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桐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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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麵對死亡都會恐懼,姬烈不是神,自然也不例外。當他被死亡的陰影罩住之時,隻覺從頭到腳如墜冰窖,想動一根手指頭也是那麽困難,而生與死就在那一線間。

    他蹲在地上,瞪著那越來越近的劍尖,無邊的寒冷湧到背心,就像一條陰冷的毒蛇死死的纏住了他,正準備一口咬下。就在這千均一發之時,求生的**大過了恐懼,姬烈抬起手臂,迎上劍尖。

    “嘶啦啦……”

    殺人的劍刺中了手臂,在臂甲上擦出一竄火星,並且沿著甲縫深深的紮了進去,就在那火星四下亂竄之時,姬烈忍著手臂上傳來的劇痛,大吼了一聲,拔出腰上的劍,照著那客商的喉嚨插去。

    與死亡博命,姬烈已經不是第一次。

    然而就在此時,致命的危險又從背後襲來,那一直跪在地上的,與客商交易的人突然從麵前的魚肚子裏抽出一柄短劍,舉著它,朝著姬烈的後脖心猛地紮下。

    就要死了嗎?

    姬烈來不及多想,死亡一前一後的把他逼上了絕路,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他瞪大著眼睛,看著那客商劇烈收縮的瞳孔,心裏竟然湧起一種無比痛快而又無比殘忍的快意。在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魔鬼,對生命毫不在意的魔鬼,自己的生命,對手的生命。

    “碰!”

    眼見姬烈就要殺掉那客商,而姬烈身後的人也即將把那致命的短劍刺入他的後脖心。一直在猶豫,一直在掙紮的桐華扔出了手裏的鐵盔。它砸偏了刺客的短劍,也砸中了姬烈的肩膀。刺客收不住勢,一劍插中了姬烈的肩甲,卡在了肩甲裏。姬烈被鐵盔砸得一個踉蹌,手裏的劍偏了一分,沿著客商的脖子擦過去,帶起了一竄血線。客商睜大著眼睛,拚命的想要拉回卡在姬烈手臂裏的劍,不想卻把姬烈扯到了自己的懷裏。頓時,刺客壓著姬烈,姬烈壓著客商,客商倒在地上,三個人疊在了一起。

    “呼……”

    美麗端莊的桐華喘出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她這一下砸得極好,分寸和時候拿捏得絲毫不差,原本是一個必死的死局,卻因這一砸而徹底解開了。對姬烈,對刺客都是如此。

    “讓開,讓開!”

    巡邏的士兵蠻橫的擠開震驚的人群,而此時,三個人還疊在一起,姬烈被夾在中間,那客商和刺客仍然沒有死心,客商想揮劍去割姬烈的頭,姬烈死死的按著他的手,刺客是二愣子,一門心思隻想把那卡著的短劍拔出來,但是那短劍卻卡得太死了。

    司寇官冷寒一張臉,拔出腰上的劍,就要把那趴在姬烈身上的刺客斬首。

    “小心傷著大人。”桐華驚呼。

    刑洛斜了桐華一眼,豎起劍鋒,正要插下去,卻又猶豫了一下,順手搶過一名士兵的鐵槍,照著那刺客的頭,猛地一砸,就聽‘噗’的一聲響,那刺客的頭爆開了,像灘爛泥一樣。

    桐華眼角輕輕抽搐。

    殺了刺客,刑洛仍不罷休,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抬腿一腳把刺客的屍體揣開,又提起長槍,一槍插向客商握劍的手,槍尖貫穿了客商的手腕,血水飆射出來。

    客商在地上慘嚎。

    血腥而又殘忍的場麵令人心悸膽寒,周圍的人群早就跑了個精光,桐華慘白著一張臉,死死的拽著小黑鳥的手,小黑鳥是個膽大的,她躲在桐華的身後,卻睜大著眼睛。

    姬烈喘著牛一般的粗氣,從客商的身上站起來,手臂上滴著一竄又一竄的血。

    刑洛提著劍,大步一邁,來到客商的頭頂,把那泛著冷光的鐵劍掄了一個圈,然後雙手握住劍柄,準備一劍斬首。

    “慢著!”

    “且慢!”

    “且慢,留下活口!”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姬烈向桐華看去,桐華避開了他的眼睛,胸膛起伏得很是厲害。殷雍大步走來,身後跟著一隊士兵,他也瞅了桐華一眼。

    ……

    短暫而激烈的刺殺結束了,刺客一死一傷,領主大人手臂中劍,身負輕傷。

    火苗在輕輕的晃動,照著姬烈麵無表情的臉,也輝耀著案上的鐵盔,那鐵盔很是堅固,上麵滿是各式各樣的傷痕,盔纓也不見了,不過卻依然算得上完好。

    桐華坐在姬烈的旁邊,正替他包紮傷口,姬烈光著膀子,粗壯的手臂上不止一道傷口,新傷壓著舊傷,像是蜘蛛網一樣,頗是猙獰。潔白的傷布一層一層的裹在新添的傷口上,最後打結的時候,姬烈的眉頭顫了一顫。

    ‘你也會痛啊。’

    桐華低下頭去,端起地上的血水盆。大火鳥在牆角處吃毒蛇,時不時的會抬起頭來看桐華一眼,眼神極其戒備,這是個貪吃的東西,常常因為貪吃而誤事,但是也很強大,比墨狼之王還要強大。老巫官站在火光照不到的角落裏,這個老頭沒有任何危險,盡管他手裏握著一柄短劍。司寇官正在屋子外麵,他的劍很重,動作也極是迅猛,不過,我卻不用怕他,他的劍砍不到我。小惡人的兩名家臣,絡鷹與絡風跪在門口,他們一言不發,火光照著身上的鐵甲,投下一片猙獰的影子。自從小惡人負傷之後,這倆個人便一直這麽跪著,他們想幹嘛呢?肯定是在自責吧,若是有機會,他們願意替小惡人去死。小惡人更加謹慎了,他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頭盔,其實一直在看我,用眼角的餘光看我,不過,今夜我也不想殺你。

    “多謝你了。”

    就在桐華抱起水盆,準備離開這個充滿誘惑而又密布殺機的地方時,小惡人說話了,他抬起頭來,看著抱著血水盆的桐華,眼神仿佛很真誠:“你救了我的命,扔得很準,力氣也很大。”

    桐華心裏有些慌亂,神情卻很是鎮定,她低下頭來,瞟了案上的鐵盔一眼:“桐華見大人受傷,心裏又急又慌,隨便那麽一扔,誰知就,就砸中了。大人不用謝我,我是你的女,女人呀。”顫抖的聲音越來越低,低若蚊蟲。真是個聰明而又嫵媚的小女人啊,就連在撒謊的時候,看上去也是那麽的惹人憐惜。

    “咕咕。”

    大火鳥從它的晚餐裏抬起頭來,朝著桐華叫了一聲,好似在說‘騙子’。趁著姬烈不注意,桐華狠狠的瞪了它一眼,然後又飛快的低下頭,輕聲道:“大人好生養傷,桐華告退。”

    “慢著。”

    這時,姬烈突然站起身來,光著膀子走向桐華,他的目光很是熾熱,黑色的瞳孔裏有一點血色,正在肆意的燃燒。桐華心裏顫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向後退。

    “你是我的女人?”

    他一步步逼向她,把她逼到柱頭上,她端著水盆,抵著他的胸膛。

    “是,桐華是大人的侍姬。當然,當然也就是大人的女人。”

    桐華的聲音在顫抖,這不是裝出來的顫抖,而是她真的害怕了,現在,就算是一個傻子也能讀懂小惡人眼裏的**。

    “今夜你留下來吧。”

    小惡人拿掉桐華手裏的水盆,把它扔在地上,‘哐郎’一聲響,血水翻了一地。“咕咕咕”,大火鳥興奮的怪叫起來。

    桐華臉上一紅,近得不能再近了,她能清晰的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小惡人的呼吸很重,一股一股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而他的手正向她的腰上攬來。

    “大人!”

    眼看小惡人那雙惡心而又肮髒的手就要抓上自己的腰,桐華猛地一縮身,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大人身上有傷,還是改日,改日吧。”她說不下去了,不論她的劍術多麽高超,身份多麽尊貴,可她終究還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子,有些話確實說不出口。

    姬烈向後退了一步,凝視著桐華,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屋外響起了腳步聲,他才走到案後坐下,淡然道:“既然你不願意留下來,那便去吧。”

    “是,大人。”

    桐華撿起地上的水盆,倒退著走出了屋子。

    屋外月霞滿天,冷冷的月光拂著她那淡紫色的裙子,在地上投出纖細而又清冷的影子,有人在影子的另一頭眯著眼睛看她,那人的眼睛深邃的就像是大海,仿佛能讀懂人的心思,他低頭看了一眼桐華手腕上的黑白之花,朝著桐華搖了搖頭。

    桐華心頭一跳,朝著那人欠了欠身,與那人擦肩而過。

    月光把桐華的身影拉得很長,這裏是軍營,她不住在這裏,有輛馬車在軍營外麵等她。軍營外麵很是冷清,馬車孤零零的等在那裏,桐華抱著水盆走上馬車,把水盆擱在角落裏,又從角落裏拿出一個大布囊,把琴從布囊裏取出來,橫打在腿上。

    馬車在巷道裏穿梭,輾著一地的月光,向城東駛去。

    ……

    夜風搖動著案上的燭火,跳動的火苗把姬烈的臉襯得陰晴不定,大火鳥爬上了姬烈的床,四仰八叉的躺下,絡鷹與絡風退出了屋子,與刑洛一道離去,軍營裏響起了馬蹄聲。

    殷雍從外麵走進來,儒雅的老者走到姬烈的麵前坐下。

    “我已經給過機會了,她選擇離去。”

    姬烈的聲音極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