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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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家宅院中,早早就響起了女人的抱怨聲。
    “你好歹是個都頭,卻是多久沒給家裏錢了?隻會伸手管我要。說什麽上頭沒發餉,偏前幾日翠兒又看到你在肥樓請那些漢子吃飯,我本是不想說你的,但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麽又找我兄弟借三百貫?是不是在外麵養粉頭了?!”
    “有樁公差要用錢,上頭得晚幾天才能支下來,這才先讓內兄周轉。”
    陸鳳台說著,歎息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張契據,遞在他妻子手裏,道:“替我還給內兄吧。”
    “宅院?你買宅院做什麽?還說不是養粉頭了?陸鳳台,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都說是公差,公差,用來拉攏人才的……”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吃我娘家,喝我娘家,還找我兄弟借錢養粉頭……”
    “別鬧了!”
    過了一會,哭聲響起,陸鳳台又低聲勸慰道:“好了,真沒騙你。”
    “昨夜那麽晚回來,外套都沒脫,和衣就睡,這麽早起了又要出去,沒錢糧拿回家裏,你還吼我?吼我……”
    此時外間又有人喊道:“都頭!都頭!統領急著找你……”
    陸鳳台無奈,在妻子背上輕輕拍了拍,轉身往外走。
    ……
    半個時辰後。
    “嘭”的一聲響,一個瓷瓶砸在陸鳳台額頭上,裂了一地。
    “捉不到?捉不到。”
    說話的人名叫張榮枝,摔出瓷瓶之後,拍了拍手,冷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宋人在想什麽。”
    陸鳳台沒答話,微低著頭,額頭上青筋跳動。
    “怎麽?不服氣?”張榮枝又道,“不服氣殺了我啊,到時我大蒙古國揮師南下,看看你們能擋多久。”
    陸鳳台才想抬頭說話。
    “啐!”
    張榮枝一口啐在他鼻子上。
    陸鳳台又再次低下頭,隻看得到手指抖得厲害。
    “懦夫,事辦不成,話也不敢說,你活著有什麽用?”
    “張君息怒,我等必定追回這些逃犯,交還貴國,還請再寬限兩日。”廬州軍統領何定賠笑道。
    “是嗎?”
    “一定,一定。”
    張榮枝冷哼一聲,傲然道:“下次別再讓我親自跟你們這些廢物說話。”
    何定道:“是,是,節使過兩日便回來了。”
    張榮枝又盯著陸鳳台又看了一會,罵了一句“廢物”,這才揮了揮手。
    “滾吧,兩日後看不到人,你們統統去死……”
    何定如蒙大赦,拉著陸鳳台趕忙離開。
    直到走上了長街,何定轉頭看到陸鳳台臉上的口水還沒擦,歎道:“擦了吧,真要唾麵自幹不成?”
    陸鳳台有些低落,道:“這點折辱比起大宋曾受過的恥辱,又算什麽?”
    “唉。”何定長歎一聲,“靖康之恥,想起來就讓人心裏發堵,可如今這形勢啊,又到了要謹慎的時候。你可知這張榮枝是何人?”
    “漢奸。”
    “稱不上漢奸,他生於金國,早早就歸順蒙古國,從未受過我大宋恩澤,還能指望他幫著我們不成?倒是他主家張家在蒙古十分得勢,又暗與大宋走私通商,不願蒙古南侵。連節使也得給他家幾分薄麵。
    這次高長壽就是混進張家,本是意圖北上劫走高瓊,偏巧路上遇到了滅大理國的蒙將兀良合台,起意行刺,還失敗了。張家急著捉到高長壽,以消兀良合台之怒。若不然,說不定張家就說是我大宋指使了。
    蒙古本就是在找借口南下,這不正是給了他們把柄嗎?這些大理人胡亂行事,釀成大禍,卻要讓我大宋來擔這個惡果不成?我不管你昨夜是否故意放跑高長壽。把人捉回來,明白嗎?”
    陸鳳台道:“統領,我真不是故意……”
    “不必說了。”何定道:“把人捉回來。節使對此事也很重視,張榮枝更不是在嚇我們。”
    “是……”
    等何定走遠,陸鳳台還是拱著手站在那裏,許久,他才轉過身,挺了挺腰板,往承平客棧後麵的茶樓走去。
    站在茶樓上望去,隻見李瑕又在客棧的院子裏孜孜不倦地鍛煉,像是有用不完的體力。
    陸鳳台卻知道李瑕並不是體力好,而是意誌堅韌。
    “都頭。”樊三走上來道:“他們昨夜沒有連夜走,又在客棧歇了一夜,我一直盯著。”
    陸鳳台問道:“聶平回來了嗎?”
    “沒有。”
    “英略社的人呢?”
    “都各自散了,他們應該是真的不知道高長壽去了哪。”
    陸鳳台道:“嗯,這種事聶仲由不可能告訴他們。”
    “要不,我們直接把聶仲由捉起來審?”
    “不能捉他,他的靠山比我們的靠山大。”
    樊三默然,覺得要捉也是能捉的,但得把其他人殺光……可問題是跑了聶平,最後還是瞞不住。
    陸鳳台問道:“李瑕今早有出門跑步嗎?”
    “沒有。”樊三道:“都頭的意思是把他捉起來審?我們可以就把他關在他布置的那個黑屋子裏,也許能問出什麽來。”
    “嗯,一旦他們有人落單就動手。”
    陸鳳台說著,又歎道:“但我看隻有聶仲由一人知道高長壽在哪裏。無非就兩種可能,一是高長壽要麽南下去投奔呂文德;二是躲在哪裏等著與聶仲由匯合,以圖再次北上。”
    “再次北上?他還敢?”
    “昨夜,統領已派了騎兵往各方向都搜過,一個人影都沒看到。說明很可能是第二種情況。那就還有機會,他們從廬州向北走,過了淮河之前到處都是我們的人,高長壽一露麵我們就能拿下。”
    “是,隻要還在淮右,他們逃不掉的。”
    陸鳳台喃喃道:“我就不明白了,就這樣,聶仲由怎麽還敢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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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暫時還不能北上。”李瑕一邊做著俯臥撐一邊說道。
    聶仲由問道:“為什麽?”
    “陸鳳台知道高長壽是我們救走的,而且從廬州往北都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一路都被他監視。”
    聶仲由道:“他們不敢動手的。”
    李瑕道:“過了淮河之後呢?我們過了淮河、被蒙人殺了,你的靠山也不能怪到他們頭上吧。”
    “過了淮河,我們會有新的身份。”
    “不,太倉促了,這一路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們轉換身份。”
    “那你的意思呢?”
    李瑕停下動作,站起身,抬起頭,望向茶樓,道:“他們不敢動手,那就我們來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