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五章 我是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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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越來越冷了。

    寒風從天上竄下來,冷漠無情的刮過蕭索的樹林,發出陣陣沙啦沙啦的聲音,空氣幹冷的讓人顫抖,茅草屋上的茅草結了一層冰霜,在寒風的吹拂下,霜渣如雪一般飄灑。林子裏的野獸越來越少,提著弓箭轉悠半天也沒有任何收獲,沿著一株參天大樹往上爬,一直爬到那兩根樹丫之間,在那裏有一個碩大的鳥窩。

    把手伸進去,摸到兩個圓不溜湫的東西,接著手指上微微一疼,把手指縮回來,上麵吊著一隻小鳥,那小鳥連毛都還沒有長齊,正把楚舞的手指頭當食物,不停的往肚子裏吞。

    樹葉上的露水掉了下來,落在楚舞的眼睛裏,他眨了眨眼睛,把小鳥放回了窩裏,又從鳥窩裏陶出了兩枚鳥蛋,把鳥蛋在樹上輕輕一磕,濃稠的液體流出來,散發著一陣清香,這陣清香頗是誘人,他的肚子不聽使喚的叫了起來。

    吃光了鳥蛋,肚子還在叫。

    楚舞又把那隻嘰嘰亂叫的小鳥陶出來,想了半天,還是下不了嘴,又把它塞了回去。小鳥睜著麻豆大小的眼睛看他,顯然不明白這位獵食者的所作所為。

    “要是那兩隻禿頭鷹能回來就好了。”

    楚舞蹲坐在樹丫上,怔怔的發呆。這鳥窩裏住著禿頭鷹一家,家長是一雄一雌兩隻大鷹,它們原本居住在山澗上的峭壁裏,楚舞發現了那裏,把鳥窩裏的小鳥與鳥蛋統統烤來吃了,兩隻大鷹回來的時候與他發生了激戰,那兩個扁毛畜牲頗是厲害,差點啄瞎了楚舞的眼睛。不過,它們也沒討到好處,楚舞用弓箭逼退了它們,並且射傷了其中一隻。自那而後,楚舞每天都守在峭壁,逼得兩隻禿頭鷹不得不搬了家。現在,楚舞好不容易發現它們的新家,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嘰,嘰嘰嘰……”

    小鳥撲著沒有毛的翅膀,趴在鳥窩上朝著楚舞大叫。

    “叫吧,叫吧,叫得再大聲一點。”

    樹葉很是茂密,陳積了許多的露水,樹杆上也長滿了青苔,滑不溜湫的,稍不注意就會一頭栽下去。離地十丈,掉下去必死無疑,可是楚舞卻在樹丫上站了起來,而且還站得穩穩當當的,他從樹葉的縫隙處看出去,天空是慘白慘白的一片,遠處的茅草屋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墳塚,甚至還可以看到陵轅,可以想象,那群士兵正縮在火堆旁烤肉,肉油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楚舞的肚子叫得更厲害了,腸子都仿佛糾纏在一起。他決定不去想烤肉,把目光放遠,追尋著兩隻禿頭鷹的痕跡,然而,蒼天一覽無遺,盡管小鳥把喉嚨都快叫破了,也沒有發現它的父母親的蹤跡。

    “算你好運。”

    又等了很久,仍然沒有一點跡象,楚舞曲起手指,把嘰嘰亂叫的小鳥彈回窩裏,順著樹杆爬下了大樹,他很餓,可是卻不能吃掉小鳥,吃掉了它,那兩隻禿頭鷹鐵定又會搬家。而它們是楚舞在這個冬天唯一的念想。

    在一個樹桐裏找到了一條手指粗細的小麻蛇,楚舞懶得烤了,直接把它剁了頭,吞進了肚子裏。又在一株大樹下尋到了幾隻野菇,這東西也不知道有毒沒毒,想了一陣,楚舞決定學習先賢神農氏,閉著眼睛把野菇也給吃了。

    肚子裏終於有了一些東西,不再亂叫。

    背靠著一株大樹,抬起頭來,楚連留在樹杆上的字跡仍在,一筆一劃頗是剛勁,這與陰險的楚連很是不同。是的,在楚舞的心裏,楚連是天下最邪惡,最陰險的人物。

    “他就像一個無所不在的影子,惡魔一般的影子。”

    破劍纏在楚舞的腰上,用布條和樹滕紮得死死的,楚舞把劍抽出來,鋒利的劍麵倒映著楚舞的臉,那是一張年輕而剛毅的臉,眼角有一道傷痕,是與禿頭鷹博鬥後的結果。這劍原本沒有劍鞘與劍柄,自從楚舞知道它是鳳阿劍之後,便為它做了劍鞘與劍柄,劍鞘是狐狸的尾巴,楚舞陶空了裏麵的血肉,劍柄是用布條一層一層的纏上去的,握在手裏很有力量。

    自從那次現身之後,楚連時不時的就會來到幽山上,騎著一匹黑馬,穿著一雙紅鞋子,像鬼魂一樣晃蕩。他在林中追逐著楚舞,在樹上刻下亂七八糟的字。楚舞也在追逐著他,提著劍,可是每次都追不上,隻能咬著牙齒詛咒他。

    “他是在戲弄我。”

    “他以我的痛苦為食。”

    “他是魔鬼,是魔鬼就應該下地獄。”

    “我不會痛苦。”

    在娘親的墳前,楚舞跪在地上,把茅草一把一把的撒在墳頭,他的動作很是溫柔,眼神卻冷的足以凍殺漫天的寒風。他的頭發越來越長,從頭頂一直披散到腿彎,上麵用草滕綁成了一結一結,乍眼一看,就像是一條多結軟鞭。

    娘親的墳前不再孤單,幾隻守陵獸蹲在左右,被春夏秋冬反複的洗禮。這些守陵獸是楚舞從一處荒墳孤塚那裏搬過來的,它們極其沉重,為了讓它們換個地方,楚舞足足用了三天。

    時間,對於楚舞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

    不管太陽升不起來,天上有沒有月亮,每天都是一樣。饑餓與寒冷纏繞著他,他就在饑餓與寒冷以及孤獨中成長。

    “我會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娘親,總有一天,我會把楚連的頭顱做成酒杯,放在您的麵前。”

    楚舞在娘親的墳前跳舞,他跳的是楚國的大招,一舉一動宛如深沉的雕塑,目光冷咧而深邃。有時候,楚連也會騎著黑馬遠遠的看他,而那時,他們都不會再互相追逐。

    墳前的狗尾巴草在風中搖曳,一如楚舞腦後的長發。

    天色慢慢沉下去,四野一派冷寂。

    楚舞背著弓,按著劍,走向那更為孤獨冷寂的茅草屋,隔得老遠,他看見一名士兵站在小土坡上,正鬼頭鬼腦的看他。

    “不要再看了,我還活著。”

    楚舞看也不看那士兵一眼,這些士兵都是螻蟻,他們一如既往的羞辱他,然而,他卻不會再動怒,何必與爬在泥濘與草葉之間的螻蟻動怒?你們遲早有一天會匍匐在我的腳下。

    屋頂的霜渣掉落在地上,融化成了一灘一灘的水漬。

    厚絨絨的獸毛鞋也抵擋不住那水漬所散發出的寒氣,它們從腳心一直冷到頭頂,刺骨的寒冷沒有使楚舞的臉色出現半點變化。現在,就算是楚連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也不會讓他心生波瀾。

    黑馬就在茅草屋旁,這畜牲楚舞已經有好些天沒有看見了,它依然神駿,渾身上下沒有半根雜毛,黑得就像一團影子,唯有那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在不停的閃爍。

    楚舞默然的拔出腰上的劍。

    “你終於來了。”

    寒風刮起了茅屋的草簾,屋裏有一個更黑的影子,那影子坐在楚舞的草床上,腳上穿著一雙殷紅色的鞋子,像血一樣的鞋子。

    楚舞提著劍,一步步的走進茅草屋,鳳阿劍就在他的手中,劍麵反射著幽幽的寒光。鳳阿劍非常鋒利,吹毛斷發不在話下,我隻要逼近他五步之內,就可以一劍削了他的頭。

    屋裏比屋外更冷,破爛的牆壁堵也堵不住,寒風就從那牆壁的縫隙處灌進來,發出一陣怪異的聲音,像是鬼魂正在低低的哭泣。黑衣人的衣裳在寒風中飄冉,像是黑色的河流一樣紋展,那雙紅鞋子更奪目了。

    一步,一步。

    ‘他為什麽不逃?’

    ‘當我撲過去,會不會發現,這其實隻是一場夢?’

    “不,就算是夢,我也應該割下他的腦袋!”

    牙齒咬著牙齒,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嘴角肌肉卻繃得生疼,楚舞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瞳孔裏倒映著黑色的影子。

    “小舞。”

    草床是肮髒的,散發著一股腐爛的黴臭氣,黑衣人就在這時轉過頭來,揭開了鬥笠上的麵紗,用一雙明亮而嫵媚的大眼睛看著楚舞,她非常美麗,臉蛋比天上的白雲還要柔滑,眉毛又細又長,明眸顧盼之間,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怯與溫柔。

    那溫柔很熟悉,楚舞怔了一怔。

    “你倒底是誰?”楚舞聽見了自己沙啞的聲音。

    “小舞。”

    黑衣女人從草床上站起來,一身黑紗順著曼妙的曲線抖蕩,胸部尖挺,纖腰約細,瀑灑而下的黑紗遮住了那雙紅色的鞋子。她看著他,把他的影子銜進自己的眼裏,嘴唇微微蠕動。

    “你倒底是誰!”

    冷風扯著楚舞的頭發,他卻感覺不到寒冷,因為他的心裏已經冷得麻木。

    “我是你的闕兒,也是你的清音。我是你的女人。”

    黑衣女人開始脫衣服,她把肩上的羽氅脫下來,遮住破爛的牆壁縫隙,讓寒風不再貫進來。然後又解開脖子上的細帶,把鬥笠取下來,扔在草床的角落裏。隨後,纖細玉嫩的手伸到了背後,輕輕的解開了某個係帶,於是乎,楚舞的眼前出現了一具胴體,白裏透紅,白的像玉,紅的勝櫻,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點瑕疵,非常完美,是昊天大神最為完美的傑作。

    “闕兒?清音?”

    楚舞的眼神在顫抖,手中的鳳阿劍也同樣如此。清音是他第一個喜愛的女人,闕兒是他第一個擁有的女人。清音死在了他的劍下,他親眼看到她閉上那雙溫柔的眼睛。而闕兒,她也很溫柔,她隻要一動情,脖子側麵那顆黑痣就會變成粉嫩色,非常嬌嫩,就像是一束顫抖著的櫻脂花。

    “你不是清音,你也不是闕兒,你是楚連的女人。”

    鳳阿劍閃起了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