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甜接行舟回家的時候，玉蘭大師塞給她兩張門票，是程昱的畫展，周六開展。
    陸行舟特別開心，進門就激動地問董甜那天他穿什麽衣服合適，然後開始掰著手指頭數自己有幾套西裝。
    董甜換鞋，把買回來的菜拎進廚房，有點被兒子的激動之情驚訝道了。
    她還沒見陸行舟對別的事兒這麽上心過。
    「嗯，最近店裏的生意比較好，我周六日可能會比較忙，咱們周一去行不行？」董甜站在兒子門口，跟行舟商量。
    忙著挑衣服的陸行舟臉色頓時垮下來，「畫展要開一個月呢……但我想周六去……」
    他為難地看著董甜，「不能抽點時間嗎，半天也可以。」
    董甜也挺無奈的，真要能抽時間，也是大早上或者臨近傍晚的時候，那時候畫展都關門了吧？
    如果跟程昱說一下的話，大概晚點去看也可以，隻是……
    董甜自然不想因為這種事麻煩別人，「要不……讓你爸帶你去？」
    陸行舟徹底萎靡下來，「那行吧。」
    董甜看兒子這反應不太對勁兒，「嗯……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非要周六去？」
    「也沒什麽。」陸行舟關上衣櫃，仰麵躺到床上像泄了氣的皮球。
    董甜有些過意不去，「我再跟安靜商量一下，說不定會有時間。」
    「嗯。」陸行舟訥訥應了一句，似乎已經提不起興致。
    董甜到廚房的時候給陸慎廷打了個電話，萬一他也沒時間的話，那就麻煩一下董梁吧。
    彩鈴響了半天，電話才接通，「甜甜？」
    陸慎廷的聲音像比平時沙啞許多，有些不對勁兒。
    「你怎麽了？」
    「也沒什麽……」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手機落地的聲音，此後陸慎廷便沒再回應。
    董甜草草跟兒子說了一聲，讓他乖乖在家等安靜回來，就急匆匆衝出家門。
    她不知道陸慎廷是怎麽了，一邊往樓下跑一邊給趙武打電話。
    趙武正在陸慎廷的辦公室外，聽完趕緊衝進去，就見陸慎廷在桌子上趴著一動不動。
    董甜給足了電力，把小黃頂到了最高速，夜風呼嘯而過，她的耳朵被刮得生疼，正要拐彎的時候，迎麵一道遠光過來，晃得她眼前一片白。
    重心不穩，她因為慣性加速度整個人從電動車上飛了出去。
    疼得她坐在原地緩了半天，正好接到趙武的電話，說陸慎廷送急診了，董甜又強忍疼痛轉道去醫院。
    趙武見到董甜的樣子，忘了說陸慎廷的情況，先驚了，「你這是……摔了嗎？先叫人來處理一下傷口吧。」
    「都是皮外傷，沒事兒。」董甜喘口氣，「他什麽情況？」
    「急性胃穿孔，正在手術，估計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趙武看她這情況不放心，讓她在這等著，很快推了個輪椅過來，旁邊還跟著個護士。
    熟人的醫院還是方便些，打了聲招呼就給安排好了。
    董甜怕浪費時間，死活不肯去做什麽檢查，「幫我處理一下外傷就行了。」
    護士看看她身上的情況，左邊的膝蓋、胳膊肘都冒著血，黑紅黑紅的，腿上還有剮蹭，顴骨的地方也掛著點彩，一看就是側著摔的，還摔得不清。
    「起碼拍個片子吧，萬一有骨裂什麽的，不早點處理的話會很麻煩。」
    「等這邊手術做完，我肯定去拍。」不然她不放心，隻是覺得有點矯情，沒好意思說出來。
    既然人家這麽說了，護士也不好再勸，「行，那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外傷。」
    護士說完推起輪椅，董甜不放心地回頭囑咐趙武，「有什麽變故隨時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嫂子。」
    這年頭還流行用雙氧水和酒精處理外傷，塵土和血水一並被衝下來，疼得董甜飆出眼淚，使勁兒忍著才沒出聲。
    就算是見慣了這種場麵的護士也有些心疼，有心跟她聊天，轉移一下注意力。
    「手術室的那個是你什麽人啊？」
    「前夫。」董甜艱難的答了一句。
    護士笑了，「看你那麽著急，真是一點都不像前夫。」
    董甜尷尬的抿著唇，她是想笑一下的，但實在是有點疼，笑不出來。
    這個問題，實在是連她自己都答不上來。
    聽見他出事的那一瞬間，她的大腦就變成了一片空白，那感覺……就像沒了他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一樣。
    或許，是知道他不該這麽早出事，心理上擔不起這個責任吧。
    隻是這後者，不足為外人道了。
    護士又隨口問了她點別的，直到傷口清理得差不多了，才不再找話題。
    她皺眉看著清洗幹淨的傷口，「你這膝蓋上的口子有點長，得縫針，等會兒吧，我去叫醫生。」
    董甜低頭看看血赤糊拉的膝蓋，很想說一句，醫生沒空的話，她自己來也可以。
    外傷緊急處理和急救在中醫藥班都是選修課，但她一節都沒落下，而且縫針的技術還可以，隻是至今為止都隻在豬皮上練過，沒試過真人呢。
    醫生來得倒是挺快，董甜怕麻藥勁兒上來想睡覺，讓醫生直接縫。
    許是被雙氧水刺激得有點麻了，這一針針下來，雖然也是大汗直冒，眼淚嘩嘩流，感官上倒也還行。
    護士把董甜推回樓道裏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被汗洗了一遍，臉色慘白慘白的。
    「注意傷口別吃力，等會兒一定要去做個檢查，你這傷得有點嚴重，可別不當回事。」
    「知道了，謝謝。」董甜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趙武也跟著道謝。
    護士笑笑便走了。
    如是又等了一個小時，手術室的紅燈熄滅，護士醫生接連走出，陸慎廷也被推了出來。
    「沒什麽事兒了，等麻藥勁兒過了，人醒過來，可以吃點清粥，別喝湯什麽的，至少要等明天。」
    董甜小心地聽著，等醫生交代完了，趕緊讓趙武推她去病房。
    躺在床上的陸慎廷，眉心都是收緊的，就像……她剛穿越過來那會兒。
    那時候，他大概整天想的都是些煩心事，眉頭就沒解開過。
    不過，後來，倒是不怎麽見他這麽愁了。
    董甜想去揉揉他的眉心，一抬胳膊抻到了傷口，疼得她斯哈一聲，感覺傷口又開始流血，她實在有點難夠到，隻能作罷。
    她坐在輪椅上，呆呆看著他，除了想讓他趕緊好起來，什麽別的想法都沒有。
    她都沒想到，自己這麽緊張他。
    有些感情壓抑得久了，真的會連自己都被騙吧。
    忽然，手機響了，她慌慌張張地拿出來，都沒看清是誰打來的，生怕手機鈴音太大，嚇到了病人。
    「你去哪了？行舟說你急急忙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