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章 勝者為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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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糾結了一下之後,秦慎重決定打一個直球。

    他直接皺眉問道:“十番賽?這是怎麽回事?”

    眾人聞言,都驚愕的抬起了頭。

    但奇怪的是,他們雖為此感到驚訝,但程度真的不深,似乎他有此一問,並沒有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為首居中那位老者雖然驚訝,更有種不出所料的了然,直接略過“老祖宗”失憶,連“十番賽”都已經忘記這件事,隻是一臉憂心忡忡的道:

    “您的記憶已經出問題了嗎?

    那接下來本該您賺便宜的一局豈不是要落空?”

    憂心悵然之色,毫不掩飾的掛在臉上。

    見他這般反應,秦慎重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

    似乎,自己並不用絞盡腦汁的去解釋自己失憶這回事,他們自己就已經主動找到了答案。

    既如此……

    他皺了皺眉,慢慢道:“給我仔細說說。”

    居中老者正要開口,卻又看向秦慎重,問:“不知道老祖宗您的記憶現在還剩多少?我應該從何處起講?”

    秦慎重慢悠悠的道:“記憶倒是挺多,隻是在腦子裏很亂,就像是一團被攪亂的線,一時間不知道線頭在何處……你就仔細的從頭跟我說,讓我理一理線頭在何處。”

    老者露出恍然之色,同時臉上還有些欣喜,道:“原來如此,看來老祖宗您的情況也不算太糟糕,那些散亂的記憶,若隻您一人去整理,還真不好辦,但我卻可以提綱挈領的給您一些提示,您腦海中那些散亂的記憶自然就會重新服帖有序。”

    說著就要幫“老祖宗”重新整理記憶,但在開口之前又閉嘴了,扭頭看向身後一行人,吩咐道:

    “你們先出去吧……老祖宗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到了,雖有小挫,卻並無大恙,讓大家盡可以把心都放回肚子裏……好了,這裏暫時沒你們什麽事了,都先出去吧。”

    站在他身後的眾人聽了這話,卻並沒有立刻轉身閃人,而是抬頭看向秦慎重,似乎在詢問他的意見。

    秦慎重也不去管他們隻是單純求問自己的意見還是有別的想法,對這些他也不關心,見他們投來問詢的目光,便也隻是懶懶的揮了揮手,順著老者的話頭道:

    “那你們就先出去吧。”

    眾人應了便恭敬的倒退著快步出了此殿,等到他們出去後順手將大門輕輕關上,殿中隻有包括秦慎重在內的四人還在。

    其他三人的狀態也比眾人都在時更放鬆了些,見他們如此,旁邊又有幾張坐具,便道:“你們也別都站著,坐下說吧。”

    待三人逐一坐下,老者這才伸手在嘴前輕咳了幾聲,這才開口講了起來。

    他沒有一上來就講十番賽的原委,而是先大略的講了些更基本的東西。

    他對秦慎重的“診斷過程”雖然大錯特錯,但對某些“症狀”的判斷上卻還是準確的。

    在他啟發式的講述下,秦慎重也確實開啟了此身原本已封存在大腦中的許多信息。

    讓他明白了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麽身份,同時,對此界規則也有了很多了解。

    他的身份粗聽上去非常尊貴,黑摩樓主,統禦一方天地,代天執法,簡直霸道得不行。要力量有力量,要權勢有權勢,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

    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任何形式上的官府,作為一片區域的主宰,那就真是一方區域的主宰。

    可當他了解得更多,卻隱隱的有了另一種想法。

    到底威不威風,還真不一定呢。

    以老者口中提到的,致原身於死地的十番賽為例。

    自己這個“老祖宗”前一刻還豪華的宮殿住著,一大群“孝子賢孫”殷勤的侍奉著,忽然禍從天降,有強人登門,主動向他發起十番賽的挑戰。

    一般人,麵對其他人的任何挑戰,都有資格說“不”,隻要本人不同意,另一方不可能強逼著將人拉到賽場上。

    可他“黑摩樓主”卻不是一般人。

    若將天地視作一個大棋盤,那他“黑摩樓主”就是有資格作為一枚小棋子立於這塊棋盤之上的。

    這固然讓他獲得了更多的力量與權柄,可與此同時,他也不得不承擔起作為一枚“棋子”所必須盡到的責任。

    不可推卸。

    一般人隻要自己不想,可以拒絕任何挑戰邀請,但對於有資格來到他麵前提出挑戰邀請的,他卻隻能接受。

    最多,作為被挑戰一方他也隻能追加一些補充條款以減少被坑的可能。

    但若硬實力真不如人,那便是打再多補丁也無濟於事。

    這種感覺就像是隻能進不能退更不能逃的小卒子被對麵硬吃一樣。

    十番賽,則是這類挑戰中最決絕、也最不留餘地的一種。

    其中意義,完全可以與“不死不休”等同。

    一場挑戰,內含十局。

    每一局,都有每一局的勝負輸贏。

    勝負之間,並沒有固定的彩頭,但所有人都可以確信的是,勝利的一方,必將“得到”,失敗的一方,必將“失去”。

    持續勝利,就將“持續得到”,持續失敗,很可能就會“失去所有”。

    按照三人所述,十番賽現在已經進行了七局,自己這個“黑摩樓主”,因為加補丁和利用自己豐富的經驗,勉強贏得了第二局和第四局,勉強將第一局和第三局“失去的”拿回來,然後,從第五局開始,便是連敗三局。

    按照規則,第六局具體的項目本該由他出題,眾所周知,“發球贏一半”,這麽大的優勢在手,但他卻幹脆利落的敗了,幾乎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這也導致三局連敗,他也連續三次“失去”。

    具體他都失去了什麽,他沒說,別人也不會問,但大家都知道,很慘就對了。

    這種情況下,“老祖宗”記憶出了些問題,還真算不上大問題。

    若非他底子厚,本錢足,換他們上去,別說三次,兩次之後怕就要直接玩完,當然,若非秦慎重的意外亂入,黑摩樓主也隻能撐到這一步。

    幫“老祖宗”重新梳理了一遍記憶,老者身子微微前傾,建議道:

    “老祖宗您能連撐三次敗局而不崩,足見積累之雄厚,但依您現在的狀態,若這第八局還不能勝,那就真的危險了!”

    秦慎重見他這態度,直接問:“你有什麽想法?”

    他現在也隻是大略明白了一些情況,可不懂的地方反而更多,對於這必須由自己去應付的第八局比賽該如何搞,他完全是一頭霧水,此刻見老者明顯有話要說的樣子,他哪有不順杆爬過去的道理。

    他這態度,看在三人眼中,卻是另一番感受。

    老者甚至忍不住歎息道:“若是老祖宗您一開始便多聽聽我們的建議,局麵或許也不會到如此地步。”

    秦慎重輕咳一聲,擺手道:“這些就不要提了,你說你的想法。”

    在三人的幫助下,他也激活了不少原身的許多回憶,也知道他這番感慨來由。

    說起那位向他發起十番賽挑戰,已成功將真正的“黑摩樓主”推下深淵的挑戰者,身份上與黑摩樓主也頗有淵源,狗血含量也不低。

    黑摩樓主從初出茅廬到成為如今這種一方巨擘,也是踏著一具具失敗者的枯骨,借著一場場勝利的推送才到了如今的高度。

    此番向他發起十番賽挑戰之人,根本沒有隱瞞自己出身的意思,孤兒出身,父母雙亡,全都成為了黑摩樓主踏上更高位的階梯,現在,人家就是來複仇的。

    此人雖為天才,但若論硬實力,比黑摩樓主還是稍有不如的,但他利用了挑戰賽對挑戰方的隱性保護機製,在挑戰結束之前,黑摩樓主及其相關力量不能用任何手段針對於他,直到挑戰結束之前。

    而此人便直接定下了十番賽製,擺明了不死不休,等到十局比賽結束,他要麽死了,要麽一飛衝天,自然也不用擔心來自黑摩樓主的任何報複。

    對此,麵前這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家夥早在十番賽開局前夕便有一番見地。

    “他膽敢主動登門,提出這樣不死不休的挑戰,排除他自己故意尋死的可能,說明他對於正麵應戰真有幾分底氣。

    那咱們就不從正麵去,用些險僻點的法子。

    他便是再如何天才,相比於老祖宗您,年齡就是他最大的硬傷,論見識廣博,必有不如老祖宗您的地方,這就是取勝之機!

    而十番賽中,雖然您處於不利地位,必須先等對方挑戰您才能應戰,可您依然掌握著五次主動機會,隻要利用得好,這至少能夠讓您處於不敗之地。”

    對於他這非常腹黑的建議,黑摩樓主卻是嗤之以鼻,道:

    “什麽險僻之法,你是建議我走歪門邪道嗎?

    老夫也是一路屍山血海殺上來的,麵對小兒輩呲牙,連正麵一搏的勇氣都沒有嗎?!”

    回想起這段記憶,再結合黑摩樓主那慘到不能再慘,閉目待死的模樣,秦慎重感覺很有些黑色幽默。

    說到底,黑摩樓主的“老祖宗包袱”還是太重了些,一天天被老祖宗長、老祖宗短的架了起來,真以為沒什麽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更何況區區黃口小兒。

    然後他為自己的愚蠢買單。

    他秦慎重可沒有這種包袱。

    豈不聞,瓷器不與瓦片碰,碰輸碰贏都吃虧。

    所以,黑摩樓主連聽都懶得聽一下的“歪門邪道”,卻是一道主動送入秦慎重眼中的曙光。

    慈善老者道:

    “那小子也算是聰明,知道將十番賽的內容限定在‘大道之爭’這一具體的領域,不然若您提出一些完全與大道無關、甚至唯有您熟悉的領域作為比賽項目,他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任他再如何天才聰明,也不可能盡通世間一切。

    所以,他將內容限定在‘大道之爭’這一具體領域,也是他最熟悉、最自信的領域。”

    說到這裏,他搖頭道:

    “可大道之爭、大道之論,何其廣博,便是站在世界最頂上那些位,也未必盡知,區區黃口小兒,難道還盡知大道一切不成?

    他所倚仗的,必然都是最通俗、也是大家通常默認的那些。

    那我們就全部繞開,不讓他如願,全從那些險僻的、他甚至未曾聽聞過的路徑下手。

    若有您熟悉擅長的領域固然最好,便是沒有,隻要足夠生僻,也是完全可以的……您對此也一無所知沒關係,關鍵是他必然也是一無所知,您隻需要在此之前多做些準備,比他多懂一點點就可以了。

    場麵或許會比較難看,但卻能最大程度的保證您的勝利!”

    秦慎重想了想他描述的場景,若真如此,場麵確實會非常難看。

    就像是和一個學霸同場考試,要想比學霸考得好,最好的辦法就是出一道自己不會做,但學霸也必然不會做的題,比如千禧年難題,便是學霸也是一籌莫展隻能交張白卷,你雖然也交白卷,但卻好歹寫了一個“解:”,因此得了一分半分,這難道不能算是比學霸考得更好?!

    秦慎重一拍巴掌,道:“好,就照這個思路辦……不過,我對這方麵了解真不多,你看……”

    慈善老者當即會意的點頭道:“您放心,隻要您同意,其他都可以交給我來準備,事實上,我已經擬了一些想法。”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遞到秦慎重麵前,道:

    “自從知道十番賽開始,我便在準備這事,針對對方的限定要求,我篩選出了這些比較刁鑽的領域,既不逾越限定範圍,也基本能保證這是對方涉獵的盲區,您先看看,覺得哪些最合意,然後提前做些與針對性的加急了解學習。”

    秦慎重拿過,大概翻了翻,心中感歎,你這準備工作也做得太充分了,黑摩樓主但凡能夠稍微屈一下身子,都不可能這麽慘。

    他不由得想,哪些被莫欺少年窮的黃口小兒幹翻的反派到底真的是實力不濟還是死於傲慢?

    “那我可就不客氣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