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神？”
    零導的話讓眾人都懵了，百飛白問道：“剛才‘注視’我們的，是烏螺山山神？”
    “沒錯。”
    乙零笑吟吟道，看著所有人瞬間凝重憂慮起來的表情,輕快寬慰道：“不用太擔心,你們剛才不是都吐了嗎。”
    “就是吐了才擔心吧……”
    汪玉樹有氣無力道,他還挺在乎直播間觀眾們的，剛才用手擋住了鏡頭,現在也還擋著。但在場眾人一轉眼就能看到旁邊自己剛才的嘔吐物,那是醬紅色的，夾雜著血塊似的血糊糊碎屑，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內髒碎塊給吐出來了,胃出血也沒有這樣的。仔細看那些血肉碎塊還在蠕動，像有生命一樣，從肉塊上衍生出深黑色的血絲,如觸手般扭動著,看得人san值狂掉。
    “吐出來才好。”
    乙零道,抖了抖手上拿著的人皮地圖：“山神的注視，是遠超人類想象的，根本無法承受的力量。”
    注視，聲音，意識,思想，當這些遠超人類層次，完全無法想象的意誌降臨時，哪怕對方無意，普通人也會被扭曲碾碎成一灘爛泥,或是變成怪物。
    稍微有些力量的人可能不會變得這麽快，甚至外表可能看起來是沒事的，隻覺得有一陣微妙的風吹過，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但其實他內部已經被汙染扭曲浸透了，可能在下一秒，下一步，或者晚上睡覺的時候，突然就血肉崩潰失控毀滅。
    而往上一步，感知足夠敏銳的，能隱隱覺察到那個層次力量的人，也無法承受住注視的力量。可能身體發生嚴重畸變，也可能思想精神被扭曲，一旦發生這種變化，很難再恢複正常。
    再往上，那大概就是王澎湃他們現在的狀態了。
    感知足夠敏銳，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足夠強悍，能清晰感受到山神的注視；身體恢複力驚人，能將畸變的血肉第一時間以‘嘔吐’等形勢排斥出去；意誌力驚人，精神堅韌——或者說，他們精神上受到的影響被乙零紓解掉了。
    這樣下來，他們竟然算是安然度過了這場‘山神’注視！
    所以乙零才如此驚喜。雖然他擋在了所有人前麵，但老實說，他手上拿著山神信物的人皮地圖，隻是相當於展示一下通行證，‘告知’山神他和他帶的這些人都是走‘正規’途徑進來的，以免被嚴重汙染不講道理的山神毫不留情力量碾壓下來，把他們全殺了。
    但注視帶來的汙染確實大部分都是旅客們自行消解的，這讓乙零驚喜到甚至於震驚了。
    他怎麽沒看出來這些旅客們有這麽強的實力？
    要他們真這麽強哪還用得著怕黑暗汙染啊，不該各個都像安雪鋒那樣隨便闖嗎！
    難道是偽裝的？現在暴露出來，他們又會怎樣做？
    在見到他們隻是嘔吐的一瞬間，乙零腦海中就掠過了無數猜測。所以他第一時間接觸到每個人，將一點自己的力量留在他們精神裏。
    萬一這些隱藏實力的旅客們回過神來要反製或者殺死他，他多少也能以此為牽製逃一下。
    但據乙零觀察，這些人裝得真的特別真實，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實力有多強似的，還一個個臉色慘白眼神恐懼的，聽乙零說吐出來的都是汙染畸變的血肉，王澎湃等幾個人當場就去旁邊摳喉嚨再催吐了，生怕自己吐的不幹淨。
    “零導，我們都欠你一條命。”
    百飛白等明白人更不認同零導說的什麽‘實力強大’，他認為他們這次之所以沒有全都猝死，全靠零導擋在前麵和他手裏那張皮。隻是零導不願——或是不能說那張皮相關的消息，所以才這麽敷衍他們。
    還在裝？
    乙零似笑非笑看向他們，既然這些人還裝下去，那他就跟著演，利落應道：“沒錯，你們都欠我一條命。”
    語言是有力量的，在這大山中，他們說的話，應下的誓會被山川河流見證。百飛白敢說他們都欠他一條命，再加上剛才乙零在這些人精神裏留下了點力量，那就形成了隱隱的聯係——乙零已經隱約能感受到他和這些人都建立了某種模糊的聯係了。
    甚至說他覺得如果這種聯係能繼續加深的話，他真能掌握百飛白他們的生命。
    ‘零現在在做什麽？’
    忽然間，乙零腦海中閃過一道不屬於他的思緒，他一愣，就又有道思緒從他腦海裏閃過去了。
    ‘茅小樂說他帶了辣豆幹，零應該會喜歡吧’
    乙零：？
    這誰啊？怎麽在他腦子裏說話？他臉色剛冷下來，但琢磨了一下，乙零忍不住笑了。
    這竟然是安雪鋒的想法！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事沒涉及到安雪鋒，乙零和他之間的關聯也突然變得更鮮明了，像顆燈泡似的，特別有存在感，完全壓過了其他那些還模糊不清的聯係。安雪鋒似乎不知道這事，傳過來的也許是他心裏閃過的，自己都沒留意的念頭，就這麽一會的時間，乙零已經‘聽’到好幾聲‘真漂亮’‘好喜歡’‘他喜歡什麽？’‘我存款有……’‘要在山邊買個院子’‘去動物園約會……’‘三十五歲結婚不晚’之類的心聲。
    即便隨著聯係的隱沒，這些心聲閃過的頻率下降，好一會才劃過一聲，但乙零心情已經完全好了起來。笑眯眯地把人皮地圖卷起，收回到袖子裏。
    哈。
    乙零突然笑了聲，有點得意，有些雀躍。
    哈！
    或許也不是他們在故意偽裝隱瞞實力。
    心情好了，乙零念頭都通達多了，從另一個角度想了想。可能這些旅客確實不知道自己有多強，沒見就這麽一會功夫，苗芳菲眼圈都紅了，王澎湃等人圍了一圈，都在安慰她。
    “我，我應該是快不行了吧。”
    苗芳菲哽咽道，她一向很堅強勇敢，但先是差點被老僵屍挖心，再經曆了山神‘凝視’，乙零還沒有拍她手臂，精神緊繃到現在就快繃不住了。尤其是苗芳菲發現自己剛才沒吐出來什麽東西，也沒有那堆血肉似的渣滓，隻有一灘血。想到零導說嘔吐是把北畸變的血肉吐出來，沒吐的反倒情況不好，再想到自己原本就是隊裏最弱的，苗芳菲悲從中來，哽咽著把遺書都編好了。
    “這，苗妹子，有零導在呢，沒事啊。”
    王澎湃安慰道，心裏也沒底。見零導終於結束沉思看過來，他眼睛一亮，腆著張臉湊過來，手上下虛著動了動：“零導，零導啊，您看小苗這情況是咋回事啊，她心裏實在沒底，要不然，不然您那啥一下。”
    零導拍他一下，他就感覺自己精神好多了，肯定是零導給他消除了些汙染，就是不知道這對零導負擔有多大，為啥他拍了其他人，隻略過了苗芳菲呢？是小苗身上還有什麽不好嗎？
    “你沒有事。”
    乙零不置可否，走到苗芳菲麵前，看她難得有些脆弱的眼神，目光從她臉上掃過。
    乙零不得不承認，如果苗芳菲也是裝的不知情，那影後都比不過她的演技。
    “放心吧。”
    乙零又道，饒有深意：“哪怕我出事，你都不會有事的。”
    苗芳菲當然不會有事，因為烏螺山山神的注視，可就是因她而來的。
    手持人皮地圖迎接山神注視時，乙零就隱隱從中讀出了山神的意思。
    將苗芳菲帶到烏螺山裏。
    烏螺山山神已經在苗芳菲身上留下了標記，在將她帶到山裏之前，任何意圖傷害她的人或物，都將遭受山神的詛咒。而山神對於其他人來說堪稱致命的汙染，對苗芳菲來說也就如清風拂過，她吐出的血不是山神注視汙染導致的畸變，而是之前積累在她體內的一些汙染。
    是因為她擁有被山神庇佑的萬蠱之王金蠶蠱嗎。
    乙零歎息，對苗芳菲的未來，他並不看好。山神的關注不是人類能承受得了的，難以想象苗芳菲進入山裏會遭遇什麽，他也無法言說，因為在場所有人被山神注視後，本質上都留下了祂的一些標記。
    接下來就隻能繼續往前了。
    “零導，零導——”
    乙零那句話被苗芳菲誤解了，以為零導是為了讓他安心才那樣說的。苗芳菲積累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咬牙忍住淚水，身體都用力到微顫。乙零溫柔笑著，拍了拍苗芳菲的手臂，這一下她徹底安下心來，衝乙零露出笑容，眼底是全然的信任。
    乙零碰觸旅客是為了在他們身上留下鉗製的力量，苗芳菲已經被山神標記了，乙零要再留下自己的力量那是純純挑釁山神，所以他才唯獨沒有拍苗芳菲的手臂。現在也隻是單純的拍了拍，收攬人心。
    讓汙染失控中的烏螺山神都親自注視的苗芳菲，此刻心中的救命恩人卻是他乙零啊。
    乙零惡劣想到，心底劃過一絲惡作劇成功似的隱秘愉悅。
    但他麵上不假辭色，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沉靜提醒道：“雖然家人們身上都沒有受到山神神力的嚴重影響，但被烏螺山山神注視後，山神在家人們的身上都留下了標記。”
    山神留下了標記。
    神的標記相當於詛咒。
    “接下來家人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會發生一些變化。”
    乙零示意般看向老廩君碎裂後留下的肉皮，點到為止。所有人剛才還算輕鬆的臉色一下就消失了，又籠上憂慮的陰雲。
    等外出挖掘鹽神雕像的安雪鋒幾人踩著天黑的點回到堂屋，安雪鋒一下就發現留守的這些同伴情緒不對。但他並沒有直接問，而是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注意力後宣布道：“大家，我們成功帶回了鹽神雕像。”
    “而且小樂還發現了一塊殘碑，從上麵解讀出了與烏螺山有關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