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白發蒼蒼的婦人，陸風的心下也很不是滋味。

    韓青雲說過，他的妻子範文麗也不過四十歲而已。

    而眼前之人，如果不是韓青雲叫出聲，陸風恐怕會認為對方起碼是六十幾歲的老人家。

    “你們是？”範文麗疑惑的打量著陸風兩人。

    “想必您就是範文麗阿姨了吧？”陸風連忙開口道：“我叫陸風，是韓老師的學生，我幾年前就已經畢業了，直到前些天才知道韓老師去世的消息！”

    這個當然是路上陸風同水淩霜商量了好了的。

    “原來是他的學生！”範文麗連忙道：“進來吧！”

    陸風同水淩霜一起走進了房間之中。

    房間是那種典型的兩室一廳，隻不過客廳很小，看起來不過三四十平米的樣子。

    客廳的正中央，掛著一張黑白照片，正是韓青雲。

    房間有些亂，沒有所謂的空調，隻有一個小煤爐。

    陸風沒有想到，像島國京東這種一線城市，居然還有人用小煤爐。

    當陸風看到客廳的一個角落擺放著大量的瓶子時，陸風的目光不由一凝。

    他忽然有些恨起韓青雲來。

    你好歹也是個大學教授，家裏，居然弄成了這個樣子？

    “媽媽，我回來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快步的走進了客廳之中。

    那是一個同樣身穿棉衣的女孩，十五六歲的模樣，麵龐清秀，小臉卻被凍得通紅。

    此時小女孩的手中提著兩個大袋子，那大袋子裏麵，居然是各種飲料的空瓶子。

    水淩霜看著這一幕，心裏忽然間有些堵得慌。

    “媽媽，這兩位是？”韓雪問道。

    她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陸風兩人。

    她們家已經好久沒有人來過了。

    “他們兩個是你爸爸的學生。”範文麗道。

    “哦！”韓雪隨意的哦了一聲。

    “對了，你們兩個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去煮飯，不嫌棄的話，中午就在這裏吃飯再走吧！”範文麗說道：“哎，老韓這一走，已經四五年了，他走了之後，幾乎沒有人來過這裏，所以家裏有點亂！”

    “先坐一會兒，我這就做飯去！小雪，過來幫忙！”

    “阿姨，老師他好歹也是一名大學教授，家裏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呢？”陸風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老韓在外麵做什麽我並不知道，他在的時候，每一年都會給家裏一千多塊錢作為生活費，隻是後來他出了意外，除了學校發放的幾萬塊錢補助之外，我們就再也沒有了其他收入……哎，我沒有工作，加上小雪那個時候又在上高中，又是生活在這種城市中，每一年的花銷都是好大一筆，學校給的那點錢，不到兩個月就用完了……”

    “媽，別說了，趕緊做飯去吧，我已經餓了！”韓雪嚷嚷道。

    陸風沉默了下來。

    水淩霜的眼睛有些發紅，心下自責無比。

    她沒有想到，因為她的緣故，原本一個和和美美的家庭居然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對不起，阿姨，是我的錯！”水淩霜忽然出聲。

    範文麗有些莫名其妙：“這孩子說什麽呢。”

    “對不起，阿姨，是我的錯，當年……”

    水淩霜將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她已經準備好了被挨罵甚至被打的準備。

    畢竟，韓青雲是因為她而死。

    範文麗楞住了。

    韓雪也愣住了。

    “阿姨，一切都是我的錯！”水淩霜深深的低下了頭，雙眼中的淚水不斷的滾落。

    陸風看著範文麗。

    就算範文麗說要殺了水淩霜，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意外。

    畢竟造成她們母女困境的人，說白了就是水淩霜。

    隻是讓陸風沒有想到的是，範文麗隻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出聲道：“算了，都是命，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過去吧！”邊說話，她邊走向了廚房。

    韓雪也沒有多說什麽，將兩大袋子瓶子直接放到了客廳的角落。

    水淩霜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阿姨，你，你們不怪我？”水淩霜呆呆的問道。

    “怪你幹什麽？”範文麗反問了一句：“無論那個人是誰，他都會救的！”

    水淩霜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眾人沉默了下來。

    至於韓青雲，則已經泣不成聲。

    他沒有想到，他的家庭居然會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姐姐其實你不用自責，這錯不在你，要怪，隻能怪我爸爸！”

    “他是個好人，但是，我恨他！”

    “恨他一年都難得回家一趟，整天忙著工作，或者是去做其他事情。”

    “他在忙些什麽，其實，我很清楚，他將那些錢，大部分全部打出去了，資助了那些讀不起書的大學生。”

    “說真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好還是壞，在很多人的眼中，他是個好人，但是在我的眼中，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他從來不給我零花錢，說是要花錢就要自己去掙，每一個月給家裏的錢，也不會超過一千塊，要知道，他的工資，可是上萬元啊，加上做研究之類的，一個月兩三萬還是有的……”

    “可是那些錢，他要麽捐給福利院，要麽直接匿名送給一些生活困難的老人。”

    “說真的，有的時候，我真的好恨好恨他，現在，他走了，我依然恨他，我媽媽整天以淚洗麵，而我，卻是因為沒有了學費，甚至連大學都沒有上成。”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說完，韓雪沉默了下來。

    陸風的心裏有些堵得慌。

    “值得嗎？”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

    韓青雲歎了一口氣，沉默了。

    是啊，他做的這些，真的值得嗎？

    他這些年來，幫助過了多少人？

    資助了多少貧困學子？

    那些人，會記得他嗎？或許會，或許，不會。

    隻是，卻是因為他的這些幫助，卻一度將他的家庭弄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他也在考慮這個問題，真的值得嗎？

    “好了小雪，快過來幫幫忙。”範文麗招呼了一聲。

    水淩霜下意識的看向了那一捧菊花。

    大叔會不會很傷心？很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淩霜，我想，我們該離開了！”陸風看著在廚房忙碌的兩道身影，出聲道。

    “嗯！”水淩霜點點頭，走到了菊花旁邊：“對不起了大叔！”

    她躬下了身子。

    而後，從背包裏麵，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到了桌子上，並且附上了密碼。

    陸風見此，也沒有多說什麽。

    或許，這樣做水淩霜的心裏會好受一些吧。

    兩人離開了，並沒有驚動範文麗兩人。

    至於韓青雲，陸風跟他說過，不能呆在活人身邊太久，不然的話會給活人帶來疾病的。

    韓青雲說他陪兩天妻女就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