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書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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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帝子嗣單薄,養住的皇子隻有兩個,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四皇子魏王。
太子乃先皇後所出,嫡長子的身份讓他的儲君地位無可動搖。
魏王的生母如今雖高居妃位,卻是宮女出身,能有今日不過是母憑子貴。至於魏王自身,也遠遠不如太子得泰安帝喜愛。
溫好從極度的震驚中回神,又不覺意外了。
父親再不喜她,她也是他的女兒。能讓他一個堂堂侍郎把女兒悄悄送人玩樂,對方身份定然貴不可言。
外祖父、外祖母過世了,母親瘋傻了,她又是個啞子,別說許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就是門第比溫家差上兩等的都不容易。再往低嫁,對一個不會考慮女兒終身幸福的父親而言沒有任何助益,還不如就養在家裏,費些口糧而已。
這樣的她,不過是溫府無人在意的一抹孤魂,能入太子的眼為父親換來儲君器重,父親怎能不動心?
畢竟他是不動聲色把結發二十餘載的發妻置之死地的人呢。
太子……她的仇人之一,還有太子。
不是儲君地位風雨飄搖的太子,而是所有人眼中毫無疑問的下一任皇帝。
這還真是一座難以搬動的大山。
溫好垂眸,盯著纖纖素手。
“阿好,是不是不舒服?”打量女兒有些蒼白的麵色,林氏關切問道。
溫好揚唇:“沒有不舒服。娘挑好了嗎?”
林氏一指桌案上琳琅滿目的首飾:“都裝起來吧。”
女掌櫃眉開眼笑:“這就裝好給您送到府上去。”
“東西也不多,我直接帶走就是。”
女掌櫃動作利落把首飾裝好,親自提著幾個匣子把林氏送到馬車旁。
“林夫人,等上了新樣式給您送到府上去挑。”
“不必,出來逛才有意思。”
林氏上了馬車,把其中一個花梨木匣子遞給溫好:“阿好看看喜不喜歡。”
溫好接過來打開,險些被滿滿一匣子熠熠生輝的首飾晃花眼。
她想到前世逃亡路上的艱難,眼角發澀。
別說是一匣子精美絕倫的珠寶首飾,就是一匣子樸實無華的銀元寶她也喜歡啊。
“女兒很喜歡。”溫好認真點頭。
“娘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林氏嘴角高揚,拍了拍另一個大小差不多的匣子,“這匣子是給你大姐挑的。”
她顯然心情極好,而開心的原因再簡單不過:給女兒買的東西女兒喜歡。
就是這樣心無城府,全心全意愛著父親的母親,被夫君那般算計、踐踏。
溫好挽住林氏胳膊,頭靠在她肩頭:“娘,大姐肯定也會很喜歡。”
林氏抿唇一笑,心滿意足:“感謝老天讓我的阿好能說話了,娘就是折壽十年——”
溫好忙止住林氏的話:“娘,不許您這麽說。要是這樣,女兒情願當啞巴。”
“傻丫頭……”林氏哽咽,抹了抹眼角。
進了溫府,溫好抱著匣子道:“娘,我先回落英居了。”
“回去歇著吧。首飾匣子讓寶珠拿著,怪沉的。”
“不用,娘送給我的,我想自己拿著。”
溫好辭別林氏,不疾不徐往落英居的方向走,才走沒兩步就迎麵遇上了管事溫平。
溫平腳步匆匆,不知道是太著急還是如何,竟險些撞上溫好。
溫好手一鬆,匣子掉到了地上。
本就裝得滿滿的匣子這麽一摔,珠寶首飾直接撲了出來,陽光下發出奪目光彩。
溫平看著滿地金光,直了眼。
寶珠怒目罵道:“溫管事是不是沒帶眼睛,衝撞了姑娘你擔得起嗎?”
溫平一個激靈回神,躬身給溫好賠不是:“是老奴沒長眼,老奴給二姑娘賠罪。”
溫好對撒了滿地的珠寶視而不見,目光涼涼落在溫平身上:“溫管事是有急事麽?”
“是有點事要處理……”溫平低著頭,視線不自覺被滿地珠寶吸引。
“那溫管事去忙吧。”溫好語氣波瀾不驚,聽不出喜怒。
“二姑娘大量,多謝二姑娘不怪。”溫平深深作揖。
溫好盯著溫平匆匆離去的背影,目光愈冷。
溫平便是替父親作偽證的那個書童!
一晃二十年,小書童變成了大管事,也是溫府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今日他如此著急,應該是去賭坊。
寶珠撿起首飾,鬆了口氣:“姑娘,還好沒有摔壞的。”
溫好微微點頭:“那就好,先回落英居。”
匣子是她故意摔的,為的就是刺激溫平。而看溫平反應,效果很不錯。
回到落英居,溫好一刻都沒有歇,重新換了一身衣裳帶著寶珠又出了門。
主仆二人沒有用溫府馬車,而是雇了一輛。
“去千金坊。”
千金坊是京城的大賭坊之一,每日賭客絡繹不絕,也是最容易生亂子的地方。
這個時候就有一名少年被幾人堵在門外牆根處,哭哭啼啼求饒。
進出賭坊的人甚至都沒往這個方向瞧上一眼,顯然對這種情景早已司空見慣。
“雲少,你說是剁你的左手小指呢,還是右手呢?”
少年神情驚恐,涕淚橫流:“別……別剁我手指,我爹馬上就帶錢來了……”
“那怎麽還不來?”
“快了,快了……”
“上一次你爹來還錢可是說了,以後再不管你了。”
“我爹肯定會管的,他就我這麽一個兒子,你們相信我——”少年哭喊著。
有人湊在領頭的人耳邊說了一句,領頭的人往某個方向一掃,冷笑道:“把他手指剁了!”
得了吩咐的人拽著少年左手往牆壁一按,舉起菜刀。
“住手!”溫平遠遠喝了一聲,飛奔而來。
“呦,溫老爺來得及時,令郎的小指還在。”
“爹,爹快救我!”
“你們……簡直無法無天!”溫平渾身顫抖,既氣兒子的混賬,又惱這些無賴的行徑。
“溫老爺這麽說就不對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信咱們去官府問問官老爺去。”
溫平氣得臉色鐵青,卻知道今日不給錢是無法脫身了。
他雖是侍郎府的管事,可能在京城開賭坊屹立不倒的豈有簡單的,真要鬧大了,老爺定會怪罪他。
“多少錢?”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兩?”溫平心疼得一哆嗦,便要掏錢。
曾經一百兩對他來說不算大錢,可攤上這麽個兒子,再厚的老底也被掏空了,如今別說一百兩,就是掏一兩銀子都難。
那人冷笑一聲:“溫老爺說笑吧,一千兩,少一兩就把令郎的手指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