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葉凡，今日之後，你我且行、且看！”

    此時此刻，當葉凡這個曾經揮手即滅的小人物、小螻蟻站在和自己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之時，孟老臉上那維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淡淡笑容，終於徹底消失不見！

    “袁破海，跟我走！”

    佝僂的身軀在這瞬間繃的筆直，仿若歲月在他身上開始了逆流一般，蒼老而慈祥的麵容，漸漸被剛毅和肅殺所取代，卻不見一絲失敗者的憤怒癲狂，與之前在山腹之中那陷入歇斯底裏之中的老人，完全就是兩個樣子！一時之間，連同葉凡在內的眾人，都對這位不知來曆、不知深淺的老者，產生了一種霧裏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覺，原本界限清楚的事情，此刻卻是陷入了真實與虛幻之間，攪在一起再也無法分清！

    袍袖輕揮，充斥葉凡所有視線的夢境空間瞬間崩散開來，如同浮沙泡沫一般，瞬間消散無形！隨著夢域的消散，一縷白光猛然自孟老身上升起，也不帶白毛雪猿回話，便自行飛入了高空星海之中！

    “啊……是，是……是！大人！”

    直到孟老話音消散，久久呆立在半空之中的白毛雪猿——袁破海，方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的慌忙應了幾聲之後，方才發現孟老的身影已經沒入星空之中，絲毫沒有停留片刻的意思！

    “哎……”

    恢複清明之後，白毛雪猿的目光不由稍稍掃向了一旁的血龍王，亦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西域妖族的二哥烈焰狂獅！

    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歎！一息之後，白毛雪猿沒有繼續停留，身形化作流光，緊隨孟老之後，一同沒入到了漫天星海之中！

    “呼……”

    雖說是雲從龍、虎行風，但是當葉凡化作的三丈龍身遊曳虛空之時，依舊帶起了不小的狂風！

    “走吧！”

    身形落到山峰之上，葉凡碩大的龍睛在紫陽真人身上微微掃過之後，便直接對著麒麟黎裳和歐陽一等人說道：“我們該動身起航了！”

    在葉凡說話之時，黎裳不由將目光放在紫陽真人身上，事到如今，在這赤峰之外的幾位化神宗師之中，唯有他這位天榜第一的高人，還未言明自己的目的……是友是敵尚且很是曖昧！

    而與此同時，在荒獸麒麟將目光放在紫陽真人身上的時候，緊隨葉凡身後落下的血龍王，卻是十分自覺的落在了葉凡身後，腥紅的豎瞳同樣死死盯在了紫陽真人的身上！對於此時的血龍王來講，孟老是誰不重要、白毛雪猿的離去不重要、紫陽真人可能存在的敵意同樣不重要！

    唯獨，唯獨葉凡承諾的那份龍族傳承，才是它最為重要、最為渴望、絕不可能放棄的事情！為此，它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麵對一血龍、一麒麟的目視，紫陽真人卻是神色絲毫不變，一雙不怒自威的星眸，依舊牢牢盯在葉凡身上，即不肯退去，也沒有絲毫動手的跡象！

    “葉……葉凡……”

    望著化身為龍的葉凡，黎裳微微遲疑，雖然她很願意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是她卻不知道，經曆過兩場大戰之後的葉凡，是否還有那個實力攔下紫陽真人的欲·望，並和她一起將這地心世界送往死海上空！

    葉凡順著黎裳的目光望向了屹立於虛空之中，不發一言的紫陽真人。兩道目光在半空之中慢慢交匯在一起，彼此凝望了片刻之後，葉凡方才淡淡的開口說道：“無妨！你隻管放心催動地心世界便是！”

    之前接連不斷的幾場戰鬥，雖然看起來慘烈無比，但對得到了龍晶之內絕大部分力量的葉凡來講，消耗卻是並非眾人想象中的那樣巨大！隻不過，當他的目光和紫陽真人對視片刻之後，他便知道，自己多慮了！

    不知為了什麽，當葉凡對著麒麟黎裳，說出之前的那席話後，紫陽真人凝視了葉凡的龍身片刻之後，說道：“不錯！你很不錯！遠比你師傅，甚至是你師祖還要來的優秀！”

    紫陽真人的話音之中，不見唏噓，不見感慨，仿佛他就是在平平淡淡的敘述一個事實一樣，讓人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麽！

    師傅？師祖？

    紫陽真人的誇讚，並沒有讓葉凡有絲毫的欣喜，反倒是他話音之中“不經意”提到的兩人，讓葉凡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卻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發泄出來！

    葉凡的目光微微錯開，而後望著四周的眾人，目光驀然一寒，說道：“血龍王，你去幫她一起搬運大陸，隻要順利到達死海上空，你要的傳承，我便給你！”

    “好！”

    血龍王簡單的開口，簡單的結束！作為龍族之中的一員，它對葉凡此刻散發出來的情緒，無疑是最為清楚的那個！雖然不見絲毫殺氣，但那淡漠之中寒意，卻是讓它忍不住的想要就此離開這裏，躲的越遠越好！若非，有那份龍族傳承在幫它抵禦著心中的寒意，恐怕此刻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

    葉凡沒有回頭，也沒有心情去關心別人的情緒，等到血龍王的答複之後，便對著身前的虛空，繼續淡漠的說道：“諸位，若是無事的話，還請暫且離開這裏，我們要趕路了！”

    十年謀劃，對於這些神州大陸之上的化神宗師們來講，他們所求的並不僅僅隻是那份之前看來很是虛無縹緲的先天功德之氣，對於地心世界這方來自異世界的大陸碎片，他們同樣很有興趣！隻不過，因為一係列的原因，當地心世界真正出現在神州大陸之上的時候，卻是已經無人再關注於它了！甚至，若非因為葉凡和麒麟黎裳的原因，紫陽真人他們和孟老等人，恐怕之前也不會出現在這赤峰之內！

    可是不關心，歸不關心！但是，如果葉凡這個原本的局外人，想要將地心世界整個打包帶走，一人獨占所有好處的話，卻依舊是有些不太實際了！所以說，若是讓那些之前離去的化神宗師，看到眼前一幕的話，恐怕葉凡想要將地心世界遷移到死海上空的計劃，便要破產了！

    不過好在，當孟老將白毛雪猿帶走之後，此刻留在這地心世界之中的化神宗師，卻是已經隻剩下寥寥幾個，而其中大半還都站在葉凡一方，讓他這個看起來能夠撐破自己肚子的計劃，有了實現的可能！

    事關整個地心世界的歸屬，一時之間有資格發表意見的卻是僅僅隻剩下了三人！其中，絕仙劍聖閆破軍醉心於劍道之中，對於這些身外之事，本就可有可無，他最渴望的唯有踏足武道巔峰一途。或許，此刻還要再加上一位麗人倩影！但無論如何，地心世界都不會在他的計劃之中！

    而自始至終都陪在閆破軍身邊，存在感極低的上官靜雲，雖然心中原本對地心世界有著幾分需求，但是此時此刻，麵對葉凡連戰連勝的強勢，卻是並不想讓自己的心上人冒險，所以也保持了沉默！

    如此一來，葉凡的這個貌似詢問眾人的問題，便又再次回到了紫陽真人的身上，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的便隻剩下了他一人！

    紫陽真人的目光繼續落在葉凡的龍身之上，似是要在那條十米多長的巨龍身上，找到葉凡的影子一般，半晌之後，方才說道：“看你的樣子，應該已經見過你師傅了！”

    聲音不低不高，雖然是在感歎，但卻少了一絲沉重的暮氣。

    葉凡內心一陣抽動，凝望虛空的眼神卻是一動不動，冰冷的就像一座泥塑石雕般，冰冷而無情！然而，天知道那個簡單的詞匯，對於他來講意味著什麽！

    青龍不動，葉凡也就不動！

    見到葉凡沒有回話的意思，紫陽真人再漠視良久之後，微微一歎，聲音裏帶著難得的變化，說道：“你恨我，因而恨他，但你要知道他是你師傅，他……從不曾虧欠過你什麽！從不曾！”

    青龍目光微微低垂，落到紫陽真人身上的視線開始逐漸冰冷起來，一如葉凡此刻的心情！

    或許他說的很對，師傅確實不曾虧欠過自己什麽！但是，有些事卻是已經發生，而當這些事發生之後，再說欠與不欠，已經不在重要！重要的是，對於葉凡來講，那次重逢已經意味著永別！

    “當日之事，確實是……，罷了罷了，既然你要恨，那便恨吧！隻希望，你還能記得他是你的師傅！”

    紫陽真人開口之時，似是想要解釋什麽，但是不知因為什麽原因，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放棄，隻是在最後離開之前，又重新提醒了葉凡一句……他是你的師傅！

    他是你的師傅！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落在葉凡心中，卻是比千山萬山還要更加的沉重！曾幾何時，師傅這兩個字，便代表著他的全部！然而，如今，這兩個字，卻又代表著他不想麵對，也無法麵對的……恨！

    不同於對菩提禪院的刻骨恨意，這絲壓在葉凡心底的恨，卻是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恨誰！

    恨師傅？可當時他已是“死人”，一切都和他無關！

    恨師祖？或許他真的知道一些什麽事情，但是對於葉凡來講，葉無道這個師傅的師傅，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兩者之間唯一的聯係，便是那個不知道到底應該算“死去”，還是“活著”的師傅！恨他，有些莫名其妙！

    恨紫陽真人？對葉凡來講，在雲山寺外，葉蘭兒身死之時，葉凡確確實實的恨過這個自己師門的老祖，然而，就像恨葉無道一樣，他對紫陽真人的恨，同樣的莫名其妙！甚至相比葉無道這個師祖來講，當日還未回歸門牆的葉凡師兄妹兩人，還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更何況，當日若非紫陽真人出手，僅靠吞服聖魔舍利的歐陽一自己，也未必能夠帶自己離開雲山寺！

    雖然，紫陽真人很可能在這件事上利用了自己，但葉凡不得不承認的是，對方對自己有恩！而且是活命之恩！

    這個不能恨，那個無法恨！

    可是，要讓葉凡坦然接受葉蘭兒的死，放過對他們，對清虛觀的恨意，他又做不到！這份矛盾，繚繞在葉凡心頭，在這三個多月以來的渾渾噩噩之後，無時無刻的不在折磨著他！

    他不想選擇，他也沒的選擇！可是，他又不得不給自己一個答案，否則，他遲早會在自己手中崩潰！

    自己該恨誰？

    葉凡不知道！他誰都想恨，卻又誰都恨不起來！甚至，在某一瞬間，他的心中充斥的都是自己的恨意！恨自己不夠強，實力不夠強大，若是自己早早揮刀自宮，習練《葵花寶典》，或許之後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吼……”

    不知過了多久，當地心世界在荒獸麒麟和血龍王的聯手驅動之下，開始緩緩飄動之時，呆立了不知多久的葉凡，猛然仰頭怒吼了起來，憤怒而暴戾的龍吟之聲，直衝九霄，如同滾滾雷鳴一般，將漫天雲海一衝而散，露出那澄淨無比的星空海洋，散發著微涼的光芒！

    此刻，紫陽真人已經離去，閆破軍和上官靜雲也已經離去，整片星空之下，除了葉凡一人（龍）以外，再無第二位存在！

    暴虐的情緒，失控的情緒，不知壓抑了三月，還是半年，亦或者更久的情緒，在這一刻轟然爆發！滿腹殺意，在葉凡心中不斷的堆積，如同火山下麵的岩漿一般，一波·波的衝擊著理智的堤線，隨時都有可能從山峰之中噴破而出，化作滔天火海，焚盡一切！

    “吼……”

    龍吟之聲，越發高亢，徘徊於夜空之下，久久不散！

    “轟！”

    咆哮聲中，葉凡所化的青龍之身扶搖而上，直奔漫天星海而去！

    高！再高！繼續高！

    龍頭為鋒，身軀化箭！此刻的葉凡就仿若射向九天之上的一杆利箭，從赤峰上射入星空海洋，一點點的爬升著高度！

    一路劃破雲海……穿越罡風……直到……進入無邊雷澤區域，被無數雷霆擊打著身軀，葉凡依舊再向上衝著，不管不顧的衝著！

    這一刻，他好想好想穿過星空彼岸，回到那個……普通而平凡的地方！（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