次改變是革命式的,其中包括各個世界的力量體係、社會模式、勢力格局、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更多的創生模板……”

    這邊匯報還沒完成,薑不苦卻出言打斷,同時傳了個新的聯係方式過去,道“以後有什麽發現就直接傳這裏去就好,有什麽溝通指示,也會通過這個渠道傳給你們。”

    然後,他就掛了,中斷了與他們的談話。

    至於他剛才給出的新“聯係方式”,其實就是給他們一個直接與神性側九州之主交流的權限,九州之主隨時隨地都要處理海量事務,若沒有準確的聯係方式,便是喊破喉嚨也是不可能得到祂絲毫垂顧的。

    所以,這個聯係方式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們總結出來的這些對九州之主的意義也非常重大,其他且不說,這對接下來即將爆發賭局戰就很有幫助,能讓祂更準確的預估即將遭遇到的敵人們。

    他這邊倒是掛得輕鬆,對麵可就有點懵,此刻與他交流的看似一人,可在那人周圍可是擠滿了人,直接與九州天道對話,這樣的稀罕事沒有誰想錯過。

    每一次,都會有許多人在場圍觀,哪怕不能直接對話,沾沾天道氣息也好啊。

    所以,薑不苦忽然的舉動讓他們都有些懵,麵麵相覷。

    “怎麽辦?”

    直接通話那人目光看向他人,似乎再問大夥的意見。

    “不是給了個新的聯係方式嗎?”

    經人提醒,這人再次與對麵連接上了。

    可是,任他這邊將鈴聲撥得震天響,那邊也毫無反應,許久之後,才傳來一個意念“何事?”

    還是這兩個字,甚至音調都差不多,可聽在人耳中,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其中那難言的高遠淡漠。

    這人將剛才的話再次複述了一遍。

    “直接傳過來就好,不用呼叫。”

    然後,那邊就這麽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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