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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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

    雲薇成功被穆陽的皇上不擅長端水的論調逗笑了,不由得笑嗔一句“皇上一直自信自己是平衡大師,阿陽不怕傳入皇上耳中去?”

    “皇上的心始終是偏著的,平衡之道講就是得是一個無心無情。”穆陽把玩雲薇柔軟的手指,“皇上喜歡誰,心就會偏向誰,誰能討好他,他多寵上幾分。

    我知自己身份之後,隻埋怨過他不肯善待萬阿娘,剩下的我沒資格也沒理由抱怨。

    他一直拿我當親生兒子,一來是我爭氣,對他裨益最大,二來我數次舍命相救,皇上可能會把恩情看得很淡,我救他時不一樣,他想忘都忘不掉的。

    穆晨死了之後,皇上想讓楊皇後生兒子,在心底是拿我當親兒子疼,所以我才不肯幫楊皇後,也不肯幫父親。

    他同我出京就藩,是我算計得來的,而他去西涼,也是我同嶽父有過默契。

    我多寫幾封書信回去,皇上看見了,他的心自然偏向我了。

    除了皇上自己之外,其餘人都無法同我相比,便是皇太後,她也不如我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穆陽停頓了許久,有幾分感傷,開口說道“所以我必須得就藩,不是為躲楊皇後,是怕皇上……我同皇上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親近不得,疏遠不能。

    你認為同我同楊皇後之間的情分最複雜,不是,並不是,我一直很清楚知道自己做過什麽,不曾後悔過。

    我最是無法釋懷的人始終是皇上,這份本該是父子之情說不好,無法說清楚,經曆的事情太多了,我同皇上之間早就超脫了父子之情,君臣之義……超脫了卷毛劃定的條條框框。”

    “不管皇上最後輸贏……”雲薇靠在穆陽肩頭,開口道“他在你這都是大勝。”

    “在我這贏了沒用。”穆陽對雲薇能理解自己而歡喜,愛同恨很好說清楚,偏偏穆陽同皇上說不清,道不明,“皇上更希望能贏了楊皇後,讓她生個皇子出來繼承皇位……”

    “然後讓楊皇後垂簾聽政,你同父親合夥做帝黨,同垂簾聽政的皇太後抗衡,等到小皇帝長成,先滅皇太後,再殺輔政權臣?!”

    雲薇還是覺得皇上沒安好心,她不是穆陽,沒經曆過他同皇上之間的事,雲薇不好評說什麽。

    “橫豎我就知道一件事,史書斑斑,沒有一個權傾朝野,轄製過皇上的權臣有好下場的,雖然有周公,可是他真的過得好嗎?”

    雲薇抬手堵住穆陽的嘴,厲色道“不許說了,你認為他好,我不反駁,我認為他不好,你也別試圖說服我,反正我爹若是真做了權臣,踏上文臣巔峰,我……我……我就夥同我爹來改變政體——君主立憲。”

    “恩?”穆陽有點懵,”卷毛沒有提過。”

    “因為土壤不適合,不過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未必就不能成了。”雲薇輕聲說道“阿陽不必覺得愧對皇上,畢竟天穆王朝會一直持續下去,沒準王朝還能更為長久呢。”

    穆陽覺得自己該去同卷毛好好了解一番再同雲薇討論,開口說道“嶽父一定能全身而退,絕不會落下不好的結局。”

    雲薇並不放心,以為和平一統,南邊矛盾依舊尖銳。

    可這也是好事,商業發達,百姓開智,這些都是進步的前提。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可是從小她就會背的,別人家大女主為了當女帝,登上皇位,她沒那麽高的誌向,也就改變政體吧。

    雲薇拉著穆陽起身去了書案後,陪著穆陽看起了江南的情報,同他商量如何重新劃分土地,如何興盛商業等等。

    仔細了解了一番之後,雲薇覺得立憲製並非不可能實現,江南已經有很強的商業氛圍了。

    這批商賈很支持南朝複國之人,因為他們想要掌權,在草莽小農出身的皇上身上,他們看不到在政壇發聲的希望,不如去賭一手南朝的聖主。

    哪怕聖主同皇上劃江而治,對江南大商賈來說都是極好的結果了。

    同時,南方大商賈頻繁資助學子,把自家子弟送去讀書。

    可惜寒門子弟看不上他們,嫌棄他們銅臭,累世的豪門隻喜歡他們送來的銀子,並非真心實意提拔他們。

    雲薇知道這就是自己的機會了。

    於是,雲薇不再催促穆陽趕路,行程越拖越長,甚至傳出了靖王妃想在三月下江南看煙花。

    靖王寵愛靖王妃舉世皆知,而且靖王對此流言一笑而過,很快這則流言傳遍天下,在江南引起了不小的動蕩。

    離著三月……可還有著四個多月呢,意味著靖王有可能在江南耗上四個月,這哪裏是去廣州就藩?

    江南官員同世家豪族以為隻是恭送靖王路過而已,沒想自己頭上多一座大山。

    送去京城的奏書很快堆滿了皇上的禦案,話裏話外說,靖王居心不良,幹涉政務。

    不敢要求皇上處罰靖王僭越,靖王的權勢同盛寵擺在那裏,連魏王趙王都不如靖王得寵。

    他們隻是懇求皇上督促靖王快些去藩地。

    皇上大手一揮,吩咐郭太監,“奏折來多少燒多少,就不必拿給朕再看一遍了,他們越是怕阿陽停留,朕越是要阿陽慢些去就藩,一個個都忘了朕當年是怎麽收拾他們的。

    給他們幾個好臉便忘了當年苦苦哀求朕的事了?聖主,嗬,一個不知哪來得狗雜種也敢稱聖主?

    敢往長江以北安排密探,朕是沒空收拾他們,但是阿陽有空。”

    郭太監帶著小太監搬走書案上的折子,輕聲問了一句“是不是派個人給靖王殿下送個消息?您的意思,靖王殿下未必知曉。

    江南多是狡詐之徒,他們對靖王恨之入骨,當年也是不得不屈服,奴才擔心靖王殿下年輕氣盛,著了他們道……”

    “嗬,阿陽是年輕,也氣盛,可著了他們的道?他們也配!”皇上對穆陽信心十足,“他們的算盤打得連朕在京城都聽到了,阿陽還能被他們糊弄了去?朕早就想讓阿陽南下幫朕清除一批不忠之徒。

    朕要臉沒好意思提,本想著等阿陽就藩後,再派不羨去一趟,阿陽心中有朕,不用朕開口,把朕的心腹大事給解決了。

    不羨不用去江南,他可以全力牽製蕭首輔等人,而朕隻需要去昭陽殿享受就好了。”

    皇上得意極了,想到就做,立刻動身去昭陽殿,還不忘吩咐郭太監,“帶上奏折,朕同皇後好好商量商量給阿陽的支援。”

    在壓製南朝故地上,皇上同楊皇後意見統一,若不是他們兩人怕引起太大動蕩,給南朝複國餘孽可乘之機,早就開始收拾江南不肯完全臣服的豪門士族。

    皇上焉能忘記自己當初在攻破南朝時不幹人事了?

    正因為他無法忘記,始終記得南邊百姓對自己的敢怒不敢言,記得那一雙雙仇恨又不得不屈服的眼睛,他才實行了不同的稅負,加重南邊的稅負同時,對家鄉在南邊的官員多有限製。

    縱容聰敏又謹慎的蕭首輔,同時對南邊的士族多為寬容。

    總之,皇上意圖把南邊的士族養廢,徹底割裂開士族同南朝百姓。

    他重視商賈,又縱容開國勳貴去南邊兼並大筆的土地……

    可是,皇上漸漸發覺有些不對勁了,南邊仿佛有脫離中樞朝廷掌控的趨勢。

    他同楊皇後私下商量過,得派個有能力有手段,心又足夠硬的人過去整頓。

    最適合的人選就是穆陽!

    畢竟,南邊百姓心中對穆陽是又敬又懼,穆陽相貌又足夠出眾,南邊百姓很膚淺,就喜歡長得俊美的官員。

    然而穆陽拒絕了皇上的試探,如今穆陽想要做什麽,皇上未必會答應,但是穆陽不想做什麽,皇上不得不答應。

    皇上萬萬沒想到喜從天降,天上突然掉下了大餡餅,穆陽主動放緩就藩腳步,肯在南邊費心思了。

    皇上隻有高興的份,至於說穆陽不臣之心?

    他根本聽不進去,穆陽想要帝位就不會離開京城就藩……何況,穆陽以前是他的義子,拿他當兒子養大的。

    穆陽如今是他的侄子,記在族譜上的侄子!

    有不臣之心也是他們穆家人,皇位總不會落到別人家頭上去。

    穆陽有幾次機會能取而代之,可穆陽還不是心甘情願輔佐皇上。

    穆陽說過,海外地盤很大,他想要當皇帝,去海外爭……別人不信,皇上是相信的。

    其實,他對不羨同老三穆地主都沒對穆陽放心!

    “噗。”

    許是太高興了一些,皇上哼著今兒真高興的小調出門,快要達到昭陽殿時,他腹部突然劇痛,一股腥鹹湧上喉嚨,來不及他壓下去,張口哇的一聲,大口大口紅黑色血液噴出。

    郭太監嚇了一跳,雙腿一軟,跪趴到皇上身邊,“陛下,陛下,您這是……怎麽了?”

    自從用了神醫開得草藥之後,皇上狀態一直保持得很好,很少再有間歇性沒有規律的疼痛。

    皇上吞咽食物時也不覺得堵塞難通……甚至晚上用了雲薇獻上的香料之後,糾纏皇上的噩夢都沒了,他大多時候一覺睡到天亮,頭疼不再頻繁。

    他精神比以前好得多,火爆煩躁的脾氣得以控製,偶爾同楊皇後爭執,他也占據上風,甚至他都親到楊皇後的唇。

    一起的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他花費巨大代價請來的宗師高手同神醫都說,他的病並非不可醫治。

    即便他無法高壽,也能多活個十幾年。

    足夠了。

    再給皇上十幾年足夠用了,十幾年後他再死也不會覺得遺憾。

    他突然又吐血了,落在龍袍上同地上的黑血,刺痛了皇上的雙眼,無法忍耐的劇烈疼痛令皇上隱隱明白,一切的好轉都是假象。

    每日他都要喝的湯藥隻能延緩病情惡化,病情並沒有好轉,還在緩慢的惡化下去。

    “神醫,奴才讓人去請神醫……”

    “不許去。”

    皇上疼得額頭冒出了大顆大顆的冷汗,很快汗珠匯聚成溪流滲透了他的衣服,“不要告訴,告訴任何人,朕沒事,沒事。”

    “奴才扶您去昭陽殿歇息?”

    “不去,回禦書房,朕,朕得好好想一想,有沒有機會再讓昭陽殿楊皇後給朕生兒子……”

    說到最後,皇上聲音暗沉沙啞,複雜的眸色漸漸被冷冽所覆蓋,將身體重量大部分交給郭太監,輕聲吩咐“把血擦幹淨,不許有任何的消息泄露出去,老郭,朕隻相信你,你……你要幫朕。”

    “皇上對奴才大恩大德,奴才永世難忘,您放心,奴才被打死也不會多說一句皇上的病。”

    郭太監連忙表忠心,艱難扶著皇上回禦書房,“不過,此處離著昭陽殿已經很近了,又有血留下來,奴才擔心糊弄不住皇後娘娘。”

    “打死兩個奴才,讓他們血覆蓋住朕的血。”皇上眼皮都沒抬起一下,奴才的性命猶如拔掉了兩個草,“阿陽,你派人給阿陽送消息,讓他不要著急就藩,在江南多待一段時日。”

    “是,陛下。”

    郭太監隨意指了兩個奴才,說他們冒犯皇上,氣到了陛下,將奴才杖斃後才派人勤洗地麵,然後又給昭陽殿送消息,皇上今兒就不過去了。

    至於楊皇後是否相信,郭太監已經顧不上,皇上回到禦書房後,已經疼得渾身抽搐……神醫趕過來,給皇上灌上好幾碗湯藥才勉強讓皇上不再抽搐。

    皇上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衣服上能擰出汗液來,眼神迷離渙散,“這麽疼……朕都不想繼續活下去了,朕死了反而是解脫。”

    “皇上萬萬不可這麽說,我回盡力降低皇上的疼痛,您活著才有希望,我已經找更好的草藥治療您的病。

    我早說過此病很難治,有幾人能多活十年以上,皇上富有天下,總能找到延壽的草藥。”

    神醫抓亂了滿頭白發,不明白明明見好了,突然腫塊增大,皇上是不是又來吃了什麽?

    “您不能放下活下去這口氣,病越難治,您得越有信心克服病魔,一旦精神垮了,我找到了治病的草藥,對您很難起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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