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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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赤那?”
&esp;林敘與周南本來滿懷期盼地想與“楊慎”繼續探討那首《臨江仙》,這一刻卻因這個名字失去了興致,轉而對喬琚感到憂心起來。
&esp;“赤那是亳州的達魯花赤的兒子,也就是蒙古鎮守官的兒子,與簡章有些……”
&esp;“遠疆。”林敘打斷了周南的話,勉強一笑,轉向李瑕道:“沒事的,簡章遇到了熟人,過去聊兩句,我們等他。”
&esp;“好。”
&esp;李瑕應了一聲,自在心中沉思。
&esp;因他聽喬琚問過一句“赤那?還是宋人?”才特意回來試探。
&esp;他懂一點蒙語,知道“赤那”在蒙語裏是“狼”的意思,也是一個人名。
&esp;此時得到的消息雖不多,但似乎已足夠了。
&esp;他分明看到林敘雖然在笑,眼中的擔憂不少於周南。
&esp;總之,事情辦妥,李瑕心中的壓力消了不少,看桌上的菜肴不錯,下箸如飛,連著夾了許多肉。
&esp;“同修慢點吃,我們不急,夜還長……”
&esp;周南說到這裏,忽然,聽得外麵有人喊叫起來。
&esp;“走水啦!走水啦!”
&esp;“快跑啊……走水啦……”
&esp;兩個書生站起身,迅速推開門。
&esp;“簡章……簡章……還在嗎?!”
&esp;“快走!簡章不在酒樓裏了……”
&esp;李瑕轉頭一看,拿油布把桌上的四條羊排仔細打包了,裝進包袱裏,這才從容走出來,與他們一道逃出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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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大火一著起來就不可遏製,很快,整座花戲樓都被吞噬在火海裏。
&esp;幸而這隻是城外的一座臨江孤樓,火勢並未蔓延到更多地方。
&esp;“轟!”
&esp;隨著火勢愈大,一聲巨響,豪華酒樓轟然倒塌,灰飛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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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是夜,張家後院中,突然響起了叫囂聲。
&esp;“還找什麽啊?姐夫肯定死啦!是讓赤那幹掉了,哼,蒙古人殺夫搶親,殺到我們張家頭上來了!”
&esp;說話的人聲音清脆,像百靈鳥一般,又帶著稚嫩之氣,但卻又十分囂張,正是十三歲的張家二姐兒張文婉。
&esp;名字叫“文婉”,她卻一點也不溫婉,揮舞著藕一般的胳膊複又叫嚷起來。
&esp;“都給我抄家夥!抄家夥!把大姐兒給我護住!老娘要讓他們知道張家的親不是那麽好搶……哎喲……娘你幹嘛打我?嗚嗚……”
&esp;“還不快把二姐送回去,小小年紀整天‘老娘’‘老娘’的,把人關好了……”
&esp;“嗚嗚……都別捉我!再動我一個試試,爹爹回來有你們好看!我要去殺掉那些猢猻!放開……嗚嗚……大姐,你看她們欺負我……”
&esp;~~
&esp;同一個夜裏,李瑕已回到城外的六福客棧。
&esp;“給,羊排,冷了點,還能吃。”
&esp;林子笑嘻嘻地接過油布包,但隻拿了一根羊排出來,道:“我就吃這一個解解饞,剩下三個你明日吃,你喜歡吃肉,我明日吃糧食就成。”
&esp;李瑕也不客氣,道:“隨你。”
&esp;“事辦成啦?”
&esp;“辦成了。”
&esp;林子還有些不信,又問道:“你真把喬琚殺啦?”
&esp;“嗯。”
&esp;“那……好吧,我無話可說。”
&esp;屋子裏響起林子啃羊排時咂吧嘴的聲音。
&esp;李瑕站在窗邊,雙手扶著窗柩,動作如同喬琚在酒樓上憑欄而立。
&esp;他閉上眼,回溯著整件事,思考著是否還有遺漏。
&esp;……
&esp;“外緊內鬆,喬琚走了,卻把我們堵在壽州做什麽呢?那隻能是……他算到了我們會去潁州,他要提前埋伏……聶仲由,我們一定要去潁州嗎?”
&esp;“是,隻有得到新的身份作掩護,我們才能順利進入開封。”
&esp;“太危險了,一到潁州,我們必死無疑。”
&esp;“為什麽?”
&esp;“天時地利人和全在對手那邊,我們鬥不過他。”
&esp;“你怕姓喬的?”
&esp;“對,我怕他,他占了先手,我們沒機會的。”
&esp;“李瑕,想想辦法。”
&esp;辦法?
&esp;想到這裏,前世的許多畫麵翻湧起來。
&esp;“教練,怎麽說?”
&esp;“記住,擊劍是智者的運動,團體賽最講究的就是策略……這場比賽太不利了,李瑕,我要你釜底抽薪,你先上,壓住他們最強的那個選手,再連挑三人,有沒有信心?”
&esp;“有。”
&esp;“好,釜底抽薪,去吧……”
&esp;“老頭,不看我比賽,又看三國?”
&esp;“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下一句是什麽,我怎麽忘了,怎麽忘了?我太老了。”
&esp;“去睡吧,一會我替你下載下來,你明天慢慢聽。”
&esp;“好,你現在就下,不然你明天就忘了……”
&esp;“好,現在下……原來這是明代楊慎的詞……楊慎楊同修……”
&esp;思緒回到今世,一條條消息也在李瑕腦中浮過。
&esp;“張家重文教,張柔攻入汴京時,金帛一無所取,唯獨進入史館,取走《金實錄》及秘府書籍……”
&esp;“郝經立誌恢複北方漢學,有弟子數十人,開館授徒,不禁旁聽……”
&esp;“潁州屬邸家,不歸張家鎮守,亳州才是……”
&esp;“喬琚可能要成為張家女婿了……”
&esp;“……”
&esp;“聶仲由,去給我買件衣服吧,要華麗貴氣的。”
&esp;“巧兒,再幫我梳個頭。”
&esp;“韓先生,教我些歸德府的方言吧,再告訴我淮北有哪些名儒、書院。”
&esp;“白茂,去給我偷張通行憑證。”
&esp;“儒慕,把你最快的馬和匕首借我。”
&esp;“林子,你騎術好,相貌又最普通,你來騎馬帶我去亳州,再扮成我的仆從。”
&esp;“劉大俠,去看看骨頭湯燉好了沒有,我吃完了再走。”
&esp;……
&esp;“李瑕,你要去做什麽?”
&esp;“釜底抽薪。”
&esp;“什麽?”
&esp;“我先去亳州把喬瑕殺了。這是我們贏他唯一的機會,隻有在亳州他才會沒有防備,等到了潁州,我們絕不是他的對手。”
&esp;“這太冒險了。”
&esp;“不,出其不意,這是最安全的辦法。你們在此等著,等壽州關卡鬆懈再去潁州,領了新的身份,我們再會合……”
&esp;“那你小心。”
&esp;“林子,走吧……”
&esp;……
&esp;“陵川先生的弟子啊,周遠疆、喬簡章、林安道三人最是交好……”
&esp;“那就是周遠疆的書院了……”
&esp;“久仰遠疆兄大名,在下楊慎,字同修……”
&esp;“一壺濁酒喜相逢……”
&esp;……
&esp;李瑕複盤完整件事,睜開眼望著月亮,心說這件事還是做得不完美。
&esp;但沒辦法了,在當前的處境下,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esp;他此時才從懷中掏出喬琚的遺物,隨意翻看著,最後打開了那張婚書。
&esp;婚書上,寫著一個女子的生辰八字。
&esp;“張文靜?”
&esp;李瑕想把它丟掉,想了想,最後還是重新收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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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與此同時,範淵正連夜帶人從廢墟中挖出一具燒焦的屍體。
&esp;“範經曆,隻有這一具屍體……應該可以確認,是喬都事。”
&esp;範淵吸了吸夜風中的灰煙,擤了一條長長的鼻涕甩在地上。
&esp;他揉了揉鼻子,又拿手在下屬的肩上擦了一下,眯著眼,緩緩說道:“喬琚不是赤那殺的,這不是赤那的作風,不然此時他已經提著喬琚的人頭滿大街炫耀了。”
&esp;“那是?”
&esp;“我有一個很有趣的想法,不過還要證實。你去,再請安道和遠疆來見我一麵。路上買點酒給我暖暖身子。”
&esp;“是。”
&esp;範淵撓了撓頭發稀疏的頭皮,又向人招了招手。
&esp;“你們幾個,接下來貼身保護我,記住,一定要形影不離。”
&esp;“是。”
&esp;“可惜嘍,可惜嘍……”
&esp;範淵這才抱著胳膊走去,嘴裏喃喃道:“脫脫……脫脫帖木兒……小子,盲信刺殺是不行滴,不行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