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生多變【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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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現在我軍帥旗雖然受襲,但整體態勢依舊占據上風,給銘字營的殺傷並不小。隻要我軍罷手退戰,劉銘傳萬不敢再有反擊。劉暹騎兵也就成了癬疥之疾,將不戰自退。

    這樣,這一戰我們還是打贏了。大軍可以順利東向,甚至過了汝南後還可再轉頭南下。

    可要是抽調兵力回援,銘字營軍心鼓舞下,必拚死支撐。兩邊角盡全力,就成了決戰之勢啊。

    要麽大勝,要麽大敗!

    敢問大哥,敢問諸位,可有一戰全勝之把握?”

    張宗道一番話說完,在場就是性格熾烈的張琢都沉默了。

    一邊是‘穩操勝券’,部隊穩穩當當的轉進;另一邊是勝負未知,兩邊五五開。一旦大敗,剛剛複起的撚軍還更就有全軍覆滅之危機……

    張宗禹也沉默了。作為一個打老仗的人,他的戰場嗅覺向來靈敏,之所以還要被張宗道來提醒,不過還是應了先前那一句老話而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劉銘傳因為這句話,揮動全軍猛烈出擊。圖的是一舉擊敗撚軍主力,建立大功,將丟掉的提督頂戴再戴回來。

    於是他陷入了張宗禹給他設計的圈套中。

    張宗禹因為這句話,決心調動前線精兵回援。圖的是僵持住劉暹,自己一舉擊敗劉銘傳淮軍主力,取得繼高樓寨伏擊戰之後第二個震驚全國的大勝。

    於是他就帶著撚軍全軍要走上一條不勝則亡的決戰之路。

    張宗禹是決斷之人,瞬間平靜下來,心中就有了退意。

    隻是眺望著迅速逼來的劉暹騎兵,緩緩道:“隻怕劉暹這狗賊不會任我們退走收兵!”

    此言一出,親軍各將紛紛道:“梁王,讓我留下來斷後。”

    “梁王,讓我留下來拖住劉賊。”

    多年的生死兄弟,更有許多人本就是張氏族親,張宗禹親軍各將間感情極深,這些張宗禹的心腹將領,人人皆欲留下來斷後。

    張宗禹心中欣慰,但目光直視張宗道道:“你留下來斷後。”語氣斬釘截鐵。

    張宗道凜然領命,自己大哥為何要自己來領命斷後,他心裏有數。遂大聲道:“大哥,各家兄弟放心,我張宗道就是拚了這條命,也大夥安然退走中軍。”隻有如此,才能將剛才的波痕完全拂去。

    “張鼎留下助你,後軍全部留給你,你們務必小心。”

    劉暹距離張宗禹大旗所處,頂多隻有二百步。在一場十萬人規模大戰的戰場上,二百步的距離簡直已小到不能再小。

    但這個時候,張宗禹退了。帶著他的大旗,一路往撚軍陣中趕去。劉暹立刻急的大吼起來:“殺,殺過去——”

    另一邊的張宗道、張鼎,帶著張宗禹親軍最後的二百馬隊,張宗道振臂高呼,“兄弟們,此戰我們大勝就在眼前,清狗要偷襲我軍後隊,能要他們得逞嗎?跟他們拚了!”

    張鼎更是直接在馬背上立起,左手揮舞起一麵大旗,大聲呼喊:“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怕個球,兄弟們,跟清狗拚了!”

    言罷,兩腿一鬆,人穩坐在馬上,一策馬,率先狂叫著衝了出去,煙塵滾滾,張宗道率兩百馬隊緊隨在後。

    撚軍後隊已然崩潰,可眼見梁王中軍重將親自殺敵,更有張宗道這麽一個梁王的親兄弟在,撚軍上下大受激勵,不但敗退的騎兵,甚至原本潰散的眾多步兵也是大振,紛紛呐喊,高叫著向劈入的劉暹軍裹去。

    此時撚軍中也號角聲疊連響起,殺的銘字營搖搖欲墜的撚軍馬步隊緩緩收攏了兵鋒。卻是張宗禹已經傳訊給了任化邦。

    任化邦眼看就能攻破淮軍防線,卻猛地收到身後傳來的收兵警訊,雖然不解不甘的很,但多年相伴,他早就與張宗禹肝膽相照,如若通體一人,立刻緩下了兵勢,徐徐聚攏起馬步兵鋒。

    那劉銘傳第一時間就感受到壓力的減弱,隊伍有了一絲喘息之機,內心對劉暹的感激隻能用‘涕零’來表達了。但也如張宗道言的一般,劉銘傳沒有趁機反擊。

    劉暹帶著一絲不甘與喜見交集的複雜心情,領著騎兵營掉頭離去。沒能反敗為勝,創傷撚軍,劉暹很不甘。但撚軍此戰大麵得勝,主力保全完整,給清廷造成的威脅和麻煩更大,卻又是他高興見到的。

    夜幕降臨。劉銘傳回師汝南縣城裏,劉暹屯兵宏濟橋。

    白日的衝陣和往來七八十裏路程的奔馳,劉暹的騎兵營折損人馬過百,把他心疼死了。

    但算計劉銘傳銘字營的損失,劉暹的這點折損就太小巫見大巫了。

    劉銘傳辛苦籌集和訓練的五營馬隊,此戰之後隻剩下了不足四百人騎,隨軍炮營全部丟失,畢華清是沒有丟掉性命,但隨軍的炮手隻收攏回五十餘人。其他的不是被撚軍砍了,就是被撚軍俘虜了。

    隻這炮騎兵的損失,就讓劉銘傳等一眾銘字營高層痛徹心扉了。更別提任化邦萬馬殺到時,血洗馬刀,屍橫遍地的十六營步兵了。

    轉回汝南城池的劉銘傳隻是要各營粗略的統計一下,火槍兵就少了千多人,再加上舊式步兵的損失,銘字營此戰戰亡遠超兩千,直逼三千人大關。

    兩成人力的損失,放在任何一支軍隊身上,都是傷筋動骨的。也怪不得戰場上的銘字營,戰線搖搖欲墜,全軍險些崩潰。

    所以,這一場大戰裏,損失兩成軍力的銘字營,損傷更多步騎的撚軍,都不是勝利者。在曆史的整體大局上,步騎死傷總數不超三百人的劉暹才應該放聲的大笑。

    “賢弟,為兄日前多有得罪,萬望海涵。”劉銘傳現在對劉暹是一片感激之心,介於先前的那一點小疙瘩的緣故,他是恨不得破開自己胸膛,掏出心來拿給劉暹看。

    這樣的一個性格高傲,乃至都有些執拗的人,當著兩軍這麽多將領的麵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劉銘傳內心的感激有多深,就可見一番。

    汝南的這一場劉銘傳要是再大敗了,那人真有可能一下掉進穀地,再也爬不出來了。更別說他滿營親族親朋要死難多少人了。

    戰場上的救亡之恩,可以說隻要不是白眼狼,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就是這個世上最不能亡的大恩大情。

    “今後旦有用得著我劉省三的,隻管一句話,必從!”

    ……

    劉暹都沒期望過與之能結下多少交情的劉銘傳,現在竟等於從他的‘敵對’名單上劃掉了……

    人生多變,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