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滴水成冰,拉屎成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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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

    自從劉暹帶軍進赴新疆後,張妙彤突然喜歡讀起唐時的邊塞詩來。默默詠頌,默默神傷。雖然貼身婢女,甚至成都的張氏都有來信開解,也無有效用。即使五六月間劉暹於西寧的大捷給她直接掙來了一品誥命夫人的誥封,也沒能讓張妙彤有半分開顏。

    如果是實在不合禮數,張守炎都要寫信去老家無棣,請張妙彤的親娘來漢中了。

    不過還好的是,張妙彤隻是無精神打理劉暹小後院一些已交到她手上的事情,身體並沒有因為她心情的不好變得也不好起來。

    八月十五的中秋節,劉府過的很是冷清。後院,張妙彤倒是宴請了王璐瑩、柳婉舒、王碧雲三女,但是四女坐到一塊,沒幾句話就聊到了劉暹的身上,聊到了邊塞風雪。

    文學水準絕對強過後世大學畢業生的張妙彤,立刻的就想起了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的開篇第一句: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眼淚就不知不覺中流出來了。然後這場中秋宴就在滿滿的哀怨思苦裏浸泡了。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張妙彤不管劉暹此次遠征,是自己主動請願的,還是被逼的趕鴨子上架的,反正就給這首詩給套中了。

    劉暹出征半年的漢中府漢中鎮。就像寂靜的劉府一樣,平靜無波。黯然心憂的張妙彤沒有實施自己手中握著的權力,自然一些本不該下麵人攜取的權力就‘不得不’給下麵的人攜取了。

    也因為如此,這些權利很好的在悄然無息中就被小後院的上中下層給瓜分幹淨。

    這一點上沒誰敢一人吞下半個去。

    張妙彤隻是不想管事,不是人死了。

    若是因為貪婪激起了別人的憤怒。把事兒捅到主母麵前,那就不僅是好處利益全沒了的後果了,而是自己要吃排頭記大過的下場!

    整個劉府下屬隻莊子就有一百三四十個,二十多個執事處和十個巡察組,在莊頭、執事、巡察員這些中層‘幹部’之上,還有一正四副五位大總管。再加上府內另立山門的多處礦產礦場和商鋪商行,參與了這次饕餮盛宴的人數攏攏能有二三百人,這麽多人彼此默契的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拿去,而絲毫不起大的爭執騷亂驚動劉府。權力、利益麵前,國人的妥協藝術和求同存異之能。果是無比強大的。情報處暗中源源不斷地把消息送往劉暹軍前,看到如此,劉暹雖然心頭忍不住一陣惱火,這些混賬東西,很多人在兩三年前都是一無所有的流民啊流民,現在就開始往自己懷裏摟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但他並沒有下令撥亂反正!

    更大的權力也就意味著更大的責任和更多的操勞。既然自己老婆不屬於女強人範疇,那麽,把這些權利分給下麵又如何?

    劉暹火大。更多是一種上位者尊嚴被冒犯的緣故。

    ——我給你的才是你的,不給你的,就是放在你手邊也不能拿!

    這是任何一個上位者對下屬都有的心態。

    不過劉暹也是無奈的。他根基剛立起來。真沒魄力一下把自己兩三年才培養出來的一批‘施政根底’給就此拔了。

    這批人現在幹的都是芝麻粒大的小事兒,但隻要把這一套‘秩序’給熟悉了,將來莊頭變成鎮長,執事變成縣令,巡察員變成警察、法官和檢察官,總管變成知府。不也可以麽?

    劉暹在自家的小後院裏另立規矩沒人會在乎。總共七八萬的人口,他養了那麽多‘冗官’。那是他自己錢多了燒的。誰也不會說一個字的不是!

    這件事幾乎沒給他帶來什麽影響。連秦軍兵製改動引發的影響百分之一大都沒有。

    曾國荃當初找劉暹茬的時候,提起過秦軍建製迥異朝廷。那時可直接讓劉暹挨了申飭。而小後院的體製建立,就連秦軍內部的自己人都沒誰意識到。

    ……

    柴達木盆地中的征伐軍。

    九月中,中原才是深秋初寒,在柴達木卻已經是滴水成冰,寒徹入骨。零下至少二十度的氣溫讓軍中許多將士連居住的土屋都不敢出去。而每次大小便都要提根棍子的鬧心事,讓近乎全部的士兵苦不堪言。

    跟董福祥的手下不同,這些人是甘肅子弟,那地方向來苦寒。柴達木這邊雖然還要更冷,但董軍上下都還受得住。

    秦軍卻是絕對絕的中原子弟兵,從官兒到兵,你找不出一個長城以北的人來【驃騎營除外】。這些人曆經的冬天最寒冷的時候也遠比不得此刻的柴達木,這兩邊冬季嚴寒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劉暹屯兵嘎秀淖爾。

    在全年降雨量比不得漢地夏天一場雨多的青海西部地區,七八千人和兩萬多匹戰馬聚集在一處,如果不找到一個充沛的淡水水源,那絕逼是要自己找死。

    嘎秀淖爾就是一個麵積有幾平方公裏的湖泊,有七八條河水注入。跟青海湖比,或跟二三百裏外的西台吉乃爾湖比,嘎秀淖爾都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坑窪。但這已經足夠征伐軍過冬了!

    湖水有點苦澀,最初的時候,劉暹必須泡茶才能喝下。但它絕對是淡水,是生命之源。

    數遍方圓幾百裏,要想找出第二個能供給整個征伐軍的淡水湖來,都想都不要想。這也是八月末劉暹就不再行軍,大軍直接駐屯嘎秀淖爾湖邊,修築過冬土屋的最大因由。

    進入九月沒幾日。氣溫就有了次大幅度下降。征伐軍那時候每日還都有嚴格作訓呢,但氣溫驟降後,不要說全軍規模的作訓,就是劉暹自己能不出土屋都絕不願走出去一步。

    滴水成冰,拉屎成棍。原先都是聽聞東北、新疆、西藏這麽的冷,劉暹這會是真的見到了。

    穿越之後,他最不感覺有愛的物件就是馬桶,眼下卻也必須往土屋裏搬了。人在大自然麵前,完全低下了頭。

    萬幸的是蒙古馬真的耐操,這樣的天氣裏照樣活得滋滋潤潤。嘎秀淖爾周邊茫茫的原野上。枯黃的野草它們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再配上隨軍攜帶的精料——黑豆,劉暹並不需擔憂明天春天,自己全軍騎兵變步兵。而且馬群拉下的糞便也是很好的燃料,或是說眼下情況裏,維係征伐軍上下性命的燃料。也萬幸馬糞的含水量少。沒在柴達木這冰寒之極的天氣裏變成冰疙瘩。

    與士兵居住的土屋相比,劉暹的屋子不僅麵積大,更高大。隻是四壁不開窗的緣故,讓他土屋裏不點火盆也一樣的黑漆漆的。

    披著皮褥,劉暹坐在椅子上正細細閱讀著後方新近送來的情報。

    漢中一切安好,鬆潘廳的生意已經做到了西藏。一筆筆接連不停的軍火訂單讓漢中的工匠營規模比自己離開時快要大上了一倍。七月份的漢中鎮軍餉,朝廷一個子不少的給了。看來西寧那一戰打的還是有成效的,之前幾個月裏北京發軍餉可都是拖拖拉拉。折折扣扣的。

    一個大隊規模的混編步騎軍已經從鬆潘趕到了丹噶爾城。西寧地區的軍政和青海湖一帶的蒙藏兩族,對丹噶爾城依舊恭敬又加。現在還看不出不對的苗頭。

    河州的馬占鼇親自領兵進攻積石關,這是河州暴軍第二次攻打積石關了。先前的馬海宴是第一波。依舊沒有得手。

    黃武賢在積石關駐兵有七八百人,配備從鬆潘夠得的大小劈山炮十二門,火槍、抬槍二百多杆。依靠積石關之險阻,讓馬占鼇損兵折將。

    書信的邊角料理還有上海的消息。王慶的手下已經有了一兩千人,斧頭幫在上海灘的名頭直壓清紅兩幫,而延伸出來的分支——工友會。也已經光明正大的在碼頭活動。其自身在上海各個碼頭苦力工人中的影響力日益擴大。但是,上海站的財政赤字。也在隨著斧頭幫實力的擴大而急速加大著。五月份漢中才向上海輸去了三萬兩白銀,七月份王慶就又伸手要錢了。

    劉暹對王慶的發展很滿意。以至也忘了自己當初說過的話,對匯報裏王慶伸手向漢中要錢的事兒,並不在意。

    看完這些,劉暹伸手拿起手邊放著的一張紙。與之前看到的事情相比,他手中拿著的這張信紙才是此次漢中來報的最主要內容。關乎撚軍狀況的,劉暹先前沒急著看。

    現在是同治六年的九月。曆史上的撚軍,在去年劉暹還擔任湖北提督屯兵孝感的時候,就一分為二,一向西北,一向山東江淮,徹底變成東西撚軍了。可如今的現實卻是,任化邦與張宗禹合流大敗淮軍之後,兩人並沒有再次分開。在劉暹穿越的這個時空裏,東撚軍、西撚軍已經化作灰飛,再也不會出現在曆史的文本中了。

    在劉暹率軍轉回漢中之後,也就是時間進入到今年同治六年,春夏之際撚軍的活動範圍始終是在河南、陝西、山西三省。就在劉暹行進在青海東部的大草原上時,撚軍突然掉頭動向進入了河北一帶,張宗禹、任化邦率軍北至定州,轉入南皮,直撲天津,一時間北京震動。

    劉暹之前所知的消息就是五月中的撚軍戰報。北京急調“湘、楚、魯、豫、直、皖、吉裏之兵星夜入衛”,撚軍已經掉頭離開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