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見了閻王,投個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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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開河穿上了一身嶄新的棉布短褂,底下是一套的新褲子,腳上還有一雙大一點但一樣新的鞋,腦袋上還戴著一頂暖帽。人生五十年,他就沒穿這麽整齊過,比當初他娶媳婦時候穿的都好。

    可是穿的這麽好的李開河現在,卻是在瑟瑟發抖地推著盾車,傾斜著身子,用盡全身力氣地用腳蹬地,推動著沉重的裝滿了沙包的盾車緩緩朝前滾動。

    這種盾車是用運糧車做地盤改裝來的,非常結實,車身釘上木排,再堆滿裝著沙土的麻袋,能防禦秦軍槍子和小炮,也就是迫擊炮。威力小,射速快,靈活,清軍稱為小炮。其實就是盾車,加強了防彈效果的盾車。這東西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太重了,即便是五六個人推動也走不快。但還好這裏是平原,不然路再不好,要想推快些真比登天還難。

    與李開河一起推車的都是和他一樣的寶應子弟。被淮軍征做了壯丁,每天好吃好喝,還給發衣服,發銅子。李鴻章想的很快,活兒做的很足。

    李開河本來是在挖戰壕,下午時候休息了一下午,他還以為是上頭的大老爺開恩,讓他們歇息呢。沒想到晚上就被拉到戰場上推這些重得要死的盾車,而且還要冒著秦軍的子彈、炮彈來推!

    誰人不害怕啊?李開河隻是一個平頭老百姓。那見過今天的陣仗!炮聲轟隆的時候人都要嚇尿了。但不推也是不行,是要砍頭的。而且軍爺許諾了,今晚上如果僥幸不死,每人十個大洋,還立刻讓他們卷鋪蓋回家。

    “開河叔,我推不動了。我害怕……”李開河身邊一個看著能有三十歲的壯漢一臉的慘白,呼哧呼哧的喘著大氣,嘴巴張了幾張。擠出這麽一句話來。年青人跟李開河沒親沒顧的,但倆人很早就給分到了一個窩棚。關係熟了,李開河年紀跟他爹一樣,年青人也就叫起叔來了。

    “大有啊,想想老婆孩子,想想你家,你就有勁兒了。”

    沒勁,盾車推的就慢,後頭跟著的軍爺就是會操刀子宰人的。之前的軍爺宣布律條的時候不都說的清楚了。這人要是一死。家裏的老婆娃兒可咋辦?

    自家的小命兒,在後麵那些軍爺的眼中,可真心不值一錢。

    李開河挖戰壕、當苦力這麽多天了,也從幾個兵爺口裏聽到過一個詞——炮灰,就是吸引槍子的靶子的意思,送死的意思。今兒自己等人可不就是炮灰麽。

    在他們身後是零散跟誰的披甲淮軍,個個洋槍在手,刀把子在握。跟凶神惡煞似的,前麵推車的丁壯誰敢遷延不進,立馬挨槍子兒!自己這些人的命。在他們眼裏根本如同螻蟻一般。

    而且李開河還知道,自己這一批並不是僅有的一批。在自己人身後,還有兩批跟自己命一樣的炮灰的。

    “向前。向前,不許停下。違者格殺勿論!”淮軍官兵的喊聲此起彼伏地響著,讓推車的丁壯們再加把勁兒的冒著秦軍的炮火前進。

    越往前走越困難。那迫擊炮移動靈活,射速飛快,雖然炮彈威力不大,可要砸在盾車上,一輛盾車也絕對散架。可以在陣地間當掩體用了。

    披甲的淮軍官兵很急切。他們也知道最後這段路可不好走,這些慢騰騰的沙包盾車就是秦軍炮火的活靶子!

    特別是那些軍官,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見人血,很清楚裏頭的危險。

    轟轟轟……

    連連的炮聲似乎變得更加密集。當盾車距離秦軍前線陣地已經不足五百米的時候。清軍的炮火準確的落到秦軍的炮兵陣地上去。雖然之前秦軍的炮兵已經徹底消滅了淮軍的三處炮兵陣地。

    秦軍的大炮消失了,但秦軍的迫擊炮還活躍的很。

    ‘嘭’的一聲巨響。一枚炮彈猛地撞在一輛沙包盾車的沙包上。炮彈的爆破力被鬆軟的沙包擋住,並沒有將整輛盾車炸飛天,但巨大的難以想象的衝擊力量依舊徹底震散了整輛盾車。同時四濺激射的沙土和木片打得盾車後頭的五六個丁壯全部倒地。

    有的人直接死了,有的人昏過去了,有的人還有口氣,隻要有氣的都在痛苦呻吟著。

    李開河最羨慕一輛因為陷進了彈坑裏,結果車軸斷了不能走了的沙包盾車。他眼睛非常羨慕地看著那輛破損癱倒的沙包盾車後的幾個丁壯,五六個人全都蜷縮在堆得跟小山似的沙包後麵,用不著再冒著小命推車向前了。而三個隨在後頭的披甲淮軍也沒怎麽責怪那幾個丁壯,自己舉著槍在沙包後頭對著前麵放槍。

    李開河帶著羨慕賣力推著盾車走過了那道‘靚麗’的風景線。並沒有看到,沒過多久就有淮軍上來,驅趕這些丁壯,讓他們跟在其他沒有中彈的沙包盾車後麵繼續使勁--他們的工作還沒有完呢,還得冒著槍林彈雨,繼續努力著。

    “轟隆隆……”一聲巨響傳來,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李開河這時已經不被炮彈的爆炸聲所吸引了,吸引他的是那痛苦的慘叫。扭頭望去,就看見一輛沙包盾車已經炸成了零件,那些殘破的大沙包橫七豎八散了一地,有幾個還被打爆了。發出慘叫的是推車的丁壯們,不是被爆炸掀飛的沙袋碰到斷了骨頭,就是被炮彈的彈片給掃倒,這夥人很倒黴,連丁壯帶後頭的披甲淮軍,全都成了個血人,眼看就要不活了。

    這就是炮彈的威力!李開河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這玩意可千萬別朝著自己來啊!

    那些被炮彈爆炸傷到的丁壯、淮軍尖聲慘叫著,發出了垂死和絕望的聲音。李開河覺得自己穿上軍爺給發的新衣服,帶上賞錢,上戰場是完全正確的,因為今晚上活著走下戰場的可能性真的很小!

    穿體麵一些,帶上錢財,見了閻王,也願來世投個好胎!同時也省的自己死了,這套衣裳和兜裏的賞錢又不知道歸了哪個王八犢子了。反正李開河是不信軍爺在自己死了後,還會好心的替自己把衣服賞錢都給送回自己家去。

    就在這時,一陣難以想象的巨力忽然從推車的把手上傳來,頓時震裂了李開河雙手的虎口,他一個沒站穩就摔倒在了地上。被打中了……李開河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剛才那些被打成血葫蘆還在慘叫的丁壯們的樣子,本能的用雙手抱住腦袋。

    等待炮彈爆炸的時間肯定是最難熬的,雖然僅僅是一兩秒鍾,甚至更短。爆炸響起,炙炎擴張,吞噬了整個盾車前後,李開河就覺得耳朵突然什麽都聽不到了,然後整個人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汜水鎮內,馮景山已經在紫荊苑頂上,目光死死的看著對麵。敵人的新火力點出現了。很凶猛,很激烈,射擊很精準。二十多門火炮覆蓋了之前的炮兵陣地,雖然炮兵陣地在打完淮軍的三處炮兵陣地以後,已經在迅速的轉移中,但還是有兩門火炮被炸毀。人員也損失了六個,還有故意留在陣地上不撤的上百顆炮彈。

    馮景山臉色很嚴肅。

    上百顆炮彈不值一提,留在陣地炮位上,就是為了迷惑敵軍,讓淮軍以為他們真的打掉了我們的炮兵。可是敵人的襲擊來的太快,兩門火炮的損失讓他很心疼。

    而除了這個新暴露出來的炮兵陣地外,在秦軍轉移炮兵陣地的這段期間,馮景山始終沒有發現有第二個火力點出現。這應該就是淮軍唯一的後備炮兵陣地。當然也有其他的可能,但戰爭不是這麽推算去的。否則你根本無法是從!該決斷就要有決斷!

    前線的壓力已經很大了。通過照明彈,馮景山看到淮軍的盾車距離前線陣地已經縮近到三百米以內了。局麵耽擱不起!

    戰場上戰鬥還在繼續。

    沙包盾車緩緩地朝前滾動,拉出一條漫長的波浪。

    此番淮軍投入的沙包盾車多達百多輛,用來推車的丁壯不下八百人。

    吳宏洛看著盾車一點點逼近,看著秦軍的炮兵徹底熄火,笑容已經布滿了他的臉龐。可隨著一枚枚迫擊炮彈擊中沙包盾車,將其中的一些打翻,另一些打爆。吳宏洛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了。

    隨著沙包盾車的數量越來越少,秦軍迫擊炮開始集中射擊剩下的沙包盾車,很快就隻有四五十輛沙包盾車還在堅持的往前推進。數量已經不足一半!

    而且那些被迫推車的丁壯們的精神也快崩潰了。現在都非得等到後麵壓陣的士兵上去用槍口頂著後背心,才肯用力繼續向前。披甲營傷亡也不小,若不是整個營的士兵都分散到每一個盾車後頭,就現今的傷亡數目,早就崩潰了。所以淮軍步營的氣氛也很緊張!

    前線淮軍唯一氣氛輕鬆良好的是炮兵陣地。再付出了十二門後膛炮,二十四門前膛炮和一批炮手的代價之後,他們終於確定了秦軍的炮兵陣地位置,然後一通猛擊,幹淨利索的幹掉了對手!

    此刻淮軍炮兵陣地上,幾名藍眼睛,高鼻梁,金棕頭發的洋人,正在指著對麵嘻嘻哈哈的說笑著。突然熟悉的炮彈銳嘯聲傳入他們的耳朵,‘咻咻……’,‘咻咻……’

    幾個洋人麵色迷糊了。哪裏來的炮彈,聽聲音落點很近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