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回我夢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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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肅王,貴妃,皇上已淨身。”

    李公公躬著身,顫威威走出來,牙關抖動的不能自己。

    短短時間,竟像個垂垂老人。

    殷貴妃拭淚道:“你且去吧,本宮想靜靜的陪著皇上一會。”

    “是,娘娘!”

    李公公赤紅著眼睛,低垂下臉,身子像是被霜打過似的,一寸寸挪出了內殿。

    “老肅王到!”

    李公公聞言身子一顫,忽然抖得像個篩子似的。

    老肅王滿麵悲慟而來,與李公公擦肩而過時,眼角的銳光輕輕掃過,隨即撲倒在龍床前,嚎啕大哭。

    李公公聽著那哭,嘴裏慢慢湧上血腥,隻覺得這已近四月的天,為何寒若冬日。

    老肅王哭了半日,抬起淚目,慢慢直起身子,一步步走到龍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

    殷貴妃一驚,霍地站起,慌亂的看了眼四周的宮女,雙腿打顫卻強自厲聲道:“本宮要和老肅王商議國家大事,你們都退下。”

    “是,娘娘!”

    朱門重重一關,隔開了裏、外兩層世界。

    殷貴妃再忍不住,飛身撲到老肅王懷中,“毅琥,我怕!”

    老肅王恍若未聞,隻是死死的盯著龍床的皇帝,那目中的寒光駭的驚人。

    哈哈哈哈……他終於死了。

    三十年,他整整花了三十年的時間,將這世界上最暴虐的人,殺死了。

    趙雍,你也有今天。

    老肅王一把揪住屍體的前襟,啞笑的麵龐猙獰無比。

    殷貴妃被嚇住了,“毅琥,別衝動,咱們有更重要的事做呢。”

    對!

    沒錯!

    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肅王手一鬆,轉過身如劍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子,嘴角揚起一笑意:“桃紅,你過來。”

    殷貴妃眼眶一熱,她生於陽春三月桃花盛開之時,故名桃紅,多少年了,這個名字無人叫起。

    “毅琥!”

    不等她叫出聲的來,老肅王長臂一伸已將人摟進懷中,撩起她的羅衫。

    “你……你……”殷桃紅驚得渾身發顫。

    老肅王冷笑一聲,封住了她的唇,手上卻並未閑下半分。片刻後,他抬起女人的一條腿,挺著巨蟒“唧“地一聲直入花心。

    殷桃紅忍不住地嚶嚀一聲,頭目森然。毅琥他瘋魔了不成,邊上躺著的是皇帝啊,他甚至還睜著眼睛。

    “桃紅,我就是想讓他看著,他的女人是如何在我身下欲仙欲死;他千辛萬苦奪來的江山,是如何一步步落在咱們手裏的。所有他搶去的東西,我都統統要奪回來。”

    這一句話宛如睛天霹靂,震得殷桃紅不知所措。

    玄帝(寶慶帝之父)三十五年夏,異常火熱,玄帝赴京郊龍武山莊避暑,朝中重臣可攜家眷隨行鑾駕。

    那年她年方十二,於父母一道隨行。

    忽聞巨石墜山澗,馬驚走。驚馬向山下飛馳,迎麵便是殷府的馬車。眾人大亂,皆閃避之,各自奔命。

    殷桃紅年幼,深藏於閨中,何曾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麵,呆滯不能移動。

    就在千均一發之際,一青衣男子縱身一躍,將她從馬車中救出,兩人滾落山澗。

    男子將她護在懷中,她身上除了幾處擦傷外,安然無漾;而他則身受重傷,一度暈迷數日,凶險萬分。

    這男子便是趙毅琥,玄帝最不得寵的兒子之一。

    她深感他縱身相救之情,多次求母親入宮探試,一來二去,眉目間皆情種。

    再後來,寶慶帝登得大位,後宮選秀,父親為巴結新帝,欲將她送入宮中。

    她抵死不從,迎來的卻是父親的絕食,母親的苦勸。

    一邊是雙親,家族,一邊是深愛多年的男子,世間安得雙全法,她隻能含淚入宮。

    從此,毅琥便恨透了寶慶帝……

    殷桃紅想至此,雙手緊緊的摟住男人的頸脖。這口氣他放在心裏近三十年,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罷了罷了,她虧欠他這些年,便隨了他的意吧。

    趙雍,你睜眼看看,你汲汲瑩瑩幾十年,到頭來還是為我做了嫁衣。這世間,還有什麽比這更能讓人痛快的事,老肅王愴然笑出了聲。

    雨,越發的大了,急急的衝唰著大地,似要將這肮髒的一切,衝得幹幹淨淨。

    許久,內殿歸於平靜。

    老肅王濁氣盡出,扶著癱軟女子,一字一句道:“桃紅,我需立刻出宮,宮中在你坐鎮;外頭的事兒,統統交給我。”

    “毅琥……”殷桃紅死死抱住她。

    “待我京畿安排妥當,後日寅時,你便將皇帝暴斃一事,訃告天下。早朝時,百官必要奏請太子登位,此刻你便將太子夥同顧女醫,謀害皇帝一事拋出來,我會在一旁幫襯。”

    殷桃紅忙道:“你順勢請立賢王登基,如此一來,這大周的天下,便是我們的了。”

    老肅王目光一深,撫著她的發,道:“放心,若朝堂之上有人反對,你且記著一個字‘殺’。”

    殷桃紅想著兒子的秋千大業,重重的點點頭。

    “賢王要趕在太子入京前登基,如此便可占了先機。為免夜長夢多,下朝之後你將顧青莞立即毒死,造成畏罪自殺的假象。”

    殷桃紅胸口起伏幾下,將後槽牙磨得咯咯作響,“哪有那麽容易讓她死,死之前得讓兒子遂了心願。”

    老肅王哈哈一笑,眼中閃過陰霾。

    雨夜,素來是鬼魅最好的掩護。

    老肅王出了皇城,一頭鑽進了馬車。

    馬車裏,已坐著一黑衣人,見他來喚了一聲,“王爺?”

    老肅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切盡在掌握。通知兩個營的人,大戲開場了。”

    “是,王爺。”

    “還有,千裏飛鴿子至軍中,讓於規按計劃行動。”

    “是!”

    黑衣人抱拳,身子一閃,人已消失在雨夜中。

    老肅王掀了簾子,抬起頭看著巍峨雄壯的皇城,唇角上揚,似是嘲諷,似是得意。

    布局這麽些年,這一回這座皇城再也逃不掉了,他趙毅琥隱了這麽些年,也該輪到他粉墨登場了。

    而此刻的街巷,一男子沿著高高的圍牆,走到一處宅門外,他抬眼瞧了瞧宅門的上門,“高府”的牌匾赫然掛在頂上。

    他似乎鬆出一口氣,用手敲門。

    敲門聲三聲輕,兩聲重。

    片刻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條縫,那男子閃了進去。

    須臾,一處房屋的燈驟然變亮,工部尚書高鳴濤衣衫不整的衝進了書房。

    許久,書房裏有細瑣的談話聲傳來。

    “速派人通知老大,神機營暗下戒備著,一切聽我的令行動。”

    “是,老爺。那宮中的事兒……”

    “若是能借了殷貴妃的手除了顧青莞,倒是件極好的事,怕就怕貴妃禍水東引,明著是衝顧青莞,暗下是衝著太子來的。”

    “老爺,貴妃一脈絕非等閑,如今她掌控著皇宮,密不發喪,又將老肅王拉攏過去,所圖非小,肯定是衝著太子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事容不得咱們坐視旁觀。”

    “還是你看得明白。速速派人去通知太子,還有將消息傳到王然府上。”

    “是,老爺。”

    “對了,告訴老大,讓他緊緊地盯著京畿衛戍其它幾個營,若有異動,立刻來報。”

    話音剛落,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衝進院裏,“老爺,蔣府大爺求見。”

    書房裏的交談聲截然而止,片刻後,門打開,高鳴濤神色緊張道:“快,快,快把人請進來。”

    千裏之外的四川府。

    月色高懸。

    趙璟琰胸口一痛,猛的從床上坐起來,一抹臉,竟是一臉的淚水。

    阿離聽得聲音,推門掌燈,待看到爺臉上掛著淚水時,大驚失色,“爺,出了什麽事?”

    趙璟琰神情呆呆的,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而兩顆豆大的淚水,同時湧出眼眶,悄然落下。

    阿離從未見過爺如此失態,一時竟無言以對。就在他手足無措,不知進退時,趙璟琰拭去了淚水。

    “阿離,我夢見父皇他……歸天了。”

    叭的一聲。

    燭火掉落在地,屋裏頓時陷入了黑暗,阿離心跳如擂,“爺,夢都是反的。”

    趙璟琰搖搖頭,掌心發冷冒汗。

    怎麽可能是假的,那場景逼真無比。父皇他嘴角涎著血漬,直挺挺的躺著,死不瞑目。

    “阿離,速去備馬,我要回京。”

    這個時候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夢?阿離驚問道:“爺,這邊事兒還沒有完結,就這麽冒冒然回去……”

    趙璟琰悄然拭去眼淚,“阿離,我夢到她在哭。”

    “誰?”

    阿離剛脫口而出,心裏就後悔了。這個她,除了六小姐,還會有誰。

    “她素來堅強,為何會哭得那麽傷心,誰惹她傷心了。”趙璟琰輕聲詢問。

    阿離如何答得上來,他想說一個夢而已,爺不必那麽當真。可是那個人是六小姐,爺心底最在意的人,他沒有那個膽量。  “去吧,去備馬,京中一定是出事了。”趙璟琰聲音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