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程程高興過後，又煩躁起來。

    她天生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從小家裏請先生來教姊妹們讀書，她一看到書就覺得頭大，就犯困。

    為了一萬兩銀子，她逼著自己熬了一晚上，背的頭暈腦脹，眼前直冒金星。硬是背了前麵忘了後頭，背了後麵忘了前頭。

    簡直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那本書。

    唐婷欣賞著她的表情，伸出手：“書拿來。”

    寧程程看了眼草兒。

    草兒不情不願的把書拿出來，放到唐婷的手裏。

    唐婷捏著手抄本，對翡翠笑嘻嘻說道：“翡翠姐姐，能不能幫我準備紙筆？”

    翡翠笑道：“姑娘還跟奴婢客氣。”

    她轉身進寧仙仙的書房，取來紙筆，在桌子上擺好。

    “請吧，二xiǎo jiě。”唐婷笑眯眯的說道。

    寧程程猶豫了一下，慢騰騰挪到桌前，提筆，道：“這墨不好。”

    小環一聽就不樂意了：“我們郡主這墨是染王爺送的名墨，滿京都也找不出三塊來，怎麽會不好？”

    寧程程不喜讀書寫字，也不懂什麽名墨，但她聽說這是墨染送的，心裏還是不太痛快。

    她忽然想到什麽，扭頭問道：“對了，郡主，昨天太後的壽宴被二皇子殿下打斷了，後來怎麽樣了？”

    當時除了寧仙仙被青夫人帶走留在宮裏，別的官員命婦閨秀們，全都離開了。

    對於宮裏後來又發生什麽事情，大部分人都不知情且好奇。

    寧仙仙朝寧程程看了眼，心裏想著，看來昨晚李燕君和寧城鑫專門等她，也是為了要打聽宮裏的事兒。

    她端著碗，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很晚才回來嗎？”寧程程不信。

    “我陪師父打了一天麻將，不知道別處發生了什麽事，”寧仙仙道。

    “那你的腳又是怎麽受傷的呢？”

    “要你管。”寧仙仙翻了個白眼。

    “……我問問還不行麽……”寧程程覺得有點委屈，“你都贏了，都是準王妃了，還跟我計較……”

    “你要是把欠我的一千兩銀子現在就給我，我就告訴你。”寧仙仙道。

    “我手頭隻有六百多兩。”寧程程說道。

    唐婷一聽就不樂意了：“你還欠仙仙一千兩，那我的一千兩你怎麽還？”

    寧程程氣道：“我還不一定輸，你等著輸給我一萬兩吧！”

    “行，那就少廢話，趕緊寫，你現在能寫出一半，我當場就給你一萬兩！”唐婷伸手就從懷裏摸出一疊銀票，朝桌子上一拍，“本人說話算話，不像某些人扣扣索索的。”

    寧程程看見那疊銀票，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她也算是千金xiǎo jiě，可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銀子。

    對方不過是與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卻能隨身帶著這麽多銀子，這讓她覺得心酸，不平，和委屈。

    說到底，這官的當得再大，也得維持著清廉的名聲，不能與商賈的豪富相比。

    不過她一向自詡清貴，盡管心裏已經酸的直泛水，但嘴裏卻清高無比的說道：“帶著這麽多銀票，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錢似的，一身的庸俗銅臭味。”

    “你不臭，你倒是別一晚上不睡啊。”唐婷拍著桌子催促道，“快點寫，不要借機拖延！”

    “誰借機拖延了？”

    寧程程也是憋屈，提起筆，就覺得胳膊有千斤重，腦子裏一片混沌，竟然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一萬兩啊，一萬兩！

    那可是整整一萬兩！

    她拚命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回想昨晚看過的內容。

    但……

    讓她順著背還行，倒著背……

    臣妾做不到啊！

    唐婷和寧仙仙兩個人對視一眼，就看她在那裏麵目猙獰的抓著筆杆，咬牙切齒的下筆。

    “看她這樣，我都有點憐憫她了。”唐婷低笑，“我們是不是不該欺負一個智障？”

    “你以為她真沒錢？”寧仙仙不以為然道，壓低聲音道，“我告訴你，現在她的身家可絕對不比你在京都的生意少。”

    “啊？”唐婷驚奇不已，“她剛才說隻有六百兩銀子？”

    “這說的也沒錯，隻是那些是不動產，還變不成現銀。”

    “那也沒用啊……”唐婷有些失望。

    “咱們可以把她的不動產變成現銀啊！”寧仙仙附在她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話，聽的唐婷眼睛直發亮。

    那邊廂正在絞盡腦汁的寧程程忽然就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她朝寧仙仙那裏看了眼，心裏閃過一陣不詳的感覺。

    “……看什麽呀，快點寫吧，省的忘光了！”唐婷用下巴對著她，跟個催租子的無良地主婆似的。

    寧程程心裏憋著火，但還是耐著性子謄寫。

    翰林院的先生寫的書，那也不是給普通人看的，通篇都是晦澀難懂。裏頭有些字，寧程程都不認識。談何倒著背出來？

    唐婷和寧仙仙也不著急，就坐在桌旁，慢悠悠的吃著早點，嘮著嗑。

    屋裏的丫鬟走來走去，也沒人去理會寧程程主仆二人。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寧程程麵前攤開的白紙上，就隻有七八行字，還塗塗抹抹的。

    唐婷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我都快睡著了，你行不行啊？”

    寧程程陰沉著臉：“我沒寫好！”

    “喲，脾氣見長啊，我來看看……”唐婷背著手，一搖一擺走過去，朝桌子上的紙看去。

    隻看了幾個字，唐婷就噗的笑出聲，指著一個字，道：“如果我沒記錯，這句裏麵的這個字，應該是沕，而不是勿字。”

    寧程程頭昏腦漲的，忙伸手填上去三點水，道：“我自然記得，隻是寫的時候漏掉了而已。”

    “行行行，你繼續。”唐婷似笑非笑的瞅了幾眼，踱步走回寧仙仙身邊，低笑道，“十個字倒錯了有五六個。這要是被翰林院的老先生知道了，非氣吐血不可。”

    寧仙仙一笑：“你給我說說，昨兒你花多少銀子，從女官手裏把這手抄本買了下來？”

    “五兩銀子……”

    “我看你這要是被人家知道了，簡直能被你氣活過來。”

    “讀書人都自命清高，好意思把書買這麽貴？”唐婷振振有詞道，“大不了，待我得了一千兩銀子，我捐出五百給老先生，讓到書坊裏出版去。”

    “這倒是正經事，那些老先生一輩子埋在書卷裏，過的清苦，熬了幾年心血寫出來的東西，連出版的銀子都沒有，隻能一個字一個字的抄寫出來。”寧仙仙笑道，“既如此，我也捐五百兩出來，湊夠一千兩銀子給老先生出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