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和袁隗稍稍平複了震蕩不已的心緒，對視一眼，不顧形象的哈哈狂笑起來，兩鬢雪白的須發，都因狂笑劇烈顫動。

    頂級家主們見這兩位沉浮宦海數十年的官場不倒翁，竟然如盛氣少年似的哈哈狂笑，臉上並未出現錯愕的神情，而是欷籲不已的感慨連連。

    曾幾何時，還是少年的王允和袁隗初次步入官場，就曾經豪情壯誌的說過，此生不為功名利祿，隻願匡扶漢室，將八荒蠻夷同化為漢族的少數民族，再現漢武年間的萬國來朝盛況。

    這麽多年以來，王允和袁隗也是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十幾次放棄了成為一方封疆大吏的機會，隻是勤勤懇懇的待在太學內，擔任五經博士。

    自從桓帝以來，大漢帝國內部腐朽到了極點，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地方胥吏，隻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從沒想過治國安民，以至於大漢帝國的國力每況愈下，一年不如一年，老百姓更是連口吃的都沒有，更不要提開疆拓土，同化八荒了。

    因此，王允和袁隗二人才會主動要求進入最為清苦的太學，目地是為了培養一批批可用的良才，潛移默化的肅清大漢官場，一改貪汙腐敗的風氣，但令他們始料未及的是，反而造就了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名望。

    他們為了心中的理想，奮鬥了幾十年，便是為了十八路諸侯討董這一刻。

    十八路諸侯討董看似是一場維護大漢正統的大戰，實際上卻是王允和袁隗等人的一場陰謀，一場籌劃了幾十年的陰謀。

    董卓身為被漢化過的常羊魔族族人，雖說體內流淌的血脈還是相柳血脈，但他的精神已被完全漢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大漢子民，並不認同居住於蠻夷之地的常羊魔族，甚至視他們為異族，仇視他們。

    正是因為這一點，王袁等人才籌謀了這麽一條通天大計，而董卓也變成了棋子之一，其他諸如昆侖神族的曹操，九嶷妖族的孫堅，全是他們努力了這麽年的成果。

    常言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也沒能想到偏偏到了最後，出現了一個極大的差錯，董卓是漢族的一員不假，卻被上一代常羊魔主刑天收為了弟子，也被刑天悉心栽培了幾十年，因此，董卓殺入洛陽之後，提出了一個要求，為慘死的刑天報仇。

    為了完成計劃，漢靈帝劉宏死了，為大漢征戰了一輩子的十位天將也死了，作為手掌天下兵權的刑天何進，自然也在死亡名單裏麵，便由身為其謀主的袁紹，設計刑天何進與十方陰帥張讓等人同歸於盡了。

    董卓要為刑天何進報仇，袁紹便是必殺之人。

    王允、袁隗等人為了完成同化八荒的宏偉計劃，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顧，犧牲一個家族後輩，本不是一個令他們難以抉擇的事，但無巧不成書的是，袁紹作為應劫之人，並不能死。

    因為同化前來洛陽八荒諸侯，要借助數百年來形成的唯一一條帝階大漢龍脈，而引爆這條龍脈必須借助軒轅劍，令人無奈的是，軒轅劍作為百器榜排名第一的神兵，隻有軒轅黃帝的後人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袁氏一族乃是軒轅黃帝遺留在九州的子家族之一，這一代後輩子弟中，隻有袁紹覺醒了體內稀薄的軒轅血脈，所以袁紹便成了完成計劃的關鍵點，不能死。

    這樣一來，可就形成了一個死結，袁紹不死，董卓不會去完成計劃，袁紹一旦身死，沒有了軒轅劍更加完成不了計劃。

    王允無奈之下，才會派遣貂蟬進入呂布的府邸，設下借刀殺人之計斬殺董卓，交由另外一枚埋在常羊魔族的棋子繼續完成計劃。

    如今，得知了王倫的身份，這個死結便不攻自破了，隻因三祖一脈的後人也能使用軒轅劍。

    王允笑了沒幾聲，戛然而止，麵露不忍之色：“袁紹是你這一房唯一的子嗣，如果交給董卓處置，你可就斷子絕孫了。”

    暴雨如注，雷聲滾滾，袁隗依舊在笑，聲音響徹如雷，眼角下起了暴雨，許久後，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可還記得當初的誓言。”

    王允黃褐色的臉容，升起一抹病態的殷紅，灰暗的雙眸綻放出耀人的神光，音線顫抖的說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話音剛落，悠閑喝茶的十餘名老者，迸放出一股股少年般的蓬勃朝氣，‘唰’的一聲，從玉色案幾前站了起來，神情肅穆且聖潔的簇擁在袁隗身邊，就如當年在那座簡陋的小酒樓一樣，激昂慷慨的大吼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聲音蒼老，卻不再腐朽，而是充滿了一種熱血少年的朝氣，這些遲暮老者，仿佛穿越了時光，回到了那間樸素的屋子，回到了當初立下誓言的地方。

    老態龍鍾的身軀，不由的筆挺了很多，暗黃色的臉容煥發了一股震懾人心的光彩。

    四周的青壯子弟們，無不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激動的難以呼吸，恨不得現在就去率兵引來所有的諸侯，實現父輩們為之奮鬥了一生的計劃。

    袁隗環顧四周，神情更加堅定了，輕聲道：“當年起誓的老兄弟，足足有幾十人。”

    “這麽多年為了完成計劃，有人去了北荒，有人去了東海，最終全死了，隻剩下了我們這幾個老而不死的禍害。”

    “我們的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為了大漢，為了人族，更為了心中的理想，別說斷子絕孫，就算是舉族滅亡，也值得。”

    這句話雖輕，聽在眾人的耳中，卻如一道驚天霹靂，炸的眾人頭皮發麻，汗毛豎起。

    不是震驚，而是認同。

    王允凝視城門口為王倫牽馬墜蹬的董卓，心情無比的輕鬆與暢快，又回望了一眼早已化成一堆瓦礫的那座酒樓，呢喃道：“有人活著，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