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呂張拚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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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鬧的營地,關東諸侯的兵馬被黑山軍數次衝擊,散亂各地的將軍東奔西走,才勉強將未死的士卒重新歸攏到一起,重編軍隊。

    豫州牧黃琬,在突襲開始時聚兵不及,隻得督帥親衛衝上陣線,不幸身死陣中。

    令人悲哀。

    有真才實學的大臣應當在朝堂上輔佐皇帝,而不應憑著本不出眾的武藝僅靠一腔熱血與滿心的氣節去與賊寇一分生死。

    這是馬越的見解,而不屬於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講究氣節,講究忠誠。

    才華之士死於刀兵,才是最令壯士扼腕的事情。

    董卓與馬越的做法不約而同,擊潰黑山軍後二人十分默契地都沒有追擊,而是直奔關東諸侯大營,麵見幾位應詔而來的關東諸侯。

    “你們為什麽不繼續進攻,殺退賊寇?”諸侯大營中,陳王劉寵大發雷霆。被黑山軍衝入大營,連翻交戰他的戰車滿是刀劈斧鑿的傷痕,身上的衣襟也狼狽不堪地混亂係著,手指著東麵對董卓喝罵道:“追擊下去便是大勝,董仲穎,你為何不追?”

    董卓身後的呂布握緊了掌中長戟,華雄哼出一聲,躍躍欲試。李傕默不作聲地環視左右……郭汜來得最為簡單,行為也最是實際。隻是悶不吭聲地向前走,整個飛熊軍都隨著他的步子,他向前走一步,五千飛熊軍便踱馬前行一步。

    郭汜直直地走到陳王劉寵的車駕前,沒有說一句話,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劉寵。五千飛熊軍向驅趕螻蟻一般將隸屬於關東諸侯的士卒趕到一旁,一個個提到攜弩地將一眾關東諸侯圍了起來。

    董卓坐在馬上,龐大的身軀壓得雄健的駿馬抬不起身。伸出一隻胖手揉了揉耳朵,董卓不耐煩地說道:“陳王殿下,您說的啥,董某沒聽清。”

    劉寵的戰場旁,曹操劉備等人握著兵器虎視眈眈地望著董卓與他的並州騎兵,思慮著若與並州軍開戰要如何脫身……關東諸侯聯軍在經逢大戰後根本無力再對決並州驍銳,刨去戰死者與傷員,所餘下的不過萬餘兵馬,看兵裝與狀態,隻怕他們都不是並州軍的對手。

    北方軍事集團都有一種同樣的戰術指導思想,擒賊先擒王。大戰之中擇選猛士督帥快馬輕兵直取敵方中軍,斬其主帥,奪之大纛,使敵軍失去指揮。

    基本上凉並幽三州的軍隊中都有這樣的先鋒之將,劉備軍中的張飛,就是長時間擔任這一角色的武將。

    劉備瞥了一眼張飛,幽州出身的八尺黑漢輕輕頷首,手臂擰了一下掌中蛇矛,便打算扭身而上。

    董卓滿眼的笑意看著劉寵,對身旁眾將與關東主將的小動作一點兒都不在意,這是首領與首領之間底氣的對決,下麵的小家夥想胡鬧些什麽,隨他們去吧!

    “別動!”張飛方才抬起蛇矛,根本都來不及踏步奔出便見董卓身後策應的那名身量奇高十分英俊的武將挺著長戟指向自己,跨著駿馬高高在上地用那雙微微發藍的眼眸盯著自己,勾起嘴角笑了。“想動手?牽你馬來,打過一場!”

    張飛轉頭看了劉備一眼,轉身牽馬,奔馬便要與呂布戰個痛快。

    見此情景,董卓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就是要來做黑臉,一個人給整個關東諸侯來個下馬威,教他們入洛陽之後消停一點兒。

    ‘快打吧,快打吧,再過不了多久老好人可就來了’,董卓看著陳王劉寵臉色一會兒青白一會漲紅地很是滿意,在心裏暗自嘀咕著。馬越的兵馬在擊潰黑山軍後前往邙山營地押運輜重,至多半個時辰就過來了。既然要拱衛馬越入主洛陽,壞人肯定就要自己來做。

    得教關東諸侯知道凉並聯軍的厲害才是!

    “奉先啊,既然那員小將打算動動手,那你便陪他練練吧,千萬莫要傷了對方,知道嗎?”董卓假惺惺地笑了,那個打算突襲自己的小將便是昨日快馬衝鋒督著十餘騎硬抗數倍於己的敵軍,坐在邙山上被馬越親自言明除了呂布誰都打不過的存在。

    否則那一幹並州武士早就一擁而上了,開玩笑,老子麵前能由得你得瑟?

    思慮之間,張飛已經跨上黑馬,整個人宛若一道黑色流光衝向呂布,一柄丈長蛇矛直取胸腹,讓人避無可避。

    馬上最可怕的進攻路數並非直取首級,落點太高,無論是仰身還是俯身,甚至左右躲避皆能錯開,但直取胸腹出手便是殺招,人在馬上,若想躲過便要翻身做出很大的動作,即便一擊不中也要被後麵的攻勢做纏住,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躲避這種攻擊,最簡單有效的隻有一種方式,以強大的力量崩開對手的兵刃。但這種方式張飛幾乎從未想過,戎馬數年,無論黃巾還是冀州軍,又或者是烏桓人、鮮卑人,他都有過對陣經驗,行的又是戰前先鋒的路數,所曆盡是最凶險的戰陣,每一次稍有不慎便要腦袋搬家。

    衝陣數十次,還未曾見過膂力能與他並駕齊驅的漢子,能避過這一矛的人都屈指可數,往往都是矛至,敵軍先鋒便被捅出個窟窿。

    他的蛇矛也屬於馬槊的一種,首有破甲錐,尾帶十八斤配重。沉重的絕世凶器輔以胯下鮮卑駿馬以及張飛兩臂一抖的千斤巨力,哪個能擋?

    然而,張飛碰上的是這個時代天下唯一的武將,後世稱之為戰神的呂布。

    “鏘!”

    巨大的聲音震徹戰場,呂布的坐騎向後頓了兩步,身子一矮隨後再度挺起,而馬上的呂布紋絲不動,隻是雙臂揮著長戟定在身前,麵部有些使力過度的潮紅,但臉上仍舊帶著些許殘忍的笑意,“隻是這樣嗎?來呀!”

    一聲輕斥,呂布收回長戟,猛然以更快的速度揮擊而出,直刺張飛小腿。

    這一次,呂布仍舊沒有催馬。

    張飛看著那長戟上的小枝越來越近,他的腿不能躲,一旦躲開他的戰馬必然受傷。

    武人爭鬥,若連駿馬都保不了,哪裏還用分出勝負?

    當下張飛一提蛇矛,翻著在手掌中揮舞一圈,蛇矛首端撞向畫戟的時機剛剛好。

    然而,這僅僅是呂布的一個變招,就在蛇矛即將撞到畫戟首端時,畫戟猛然回撤,猛地斜斜向上斬去。

    畫戟是非常可怕的兵器,對身體要求條件很高,因為進攻方式多種多樣,熟練的畫戟武士便能同樣地熟練始終槍、矛、劍、斧、刀等多種兵器。一個武者窮其一生,能練好一種兵器便已然人中翹楚,而選擇畫戟這種兵器,便決定了砍刺抹挑皆備,這是一種尷尬的境地。因為若是自身能力不足,使用這種兵器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論挑刺,戟並不優於槍矛,論斬抹,戟亦不如刀斧,論重量,戟也比大多兵器重得多,強大的攻擊力必然決定相對緩慢的揮擊的速度。

    但畫戟集中了這些兵器的優點,麵對槍矛可砍劈抹斬,麵對刀斧可挑刺揮擊,這是一種奇怪的兵器,決定了使用者不是庸人便是高手。

    呂布顯然是後者,隨著張飛接二連三的攻勢被呂布化解,接下來二人的戰鬥便被呂布掌握了節奏,一杆蛇矛隻能跟著畫戟走,一次次變招,一次次追逐,一次次想要進攻卻不得不回防。

    對張飛而言,與呂布這樣的武人對決實在太過難受,無論自己的兵器去向哪個地方,都是要由那杆畫戟說了算。

    而呂布,則越戰越勇,英俊的臉上血紅已經推下,宛若閑庭信步時而催馬時而踱步,盡管短時間內他無法拿下張飛,但張飛對他已經沒有什麽威脅了。

    在場中諸人眼中,這是一場驚世的對決,幾乎所有人腦中所想的都是戟矛居然還可以這樣用,若說先前並州諸將對於馬越所說張飛隻有呂布可以匹敵還尚有不服,如今卻各個都在內心裏稱讚馬越的識人之明,這張飛果然不可力敵。

    君不見呂布一次次的攻擊,換了等閑人誰能阻擋?

    張飛卻一次又一次地阻擋得當,還能趁機反攻幾招,這就已經是實屬不易了。

    二人打得如火如荼,兩方人馬各自緊張地看著場中二人長兵上下翻飛。劉備最為緊張,握緊了漢劍坐在馬上兩腿夾得緊緊的,時刻擔心張飛出現什麽閃失……若張飛出現什麽閃失,他說什麽也要奔上前去救下張飛。

    曹操則是看著場中拚鬥的二人,心裏不住地想著自己麾下可有媲美二人的武者?樂進沙場先鋒尚可,但武藝比之呂張還差上些許,夏侯兄弟也是一般,曹家兄弟更是要弱上一籌……算來算去,曹操驚覺自己麾下居然沒有能與天下武者並駕齊驅者,不禁為之扼腕歎息。

    同時,他瞥眼看了一眼劉備,這劉玄德容上天降下多好的氣運,身邊竟有如此猛將!

    正當二人比鬥幾近白熱,矛戟翻飛打出火氣之時,自大營西麵傳來嘹亮而高亢的軍樂,帶著鐵蹄的震動,眾人翹首以望。

    涼州覆甲的大旗,在空中飛舞。

    旌旗蔽空,鐵騎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