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登麵前耍花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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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蕩之前,整個工坊安寧有序,如同擰上發條的鍾表一般,各部門協作,有條不紊。
    可當警報拉響的瞬間,一個個密切合作的部分就好像脫節了一般,失控,各自運轉,甚至宕機。
    人群四散。
    碰撞和踩踏不斷出現,人群湧向了大門的方向,出入口的位置,人滿為患。
    不止是學徒,就連工匠都惶惶不安。
    安全局打過來了?
    草,這麽快?
    那他們怎麽辦?兼元宗匠呢?
    宗匠去哪兒了?
    一時間,諸多學徒湧向出口的時候,不少工匠卻本能的擠向了上層。
    在短暫的衝擊過後,混亂反而如同野火一樣在工坊裏蔓延開來,尤其是映襯著各處此起彼伏的爆炸聲。
    電梯墜落,在慘叫聲裏。
    燃料爆炸,電路失控,停電,燈光熄滅,幽暗的應急燈照耀之下,一張張錯愕震驚的麵孔,寫滿了不安。
    “安靜,安靜,都給我安靜!”
    身披黑袍的工匠大怒的推開門,看著走廊裏混亂的樣子,連聲怒斥,“隻是些許震蕩而已,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滾開!”
    一把將驚慌失措的學徒推到一邊,兼元的四弟子連雲怒吼:“各安其位,不準生亂,難道是想要讓宗匠親自來問罪麽!”
    瞬間,大廳之中死寂到來上,所有人僵硬了一瞬。
    自連雲的冷眼凝視裏,管理者首先站出來,連催帶打的勒令自己的下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很快,人群就稀疏了下來,而剩下的學徒也都一個個的散開。
    主要是,在最初的動蕩之後,後續居然再沒了反應。
    隻是地震而已。
    “烏合之眾!”
    連雲冷哼了一聲,不明白宗匠為何募集了這麽一幫土雞瓦狗過來。
    就算是安全局真打過來,工坊內也是絕對安全的,即便是天人也無法突破外層防禦。關鍵的時候,還可以破空遁走,根本不會任何危險。
    就隻有這幫連活兒都幹不好的廢物,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才會惶恐不安,自行生亂。倘若驚動宗匠的話,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受岩罰之刑。折騰完了之後,還要帶著自己石化的肢體滾出去!
    一路上的亂象令連雲的氣兒不打一處來。
    當他看到一個趴在走廊拐角處後的麵板下麵,不知道在做什麽的學徒時,怒意頓時越發高漲:“廢物,你在幹什麽!”
    “啊?啊,我?”
    那個驚慌失措的學徒呆滯抬頭,手裏還拿著工具,語無倫次:“不、我不是,剛剛,警報……工坊的驗證係統損壞了,我、我正在排查……”
    連雲神情頓時一滯。
    “滾開!”
    他沒好氣兒的將學徒推到一邊去,然後打開了麵板,喚醒回路,仔細辨別,可越看,越是火冒三丈。
    “哪裏壞了?”他回頭怒斥:“這不好好的麽?!”
    “啊?”
    麵目醜陋滿是疤痕的學徒愣了一下,湊過來,看了一眼,然後伸手摸了一把。
    啪!
    一聲脆響,自他的手下,工坊的底層回路裏,身份識別和驗證的序列模組,瞬間分崩離析,消散如流光。
    就好像從不曾存在過一樣。
    而剛剛停下的警報,頓時再度拉響,越發高亢。
    “好了。”
    他說,“現在壞了。”
    “你……”
    連雲呆滯,僵硬回頭,隻看到了那一張疤麵上浮現笑容,再然後,後背一涼。
    噗……
    血液噴薄,湧出,靈質紊亂,賜福失控,矩陣震蕩。
    在那一道宛如微光鑄就,介於有無之間的鋒刃遞近之下,他自身的防護好像不存在一樣,根本毫無反應。
    而微光的鋒芒灌入體內之後,便瞬間擴散,奔湧全身,有形之鋒化為了無形的碎散顆粒,無處不在,阻塞靈質的循環和流轉,蒙塵賜福,矩陣的運轉也越發艱難,失去響應。
    他張口,嘔出大片的血腥,抽搐,下意識的想要掙紮。
    就看到那個學徒再度伸手,憑空拔出了一把骨刀來。
    灌進了自己的腦門中。
    再然後,他就再也動不了了……
    “呼……”
    季覺擦了把汗,看了看沒什麽人敢進來的走廊,鬆了口氣。
    【流光之刃】,樓大少貢獻出的消耗品賜福造物。匕首一般的形製,握柄之上的鋒刃虛幻透明,宛如流光。
    實際上,是經過靈質質變之後的結晶造物。
    內部包含的是天元一係的賜福【和光同塵】,其原本的效果是降低體內其他賜福之間的衝突,作為緩衝,減輕自我和規則之間的衝突。
    而經過孔大師的精心調製之後,已經變成了惡毒無比的偷襲利器。
    樓氏的靈質塑形賦予匕首鋒刃質變,令其最大限度的接近於無,以繞過諸多防禦造物的機製,而一旦刺入體內之後,靈質自行崩解,連帶著【和光同塵】的賜福一起,遍及靈魂和肉體。
    屆時,受害者的意識就將在和光同塵的幹涉之下,自我、超我、本我等分別和雜念迅速曖昧模糊。而靈魂、肉體、矩陣和賜福也在數倍過載的效果之下,失去自身的獨立,被強行調和重疊在一起。
    就像是刪掉了數據庫裏所有的分隔符,去掉一切分段,抹除注釋和識別,以至於混成一團,失去響應,徹底宕機。
    而受害者則徹底淪為普通人,任人宰割。
    當然,如果是白鹿、大群、荒墟的話,說不定隻是遲鈍一瞬,可倘若受害者同為餘燼的話……那可就有意思了。
    果然是同行盼著死同行。
    惡毒是真的毒。
    可好用也是真的好用啊!
    破防、真傷,還帶禁魔和控製,用過一次時候就酸爽的停不下來。自己出生入死這麽辛苦,回頭還不得著從樓大少那裏多毛幾把?!
    此刻,看著躺在地上不斷抽搐,動彈不得的工匠,季覺淡定的伸手,摘下了對方的護符,別在身上。
    非攻徽記顯現在雙手之上,在那一雙絕望眼瞳的注視中,輕巧的摘出了對方矩陣上附著的工坊識別權限,移植到了自己的靈魂中。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季覺雙手合十,衷心的感謝,再然後,微笑著,向著那一張劇烈痙攣的麵孔伸出了手。
    預計時間還有三分鍾,剝取素材,夠用了。
    ……
    實際上,並不夠用。
    他原本預計工坊會陷入混亂,最快十多分鍾後才會恢複正常。可還沒過五分鍾,一切混亂就在強力的彈壓之下回歸了死寂,再沒有一個人敢亂走。
    快,太快了!
    到底是兼元的眼皮子底下,半點搗鬼的空間都沒有。
    麵對預料之外的襲擊,工坊內部的應急處理措施依舊十分成熟,最大限度的穩定了狀況,然後,開始排查隱患。
    而在看到走廊上那一具血肉模糊、根本連身份都判斷不出來的屍體時,所有頓時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各部門排查隱患,確認成員名單,不在位置的,出現異常的,統統拿下!”暫管工坊的存靈臉色陰沉,下達命令:“都聽明白了麽?!”
    “是!”
    下屬們慌不迭的點頭。
    而在人群中,剛剛晉升為垃圾堆主管的孫賜尤其驚慌,尤其是想起這兩天自己助理的神秘動向,就越發的不安。
    隻能勉強的維持臉上的平靜。
    應付著同事之間的閑談,然後一路匆匆回到地下去,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門後,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什麽事兒?”
    “不,沒,沒什麽。”孫賜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強行擠出笑容:“工坊裏出了點問題,緊急排查。”
    門被推開了,露出門後那一張熟悉的醜陋麵孔。
    滿是不耐煩。
    “怎麽?需要我幫忙嗎?”
    “不,不用!”孫賜斷然搖頭,一顆心徹底放進肚子裏:“我隻是擔心、擔心你的……”
    “擔心我是不是那個搞鬼的人?”疤臉的學徒冷笑:“放心,我沒那麽大膽子,在宗匠的眼皮子下耍花槍。”
    “沒有,沒有,哪兒能呢!”
    孫賜笑的渾身輕鬆,門啪的一聲被關上了,差點拍在他的鼻子上,他也毫不在意。
    塊壘盡去,一身輕鬆。
    沒事兒,沒事兒就好啊。
    門後,貼著以太修正頁的水銀傀儡漸漸褪去了皮膚的色彩,失去響應。
    再無聲息。
    .
    與此同時,三樓,倉庫,緊鑼密鼓的排查和清點也還在繼續。
    隨著外層儲備逐漸清點明晰,光頭女人的神情也漸漸輕鬆起來,看向旁邊寬敞椅子的眼神也越發輕鬆。
    “看起來,素材和儲備這裏是沒有問題的。”她看著匯總到自己手裏的報表,鬆了口氣,“都在這裏了,連雲大人要看一下嗎?”
    “一些垃圾材料而已,看什麽看?”
    翹著腳等待請點結果的工匠‘連雲’麵無表情的揮手:“我要是賊,進來也不會衝著這堆蹩腳玩意兒去。
    內層的珍貴素材,你確定沒有問題麽?”
    “這……這……”
    光頭女人的神情僵硬起來,緊張:“外層封鎖是完整的,可裏麵,我的權限也不夠,隻有一把鑰匙。”
    “所以才派我來啊。”
    連雲瞥了她一眼,抬起手,工坊授予的靈質序列浮現,“另一把在我這裏。應急管理條例還記著呢吧?”
    “是,是。”
    光頭女人慌不迭的點頭,走在前麵引路。
    緊急狀況下,打開珍貴素材儲存室,除了兼元大師之外,必須有倉庫管理和行權特許兩道驗證,兩把鑰匙才行。
    而且進入之後也必須最少兩人,同時,不可進行任何支取和移動等變化。
    管理倉庫這麽長時間,她早已經記得滾瓜爛熟。
    隻是,越是往前,不知為何,她心中就越是不安。
    就好像,總感覺哪裏有什麽紕漏,卻說不出來,總想起那些電影裏的劇情,等管理人員打開倉庫大門的時候,發現裏麵空空蕩蕩的場景……
    直到最內層的大門,緩緩打開。
    看著裏麵熟悉的場景,毫無變化,她頓時鬆了口氣,已經汗流浹背。
    還好,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二級珍貴素材和新送進來的緊要物品,都在這裏了。”她嫻熟的取過清單,遞給了身旁的工匠,可回頭的瞬間,動作卻僵硬在原地。
    遍體生寒。
    “嗯?”
    連雲疑惑的看過去,不明所以。而光頭女人的表情卻忍不住抽搐,“連、連雲大人,您……您的……臉……臉……”
    微笑。
    伴隨著那一張麵孔上笑容浮現的同時,一線細長的血痕就從額頭突兀的浮現出來,向下,緩緩延伸。
    啪!
    半張纖薄的臉皮,就這麽失去附著力,掉在了地上的塵土裏。
    還原出臨死之前的絕望和驚恐。
    “哦,沒事兒,新的,沒粘好。”
    ‘連雲’彎下腰,將半張臉撿起來。
    啪一下,重新貼在了殘缺的麵孔上,可卻貼錯了位置。
    貼在了還黏連著的那半張麵孔之上,耷拉了半截下來,映襯的另外半張裸露著肌肉的麵孔,越發猙獰。
    自慘白的燈光下,血水從裂口之下緩緩滲出,滴落。
    劃出了嘲弄的弧度。
    咕咚。
    光頭女人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那一張猙獰的麵孔,已經近在咫尺。
    微笑著,發問:
    “你剛剛說……我的臉,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