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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樹清咳了一聲:“好,那便降價吧。”

    畢竟適當的降價,指不定賺到的錢更多呢。年前的降價就吸引了不少人來買年貨,幾天便將一個月的份額全都賣光了。

    嚐過了這個甜頭之後,喬樹對小婉妹子的決定也更加信服了。

    謝泉說:“這倒是真,入夏後找上門來要賣螞蚱的農人越來越多。都不必咱們派人到鄉下去收了,光呆在鋪子裏啥都不做,每日仍是都收不過來。”

    這雖是意料之內的事。然而陸清婉仍蹙了蹙眉頭。

    她不記得當年徐州鬧蝗災是那一天的事了,模糊的印象裏似乎也不是眼下的這些時日,日子怕是還得往後挪一些。然而……這才入夏,螞蚱已經多得收不過來了嗎?

    陸清婉猶豫地問:“很多嗎?”

    喬樹接著說:“多,怎麽不多。捉螞蚱又不費力氣,眼下連小毛童都能下網捕。每日俺都能收它個三四百斤。可是咱們賣不完,做不過來。”

    喬樹也好奇過那些農人是從哪捉來的螞蚱,密密麻麻的滿麻袋都是,收都收不過來。偶爾問了句,隻支吾著說是跑到老遠地方,捉了好幾日才積攢下這麽一點的。就是打死也不肯透露從哪兒捉來的。

    生怕被人截胡斷了財路似的。

    他神神叨叨地說:“前些日子,可不是有幾個地方在鬧蝗災麽,俺懷疑怕有不少是從那些兒地捉來的。那裏的人窮得都吃不上飯了,知道咱這還能用錢來換螞蚱,可不使了老勁兒來賣嗎?”

    陸清婉深以為然,隻想著回去後去查一查陳州和鄧州的那兩間鋪子的賬本。仔細算算這些日子那兩個地方是否也一般無二,螞蚱賣得很多。

    喬樹頓了頓繼續說:“俺看這個降價錢的主意中!小婉妹子,你可是不知道,咱食記靠著賣螞蚱賺了不少的銀子,這如今大街小巷也開始叫賣起螞蚱來了。

    他們比咱的還便宜,10、20個銅子都可以得一斤。食記的螞蚱,也沒有以前那般賺錢了。”

    他用手指比劃著說道,脖子都漲紅了。

    “虧得咱食記的味道,還是一流的,來光顧咱生意的客人沒有那麽容易被分走。加上這段日子咱們還賣了雪糕,這上門來的客人就更多了。”

    食記的螞蚱價錢一降再降,也不是沒有緣由的。春季的時候螞蚱稀少,個頭也小,好多收上來的都得剔除掉不少。以往夥計下到村裏收,好幾個人一塊收,每日也隻能勉強湊夠一百斤而已。

    物以稀為貴,價錢就貴,從古至今都是這個理兒

    夏天上門來賣螞蚱的人絡繹不絕。每人賣個十來斤,累積起來的數目就足夠讓人吃驚了。

    而收上來的綠褐相間的螞蚱,個頭又大,鋸齒鋒利,肥極了。光是騰出不少的人手來剪除螞蚱的羽翼和頭腿,都得費不少的功夫。

    螞蚱多了起來,市麵上收取的成本也降低了。原本五個銅子收一斤的價錢,降到如今的三個銅板。

    食記依舊堅持五個銅板一斤的價錢,這般收到的螞蚱品相和質量都是比較好的。

    陸清婉看著這樣激動的喬樹,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不由地好笑地道:“這般原先100銅子一斤的螞蚱,便改為80文。雖是少了一些賺頭,但多賣些跟如今的收入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陸清婉說道這裏,便聽見徐淩低低的笑聲,瞥了眼不遠處的男人隻覺得有些窘迫。他定然是頭一次看見她這般滿身銅臭的模樣,張口閉口的都是賺錢。

    即便是他不嫌棄自己的妻子是從商的,但……饒是這般,陸清婉也有些赧然。心中的感受也一言難盡。

    她不由地清了清嗓子,正視著喬樹,極認真地說道:“以後若是有別的吃食價錢有需要再調的,喬做主便可。這半年來喬勤勤懇懇地看守食記,功勞和苦勞都有。小婉相信喬以後能把徐州的食記做得更好。”

    陸清婉說出這句話之時,心裏也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搭夥做生意以來,喬樹一直都甘願退下當二把手,從不逾越。從中也可觀出他的為人,的確不錯,當初她的顧慮也自然沒了。

    而她,也是時候該將這間鋪子徹底地交出去給喬樹打理了。

    喬樹也不是個傻的,把訂價格的權利都交到了他的手上,這就意味著他已經不單單隻是食記的一個掌櫃而已了。這句話的分量無疑是重的,可是他愣愣的,憨憨地,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了隻鬧了個臉紅,憋了許久也沒有能說出點啥話來。

    陸清婉看著喬樹,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肯定地衝他點了點頭。

    她同謝泉交代了些別的零碎的雜事。說完了之後,這才看了眼男人,同他一塊打道回府。

    徐淩端詳著眼前的穿著男裝,俏生生的小媳婦,低聲地說:“上一次在鋪子裏,瞧見小婉,小婉也是這般打扮。”

    徐淩打趣地說道:“幹練利落,胸有成見,子嘉可是娶了個會攢錢的金盆子。”

    陸清婉端詳了會男人,能看得見他眼裏流露出來的一抹欣賞之意,才確定了他真沒有文人的那股窮酸勁,嫌棄商人。

    她心裏打起的突突才放了下來。

    其實……上輩子的她即便是拘囿於後宅,也知道商人低賤。如今倒是沒有太大的區分,因為聖上要鼓勵南北發展,於抑製商人上邊便鬆了許多。

    後來商人當真是賤入了泥裏。從平日所著衣裳到出行的車馬,都下了嚴令。不許穿絲綢,不許著鮮豔的顏色,連出行的馬車都不允許擁有。

    每月繳納的賦稅更是重了許多,原本十之抽一的也變成十之抽三。載著貨物的馬車進出城,還得繳納“過稅”,走水路南北運輸的貨物,也得繳納幾乎等價於貨物十之又三的“力勝錢”。這般層層剝削下來,商人的心都寒了,做生意倒不如老實本分地種田。

    因此,實際上她能夠逍遙又悠閑地賺著錢的日子,也不多了。陸清婉如今都有些懷疑,是不是這些年來水災旱災,奸商哄抬物價,弄得太祖下了狠手整治商人。

    想了想,陸清婉歎了口氣。

    徐淩唇邊泛著淡淡的笑意,同坐在身側的俊俏的小郎君說道:“子嘉誇娘子,娘子為何還這般愁眉不展。”

    他沉而甘醇的聲音輕輕地響在了陸清婉的耳邊:“娘子為何想到賣螞蚱呢?”

    陸清婉瞥了男人一眼,然後垂下了眸子。忽然心頭閃過了一個念頭,似乎,想到要賣螞蚱是因為男人給她炒了盤螞蚱吃。想要賣雪糕,也是這男人做了根雪糕給她吃。

    裏裏外外都沒跟他撇開過關係。

    陸清婉清了清嗓子,勉強還算有理有據地說:“發現挺好吃的。”

    她說完了之後,壓根沒注意到男人眼裏閃過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繼續說了下去。

    “小婉如今賣螞蚱已不單單隻是為了掙錢了。蝗災鬧得莊稼顆粒無收,民不聊生。這樣害人的玩意,就得讓它少一些。

    相公不是曾同小婉說過,一對螞蚱至少可以生出數百隻的螞蚱嗎?賣螞蚱食記也是盡了一份綿薄之力。以後便是賣它不掙錢了,咱這生意也得繼續做下去。”

    陸清婉迎著男人的眼,聲音溫和的說。

    男人看著小姑娘眼底的一片清澈,眼神帶著堅定,流出了一抹幾乎亮得灼人眼的光來,燦爛而灼目。讓人不由地打著心底替她高興。瞞了他那麽久,如今她才敢堂堂正正地同他說起自己的目的來。

    徐淩唇邊含了一絲淡淡的笑,說:“娘子很棒,子嘉以娘子為榮。”

    他說著,揉了揉她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