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連城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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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聽著什麽回應,車內很安靜,他的方向傳來細密的呼吸聲,似睡去了,微弱的呼吸卻時而急促,時而緩慢。
裝睡!
她眼皮一翻,極度鄙視他這種說話說一半的行為。
風雪已停了大半日,此刻的夜色正是最幹淨純粹,月芒如銀。
玄清觀依舊是青瓦白牆,觀外,早已守候了二三十來名白衣弟子,這也是玄颺暫住下來帶在身旁的親信,從前的鼎盛場景早已不複。
以玄颺為首,眾人將馬車上的人迎接了下來,天色已晚了,秦晟裼似乎很疲乏,直就奔了玄颺所安排的住處,留下個小弟子為秦無色引路。
秦無色借著月色四下看了一圈,未有見到黑白子的身影,以玄颺自負,應當是把七七留在身邊而非交托他人,隻是,這不過也單是她的猜想。
那白衣弟子將她引到一間院子,頗有些不自在道,“師尊也才回來不久,這院子有些舊了,倒是……已經打掃得很幹淨的。”
秦無色點了點頭,一回頭,晏睿等人就在院子外站著,看樣子是打算在院外守一夜了,那白衣弟子見她麵色有異,亦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前行,輕推開門,“衾被備了兩床,薰籠裏的木炭也加足了,桌上有些素點心,今日新鮮做的,餓了可以吃些……”
他說著,秦無色本神遊的思緒拉回,不禁側目覷了他一眼,一張陌生的臉,相貌倒算周正,也僅僅止於周正,眉心微微一動,“你叫什麽?”
“我?”被突然打斷了話,他也愣了一下,才又答,“青竹。”
秦無色抿起唇,仔細又打量他一番,確定是不認識的,他也被看得局促,將炭火燃了,慌慌道了一句‘有事喚我’,便退出門去。
她這才環顧四下,這房間的簡單陳設和她從前住在玄清觀的其他院子並沒什麽太大差別,視線落到桌上,倒真是有幾碟子素點心,顏色清淡的讓人看著也沒什麽太大食欲,反而是那碟蜜桔看著新鮮甜蜜。
隻是冬日裏吃這個,涼得慌。
這一路錯開了晚膳時間,不餓也難,隻是食欲缺缺,她將燈滅了,就懶懶散散地斜靠在床邊,這姿勢又似睡非睡。
深夜,她突地起身,悄悄地將門拉開了一條小縫,正探出腦袋往外瞧,正正好就對上門外那雙眼睛。
兩人皆是一驚。
秦無色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來人的嘴,生怕他一聲驚叫擾了什麽,手亦順勢將他往房裏帶,眼神往外瞟去時,竟發覺院子外晏睿等人七仰八翻了一地。
“你到底什麽人?”秦無色眯起眼,屋內沒有掌燈,借著月光看清那張臉,是青竹。
“唔……”被捂住嘴,青竹隻能發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嗚咽。
秦無色皺了皺眉,這才將手移開,心中卻沒有放鬆警惕,青竹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暗想方才她那一下險些沒把他給弄窒息。
他目光卻是落到那桌上的點心,像是無意識的說,“原來沒吃啊…。”
秦無色眉毛一挑,這才察覺他手中拎著一隻大麻袋,臉色不由沉了沉,“這個,是用來裝我的?”
“是,啊?也不對,不是!”青竹將點頭便慌忙搖頭否認,見她眼神越來越沉,急道,“秦……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少主,是少主想要見你!”
秦無色一怔,眼神忍不住去瞧他手裏那個麻袋,他被看得心虛,死命將麻袋往身後藏,戰戰兢兢開口,“少主說,要小心行事,我怕……怕被師尊發現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話間,他從袖子裏摸出隻紙鶴來。
那紙鶴一出他袖口,便如沾了靈氣般飛到她指尖,那翅上一瞬閃現了幾個字兒,轉瞬,紙鶴化作零星的光點散去。
秦無色沉吟片刻,不敢苟同地望了一眼門外一地橫七豎八的人,“怕發現?”
“他們那是自個兒喝多了,醉了。”青竹說得有些遲疑,“隻是,秦姑娘,你這樣也沒法跟我一起去見少主啊,你看是不是……”
說著,他有將手中的麻袋再亮出來的意思,“你這房裏烘得暖,範不著多留一床衾被,我背一床被褥走總沒人在意。”
“他就那麽肯定,我會想見他?”秦無色瞅著他的動作,還是忍不住又皺了眉頭。
心裏,著實很想見他,自她回來,什麽人都見了,獨是沒有見到他。
但是,要是以這樣的方式見,她還是十分抗拒。
“少主說,隻要跟秦姑娘提了他的名兒,秦姑娘一定是一萬個願意的。”青竹口吻篤定,雖然秦無色真是極其好看,可他家少主那也是萬裏挑一的俊美,少主這麽說,還真挑不出一點兒錯處。
秦無色眼皮跳了一下,“既然如此,還需要在點心裏下藥?”
“這……”青竹語塞,被她這麽一點,才恍然大悟過來,說到底,少主壓根就對自己沒信心麽!
“你過來。”突而,秦無色緩緩衝他一招手。
約莫在寅時,一身白衣的青竹自屋中走了出來,身影掠到一旁的壁壘邊,這高牆,從前就覺得若非一身極好輕功是翻不過去,而她,隻是將那堆雜草撩了幾下,就從一人高的洞口自在地走了出去。
此刻的秦無色,一身青竹的白衣弟子打扮,她沒想到南風吟會將見麵的地方安排在玄清觀外,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在自己住的小院牆上挖了個洞。
這是她第二次踏足玄清後山,即使今夜的月光實在好得不像樣子,她亦深知這兒地形複雜,滿地的雜草將路掩埋,加之積雪不化,不小心翼翼地前行恐下一刻就自己走到了懸崖邊上。
走了不多久,她就看到綴著雪的雜草叢生中一點細微光亮,紫色,像是螢火蟲的微光,細看,是一隻隻紙鶴,一點點連著,通向遠處。
他這指路指得倒頗有幾分浪漫,秦無色抬眸望去,就能隱約看到,被淡淡的紫色光暈環繞著的他,滿地雪色,他正席地而坐,低垂著臉,發絲散漫瀉下。
一隻隻紙鶴在他手中成形,修長的指尖揮一下,便翩飛而去,耳尖地聽著草動,他動作滯了一滯,將落在膝頭似不肯離去的紙鶴輕輕撣去。
微光如畫,卻不敵他。
秦無色墨色的眼眸微微的眯起,他的一雙手,被凍得有些紅了,一隻瀅著紫色光暈的紙鶴飛到她眼前,盤旋了幾圈,又飛向南風吟,留下一尾餘光似星。
她一時竟然有些恍惚,恍惚他竟一身火紅衣衫,恍惚他似幾分愁雲慘淡,恍惚這荒山野嶺中的那個他,不過是個皮囊漂亮過分了的妖精,吸引夜半迷路的行人走過去,隻為讓人墜落萬丈懸崖,萬劫不複。
這算是分別後的頭一次再見吧,她連他的臉都還未看清,單憑直覺,這是他,可那一身火紅的衣袍又讓她不敢認,開場白都沒想好,隻能輕咳嗽了幾聲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他仍是不動聲色,秦無色猶豫了片刻,他就真是個鬼魅,她也忍不住要過去看看了,腳步方近,他依舊垂著睫,手指卻撩開一縷發絲。
那動作,潑雲灑霧似的,真是……好看絕了。
老遠地她都能看到他睫毛非同一般的又長又密,臉都沒看個清楚,腦子裏就隻倆字兒轉悠,好看好看好看……
他那動作,恰好就露出領口的一粒盤扣,那種盛世美顏之下,不是她想去在意一粒扣子,隻是無法不去注意,一是他這動作擺明是故意露出這個給她瞧,二來,那盤扣是一顆珠圓玉潤的紫色珍珠,異常奇妙美麗。
“挺好看的。”她不明所以,他既然那麽顯擺,她就順著她來,也解了不知道第一句說什麽好的尷尬。
生在皇家珍貴物事見的不少,紫色珍珠她卻著實不曾見過,料來是件稀罕物,好像,秦晟裼也有顆金色的,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