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如此充沛的活力了……”

    雙手緊握成拳，一道道虯結的肌肉從雙臂的臂膀上隆起，化作白毛雪猿的孟老雙眼微微眯起，似是陶醉的微微低吟著：“有了這具身軀，我便是再活三千年，也不成絲毫問題！哦，不……”

    微眯的雙眼，猛然睜開，一道精光自猿猴的雙眼之中迸射而出，帶著一絲病態的亢奮，孟老緩緩說道：“哦，不！如今靈神境界已開！這次，或許我便可以真正長生不朽、與天地同存了！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一道白影衝天而起！迎著漫天風雪，逆流而上，直接沒入到了厚厚的雪雲之中！

    看那風馳電掣的速度，竟然絲毫也看不出，他不久之前，那副重傷垂死的模樣，似是所有的傷勢，都在這一次“重生”的過程中，得到了痊愈一般！

    …………

    天南，須彌山中。

    從火龍島回歸之後不久，慈惠便從玄覺口中知道了自己師兄圓寂的消息！

    中央舍利塔內，慈惠一人靜靜的端坐於蒲團之上，在他身前，擺放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紫金碎片，其上散發著淡淡的流光，透露著一抹不凡的氣息。隻是，在慈惠的感知之中，這抹流光卻是已經死去，雖然看起來依舊流光溢彩，但是裏麵卻是已經沒了絲毫的神韻！

    “師兄，你放心！師弟一定會看好菩提禪院，一定會將它發揚光大！一定……不會讓它毀在那個豎子手中！！！”

    半晌之後，慈惠伸手在麵前的紫金碎片之上一抹，將其收入到了袖中！

    這是玄覺在火龍島戰場上，所收集到的唯一一片紫金缽盂的碎片，至於他恩師慈惠的屍骨，卻是已經在圓寂之中，全部化為了塵埃，就連孕育在佛骨之中的舍利都不曾留下半顆！

    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除了這一片泯滅了靈性的紫金碎片之外慈恩最終卻是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

    燈光搖曳中，一道道佛光自慈恩身上蕩漾出去，充斥了整座舍利寶塔。低沉而肅穆的經文，自他口中緩緩流出，卻非超度亡靈的《往生咒》，也非他往日訟念的《金剛經》，而是一篇……《靜心咒》！

    當慈恩圓寂的消息隨著火龍島上的一眾高手回歸，瞬間傳遍了整個天南，一時之間，無論是菩提禪院的僧人，還是其他寺廟裏的僧侶，全部都想起了十年前，那個攪動天南風雲的狂魔！回想起了，當日，那如同戲言一般的話語！

    “要麽，你今日便將我殺死，要麽，來日我定將你須彌山上下斬盡殺絕！”

    這句話，是當日葉凡麵對慈恩之時所說，當時看來，這毫無疑問就是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可如今，當火龍島之上的消息擴散開來之後，眾人卻是愕然的發現，這句當年的戲言，似乎在漸漸變成血淋淋的事實！

    火龍島一戰，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不僅安然無恙，而且一戰封神，直接達到了化神宗師之境！而反過來，再看菩提禪院一方。當年強勢無比，當眾逼死葉蘭兒的玄難大師，卻是已經死在了這個狂徒手中，而且聽人所說，玄難死時遭到了十八層地獄般的痛苦，在流雲之上，烈日之下遭受了整整半月的折磨，死後更是化作了血雨肉泥！

    若說玄難的死，是葉凡對菩提禪院報複的開始！那麽，慈恩禪師的圓寂，便將這場報複點燃到了高·潮！不知因為什麽原因，慈恩當眾施展的修羅魔焰並沒有傳揚開來！可就算如此，當他被逼，圓寂在葉凡手中的消息傳來之時，天南的一眾僧侶，則是瞬間陷入了呆滯之中！而等這個消息被回歸菩提禪院的玄覺證實之後，更是引起一片嘩然！

    威震天南，統領菩提禪院近千年的慈恩禪師，竟然死了，死在了那個當年不堪一擊的狂魔手中！

    一時之間，整個天南僧侶無不人人自危，傳言之中，這位狂魔可是發誓要滅了佛門道統的存在啊！而與此同時，在菩提禪院之中，更是多出了一份臨戰前的凝重！

    “當、當、當……”

    一連三聲敲門之聲，從舍利寶塔門外傳來，將慈惠口中詠念的經文微微打斷：“師叔，外麵都在盛傳那狂魔將要殺傷須彌山，血洗菩提禪院，一眾弟子無不人心惶惶……”

    誦經聲微微一頓，盤坐於蒲團之上的慈惠雙眼微微一張，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前方，旋即閉上雙眼，低聲道：“嗯，我知道了！”

    “師叔……”禪門外麵，沒聽到下文的玄覺不由欲言又止的說道。

    “去吧！”

    然而，寶塔之中的慈惠卻是恍若未覺一般，淡淡的下了逐客令，而後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放心，那各豎子，暫時還不會前來！”

    “是，師叔！”

    得到慈惠這位菩提禪院的定海神針的保證之後，玄覺不由微微鬆了口氣！隻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曾察覺，不知何時起，他竟然已經對葉凡升起了重重的忌憚！

    雙手合十施禮之後，玄覺慢慢躬身後退，就連腳步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變的輕快了起來！隻是還未等他轉身離去，一聲蒼老的聲音又自緊閉的禪門之中傳了出來！

    “玄覺！菩提禪院玄字一輩中，數你佛法修為精深，隻是於人心之間還有所欠缺！今後執掌禪院之時，遇事當細細思索，莫要匆忙間，失了分寸！”

    蒼老的聲音，讓玄覺後退的腳步微微一滯！若是以往，聽到這個消息，他絕對會欣喜無比，對於他來講，菩提禪院的掌教之位，一直都是可望而不及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夠得到自己這位化神師叔的親口承認，更別提這種耳提麵命的指點了！

    然而此刻，當他從慈惠口中聽出裏麵的意思之時，卻是沒有半點的欣喜之強，反而心中升起了一絲散不開的不安！

    慈惠的這句囑咐，如今在他聽來，卻是像極了……臨終前的遺言！

    “師叔……”

    心中焦躁不安，玄覺不由急切的叫出了聲，望向禪門的眼睛腫，更是充滿了濃濃的擔憂，他深怕這位僅剩的化神師叔，會就此離開菩提禪院！

    “去吧！風雨再大，也有師叔為你扛著……”

    幽幽的聲音，從禪門之中傳出。可是得到保證的玄覺，卻是不僅沒有放下心去，反而變的更加擔憂起來！

    “是，師叔！”

    玄覺躬身後退，剛剛輕快了些許的腳步，又重新變的沉重起來，甚至比來時，還要更加的沉重！

    “哎！該來的，總歸要來……”

    當玄覺躬身離去之後，慈惠蒼老的聲音幽幽傳來，而此時，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佛珠，卻是已經崩成了無數滾珠，在光滑的地板上四處滾動著！

    空無一人的舍利寶塔之中，慈惠的聲音幽幽傳蕩，對著前方的虛空慢慢的說道：“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聲音先是傳蕩開來，而後一點一點的消失！隻是，在這空曠的寶塔之中，卻是遲遲不曾出現回應！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

    沒人回答，慈惠也不開口說話，而是繼續誦念起了未完的佛經，聲音平淡不疾不徐，一點點的充滿整座寶塔。佛光、慈悲，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開始在空氣之中蔓延！

    一分鍾、兩分鍾……一刻鍾、兩刻鍾……

    寂靜的房間中，除了慈惠那蒼老而不疾不徐的誦佛之聲外，再無其它絲毫聲音。直到……

    “你真的發現我了？”

    清越而富有生命力的聲音緩緩自慈惠身前響起，而詭異的是，在那裏卻沒有任何東西存在，莫說是人，就連一隻蒼蠅、一隻蚊子也沒有半隻！

    聲音響起，慈惠的誦經聲卻是依舊還在繼續，直到將這一篇《靜心咒》誦念完畢之後，方才停下！

    “阿彌陀佛，施主與我，本是一體！你既然來了，老衲又豈會不知！”

    說話之時，一道佛光自慈惠的手中揮灑而出，在身前半丈遠的地方微微落下！而隨著這縷佛光的降下，一道消瘦而富有朝氣的身影慢慢出現在了虛空之中，此刻他正盤膝坐在佛光落下的地方，與慈惠相對而視！

    “本是一體……”

    消瘦的身影微微一頓，而後點頭說道：“不錯，你確實和我同出一體，確切的說，你就是我孕育而出，我為主，你為輔！”

    望著眼前這個記憶中，沒有絲毫印象的身影，慈惠卻仿佛麵對多年老友一般，平淡的說道：“我雖是你的一縷分神，但既已過了六道輪回，有了本我肉身，你和我便已經不再一樣！”

    慈惠的聲音不疾不徐，說話之是就像是在說不相幹的陌生人一般！但這不疾不徐的聲音，落入來人耳中之後，卻滿滿的都是挑釁！

    “哦，這麽說來，你是不承認自己分身的身份了？”

    來人，一手托腮，微眯著眼睛，淡淡的望著慈惠的臉色，似是要從中找出答案一樣！

    被人死盯著的感覺，絕對不會好受，但此刻的慈惠卻是恍若未覺一般，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波瀾，就那麽迎著那雙逼人的目光，淡淡的說道：“我承不承認，有區別嗎？”

    “沒有！”

    聽到慈惠的反問，來人卻是忽然笑了，原本有些玩世不恭的身姿瞬間坐的挺直，一雙如霜似電的目光死死盯在孟老的眉心處，平淡的說道：“無論你承不承認，你都改變不了事實！因為，從你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經注定了你我之間的身份！”

    雙眼之中的精光越發的銳利，直到最後，來人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這麽說，你是打算反抗我了！我的分身！”

    似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一般，慈惠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開口回答，而是靜靜的望著眼前看不到的虛空，微微沉默！

    半晌之後，直到來人快要失去耐心暴走之時，他方才嘲諷似的說道：“我反抗和不反抗，又有什麽區別嗎？”

    “沒區別！”

    停頓了半晌的對話，此刻卻像是在重複之前的問題一般，幾乎沒有多少區別！但是來人的眼中，此刻卻是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真正的笑意！

    是的，沒區別！無論慈惠反抗，還是不反抗，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有任何的區別！因為早在他將自己的這縷分神投入輪回之時，便已經留下了後手，足夠讓他控製所有意外情況的後手！所以，反不反抗，真的沒有區別！

    “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配合你完成剩下的事情！否則，就算知道改變不了什麽，我也會反抗下去，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似是放棄了抵抗一般，在來人的暢笑聲中，慈惠的眼中猛然閃過了一道凶光，那目光就像是走投無路的猛虎，絕望而又癲狂！

    來人的暢笑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在這瞬間戛然而止，眉頭微微皺起，不耐煩的說道：“什麽條件，快說！”

    作為慈惠的主體，來人對於慈惠，或者說對於自己的性格，卻是再清楚不過，他明白，若是自己不答應這個條件的話，慈惠絕對會反抗到底，哪怕是拚著粉身碎骨，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雖然，他有足夠的手段來鉗製隻是分身的慈惠，但是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大費周折，浪費掉不少時間！而如今，他最需要的便是時間！

    看到來人妥協，慈惠眼中的凶光慢慢斂去，微微垂著雙眼，說道：“幫我照顧好菩提禪院，再替我殺了葉凡！”

    “這是兩件事情！”

    來人眉頭越皺越緊，慈惠提出的條件，讓他很是不滿，後麵一個還不算什麽，但是前麵一個，卻是需要花費他大量的時間，而他最害怕的便也正是麻煩！

    “不！這是一件事情！”

    然而，麵對來人的不滿，或者說警告，慈惠卻是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一雙垂垂老矣的眼眸，牢牢盯在來人的眉心，說道：“想要照顧好菩提禪院，你便隻能殺死葉凡！”（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