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誰還沒個新手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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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疑惑歸疑惑,章羽彤對這個臨時加塞的任務本身倒是非常上心,她既有長期給人當下屬的經驗,也有長期給人當領導的經驗,自然知道,這種領導單獨交托的任務,看起來越奇怪,越不像公事性質的,就越要去認真完成。

    所以,當她受到薑爺發來的更進一步的任務詳情,她沒有片刻停留就閃身破空而去。

    當她再次出現時,已從九州偏西北的不周山荒野來到了九州東南方向邊境,腳下不再是陸地,而是一片茫茫碧波,而在身前遠處,同樣是一片無垠波濤,隻不過,無盡汪洋在她身前咫尺之地分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在她所在這一側,海洋是蔚藍的,而在另一側,海洋卻是如鮮血洇開的淡紅色,波濤的起伏也更加劇烈,整片海洋明顯給人一種更加粗糲的感覺。

    蔚藍和淡紅,兩種顏色帶來的明顯色差,在她身前不遠處劃出一條明顯的線。

    當她凝神注視那片淡紅之海的時候,明顯能夠感覺到,在那片海洋中似乎也有一道道目光在打量著她。

    沒有任何的遮掩,待感覺到她已經察覺到窺探後,反而更加明目張膽起來,原本看起來還大體平靜的淡紅海洋逐漸洶湧澎湃起來,輕易便匯聚起一道高足有百米的巨浪之牆,向她所在方向狠狠拍來。

    麵對這挑釁般的巨浪來襲,章羽彤並沒有任何反應,因為這道威勢不小的巨浪在抵近她身前十米之時,原本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陡然出現一道連天巨幕,上麵有鱗甲的光芒一閃而逝。

    然後,這道來勢極凶的巨浪便似拍在了鐵板上,積蓄起來的所有的“勢”都在頃刻之間消散於無,連天巨浪最終便如無骨的軟泥怪般撲簌簌跌入海洋,海洋迅速恢複成她來之前的模樣,就像是那道百米巨浪隻是幻覺,從來就不曾真正出現過。

    章羽彤當然知道這並非幻覺,在那道連天巨幕一閃而逝的瞬間,巨幕之內有鱗甲的光芒閃過,她清晰的感受到了神獸玄武的氣息有那麽一瞬真切的光顧過。

    她又打量了一陣那片淡紅色的海洋,其對九州的敵意沒有絲毫的掩飾,按照原來的計劃,這些“敵境”她是必然要親走一趟的,但現在她卻隻是站在屬於九州的海域打量了片刻,便返身向陸地的方向遠去。

    在她離去之後,淡紅海洋的某片海域,顯出個直徑超過十公裏的巨大五官輪廓,看那動作的趨勢,他就像是從原本的匍匐姿勢變成仰躺朝天的姿勢,這才隨著翻身的動作顯露出五官的輪廓。

    他看向章羽彤離去的方向,似乎有疑惑,也有遺憾,可最終也隻能無可奈何,最後看了看兩個海洋交界的那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眼神中又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最終,他似乎又做了一個翻身,仰麵朝天的巨大五官再次深藏在淡紅的海洋之中,與之完全融為一體,再也顯不出絲毫形跡。

    章羽彤並沒有往回走多遠,也就剛剛將那片淡紅海域徹底甩在視野之外,她就看到了此行的任務目標。

    根本不需要她仔細尋找,因為實在是太顯眼,太奪目了。

    從陸地方向,有一道璀璨的天火流星,劃破蒼穹,掠過海麵,向著她身後那片淡紅海域疾掠而去。

    這道天火流星,光華燦爛,璀璨奪目,去勢驚人,仿佛能夠直接洞穿虛空,破除一切阻礙,向前向前向前,永不停歇的向前。

    定睛再看,這道威勢絕倫的天火流星的內核,卻是一個標準的炎夏青年,隻穿著一條休閑短褲,赤膊上身,整個人仿佛睡眠般平躺在虛空,此刻的他雙目似睜似閉,一手握拳守於小腹部位,另一隻手五指並攏極力前伸,遙擊冥冥虛空。

    他就保持這種固定的姿勢,成為一枚聲勢驚人的“天火流星”的內核和源頭。

    即便是她那強大的、已達真仙境極限層次的神識之力,也隻能隱約看出在那小子與身周虛空之間,那看似尋常、實則奧妙無窮的姿勢之間,正在持續發生著極其神妙的勾連互通。

    章羽彤自然明白,這小子現在正處在一個極其微妙,卻又極其脆弱的頓悟妙境之中。

    若是運氣好,他將完整收獲頓悟中的一切所得,若運氣不好,現在這種狀態隻不過是曇花一現。

    而這種頓悟狀態是非常脆弱,非常難保持的!

    她可以確定,若沒有自己攔在這裏,待他越過前麵那條海洋分界線,無論他能取得什麽樣的成果,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都必將從這種妙境中退出來。

    而她要做的,可不僅僅是將這魯莽的、因為一次頓悟就敢獨闖異域的小子摁回去,最重要的是,摁回去的力道既不能太輕,更不能太重。

    輕了摁不回去,重了則很可能將人直接摁醒,直接從那種頓悟中跌落出來。

    而遍覽從無數修行者那裏收集來的經驗,最讓修行者抓狂,能讓性情最平和的人也忍不住想提刀將人碎屍萬段的,莫過於一件事,那就是當頓悟或者類似的契機來臨時,在未能圓滿之前被人外力幹涉打斷——那未圓滿的頓悟,將成為修行者永生永世的遺憾,哪怕後來境界更高,又或者又進入了類似的狀態,但那終究不再是當時曾經,就像是一個精彩紛呈的夢境在要達到最頂峰時被人喚醒,無論如何腦補,或者重新睡覺補回去,終究不再是正宗原版。

    若是如此,她的好心阻截在對麵青年那裏可就是另一番麵目了。

    所以,雙方在絕對力量上的差距,她有信心將他輕易的摁回去,讓他無法進入那片異域海洋,可還要如同貼心老媽子般顧忌這顧忌那,這比把她手腳整個綁起來還要更難一些,這也是這個任務真正的難點所在。

    當然,也正因為如此,這個任務才落到了自己頭上,這代表的,可不是一個任務這麽簡單,而是薑爺對自己的期待。

    想清楚一切,她覷準時機,深吸一口氣,身形便已輕盈躍起,連同身周虛空都仿佛化作了一個軟而韌的氣墊,攔在對方畢竟的虛空。

    ……

    任務發出去,薑不苦自然也能看出章羽彤的疑惑,對此,薑不苦還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他當然可以隨便編個理由糊弄過去,可他堂堂一個九州之主,不要麵子的嗎?

    可要真說理由,他還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好在章羽彤很識趣,雖然有些疑惑,卻並沒有表現出來,更沒有拿這個問題來詢問他。

    當然,真要說來,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隻不過,作為一個新上路的世界主宰,親自上手“玩”一個世界的爽感,百分百操作體驗,雖然因無法與他人分享這種愉悅讓他多少有些遺憾,但那種雀躍的心情……真要類比,大概也就小時候剛獲得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小霸王學習機的心情稍稍能與之相比。

    新手初上路,又是懷著那樣一種心情,靈感一個接一個,而且,想到就去做,反正“我的世界我做主”,又沒誰給他個“世界之主須知”或者類似的操作指南,教導他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當然是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好在他內心確實是秩序且善良的,不然,在一個百分百由他說了算的世界中,但凡他內心有一丁半點混亂邪惡向的念頭,都能讓這個九州多出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整個世界也會被他“玩”得烏煙瘴氣。

    不過,在“玩”的過程中,他還是逐漸找回了本心,一點點正視了自己一界主宰的身份,九州也不是供自己娛樂的遊戲場,逐漸的,他收回了原本有些輕佻遊戲的態度,九州世界的發展,遊戲心態是最不可取的。

    這一切的改變,隻有他自己知道,但也並非自然而然就認識到了這一切,而是有一個個具體的“遊戲現實”“遊戲作品”反饋給他,讓他慢慢領悟到這一切。

    而從某種角度來講,這些“遊戲現實”“遊戲作品”就是他從人完成世界主宰過度的代價,真實的教具!

    因為九州世界乃是他的世界,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擁有全局視野,早期的九州全力謀發展,且大量還陽者的境界都很低,生命很短暫,世界的“新陳代謝”非常快,所以,那些讓他成長的“代價”基本上都已經消泯在九州短暫的曆史之中,除了他自己,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段代表著他從稚嫩走向成熟的過往。

    而那個名叫原鋒的小家夥,算是某個遊戲作品的“漏網之魚”,或者也可以稱之為生命的奇跡。

    他曾有過這麽一種靈感,九州藍星現在的窘迫,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九州藍星起步太晚,無論是力量體係的發展,還是個體力量要一步步達到元神境乃至真仙境,所需時間對九州藍星麵臨的現實來說,都太過漫長。

    那麽,能不能加速這個過程呢?

    薑不苦想到了世界之子,天道之子,命定之人……諸如此類的稱呼,他們在不同世界有不同的名,但本質卻是一樣的,那就是比其他生靈更得世界的眷顧。

    他們是世界內的特殊存在,“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也要打個特別的補丁“除他們之外”。

    這是由世界欽定的特權階層,直接欽定的“貴族”。

    他就想效仿女媧造人一般,在九州世界也造一批這樣的“貴族”出來。

    他對他們的期望是,生來便有超凡的悟性,修行突破便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對普通修者來說宛如天塹般難以跨越的境界瓶頸,在他們麵前連虛張聲勢的紙老虎都算不上,隻要走過去,下一境自動延伸到他們腳下,其他修者是努力去攀境界,他們則反過來,境界就如同哈巴狗兒般主動巴結他們,走出一條新道路,也如吃飯喝水般簡單自然……就是這麽豪橫。

    當然,這隻是他的設想,並非現實,若任何設想都能直接變成現實,那九州藍星早就成為諸界魁首了。

    而現實也很打臉,他的這些設想基本都是空想。

    哪怕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還是做了許多更具體的工作,比如,對他們一定程度的開放自身的某些權限,比如,隻要他們有能耐,有悟性,可以直接從他這裏搶些“吃食”,這可是世界層次的力量,雖然量不會太多,但位格在那擺著,高質量妥妥的!

    可結果,當然還是失敗了。

    現在想來,失敗才正常,要是成功了才真是活見鬼。

    所以說,原鋒那個小家夥的出現是個生命的奇跡呢。

    因為他本人並非薑不苦刻意的“遊戲作品”,他的父母才是,而且都是失敗品。

    雖然他們本人都不知道自家這麽幸運,兩口子都有過被九州之主眷顧當“小白鼠”的失敗經曆,雖然他們並沒有因此受益,卻也因為薑不苦足夠小心沒有留下什麽嚴重的隱患,他們的表現就是大部分普通九州人該有的樣子。

    但他倆生出來的原鋒,一開始普普通通,可自從踏上修行之路後,居然真的一點點顯出特別來。

    他不僅能夠領悟到從他這裏“搶食”的修行法,對與“世界”有關的一切也變得分外敏感。

    雖然和他預想中那完全體的“九州貴胄”差得還遠,最多也就沾了點邊,但就是這點“沾邊”,一下子將他那近似玩鬧的遊戲之作升華了。

    可他仔細複盤了不知道多少次,卻發現,這就是個孤例,哪怕重複無數次,原鋒的父母在他的推演中哪怕無數次誕下子嗣,其中智商或者天賦超過原鋒的不知凡幾,但具備他這種特殊特質的,卻再也不曾有過。

    同樣,在他的推演中原鋒也曾與無數不同的雌性樣本誕子無數,同樣再也生不出具備他這種特質子嗣。

    這就是個不可再得的孤例。

    所以說,這家夥的出現,是屬於生命本身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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