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早早歇下第二日又是溫暖明媚的一天，老文翰帶席賓去山下的鎮上吃早點，順便找熟人買雲蹤半島集會的入場姆媽領著喂飽了的允佳到後院寬闊的草地上玩球，祖母則吩咐管家將早餐桌支到二樓朝南的露台上，再去請兩個小輩出來吃早
    魅羽一襲紅裙來到露台上時，祖母已吃得差不多了，境初的食物還沒怎麽她在他身邊的空位裏坐怎麽，這家夥待會兒要去麵試嗎？聞著像剛洗完澡，周身散發著清新的香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襯衣袖口和領口一絲不苟地扣平日的他多是深淺不一的藍色，今天這件襯衣卻是淺粉紅的，把他的嘴唇也映得瑩潤起
    天色尚早，山下的海港中卻已陸續有白色帆船迎著風起航，漸遠漸小，最終化為天上的朵朵白雲，而這一切都被收入他那對星星點點的湖藍色眼睛
    這不是一頓普通的早餐，直覺告訴魅果然，桌對麵的老太太也不兜圈子，單刀直入地問二人：“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等了片刻，見沒人吱聲，祖母似乎料到這個問題不會有回應，接著說道：“別怪老人家多單從性格上來說嘛，你倆並不算最合適但現在的問題是，你們顯然誰也離不開既然如此，不是非要把喜事挨到老太太我歸西後才肯辦吧？”
    短短幾句話，魅羽越琢磨越佩是的，要說性格，她魅羽同賢良淑德四字差了十萬八千裏，可謂暴躁加霸道，既缺母性還不夠
    適合她的男人倒也不是沒遇上過，就是錚引，這點在剛認識境初那時候她就想明白錚引與她心意相通，無論大事小事罕有分歧，嫁給他也沒有公婆需要伺所以大魅羽選擇同錚引在一起，可以預見她的婚姻會是幸福
    至於小魅羽自己，別說境初了，同陌岩在龍螈寺那時就沒少衝二人都是天性好強又有主意的人，隻不過陌岩境界高出她一大截，她對他的感情中，敬比愛還要
    境初則比陌岩要任性，發脾氣時要人哄——比如昨晚同文翰在槍械室——同她實在不能算天作之然而祖母一語中的，他倆現在已方方麵麵糾纏在一起，倒不僅是因為允隻要陌岩一日還在境初體內，她又怎能任由他娶別的女人？這點是她始料不及而且就算撇開陌岩不談，她對境初就真的沒有感情嗎？
    總之，不管合不合適、愛與不愛，當前的情況正如祖母所說，誰也離不開
    “日子我已找人問過了，”祖母興致勃勃地說，“眼下是二月份，這宜嫁娶之黃道吉日嘛，下月中旬就有一個，你倆覺得如何？”
    魅羽和境初一齊忙不迭地搖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修羅會向夭玆人發起總攻，指望空處天的科技在關鍵時刻起作戰場無小事，一個環節便能決定多少人的生死，他倆怎能置身事外、心安理得地結婚蜜月？再說了，大魅羽、錚引和涅道算至親的三人，婚禮上少了他們也太遺憾
    “我也覺得倉促了些，”還好祖母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否則定然連覺都睡不好了，“下一個黃道吉日是六月中旬某日，不巧的是，那天是世界離婚”
    魅羽差點兒噴出來，哪個孫子搞了這麽個節日？其實六月中旬也不行，兮遠師父的玉帝就職儀式就在那前
    “再往後數，就到九月十號了，有足夠時間做準備，也還不算太大師說了，那天可是百年難遇的好日子啊，當天結婚的新人都有福了！”
    九月十日？魅羽倒吸一口氣，這是巧合還是天意使然呢？那天既是陌岩的生日，也是他的遇害日，到今年九月十日，他便轉世整兩年
    當然，魅羽現在也已知道，小川的生日定然也是同一燃燈在陌岩轉世那日，帶著陌岩被瀚澤撕碎的命魂投胎去所以境初體內目前有四個魂，雖然已比常人多了一個，卻隻是羅漢境何時命魂被修複完整、還給陌岩，他才可找回龍螈寺那世的記憶，複歸五魂完整的佛
    “嗬嗬，”境初傻笑了一聲，看看祖母又瞅瞅魅羽，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點兒什麽，又打住
    “魅羽，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愛玩，可現在多了個允佳，還整天飛來飛去、舞刀弄槍的，何苦呢？早點兒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是啊，魅羽想，當前的她並沒有一個可以被稱作“家”的地允佳再過幾年就到學齡，小川也遲早要從大師姐手裏接過來，還能整天領著娃一會兒去打魔王，一會兒上戰場嗎？
    祖母又說：“小娃都喜歡和同齡人玩，允佳肯定希望有個弟弟妹再說我今年都八十三了，文翰八十五，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見到曾孫還是曾孫女”
    境初為了不讓祖母擔心，一直也沒告訴她亡妻還有個失散在外的兒
    “祖母您放寬心，”魅羽岔開話題，“上次的蟠桃會上，我和境初都服過蟠桃了，他吃了一個，我吃了半”另外半個魅羽拿回家給了小
    “本來蟠桃會千年才有一次，趕巧了再過幾個月是我師父的就職儀式，這種大事，也會有蟠桃發到時我和境初作為天官都有份，我倆的省下，拿回來給您和文翰祖”
    “真是個孝順丫頭，”祖母樂得合不攏嘴，“那我可不就成了老妖婆了嗎？我們不要你們的仙桃，隻要你們幸福、開心！”
    “你確定你隻吃過半個？”境初轉過頭來，低聲衝她說
    魅羽臉上一陣火辣，這人怎麽這麽……討厭！嗯，當年她和大魅羽還是一個人的時候，在天庭做七仙女，怎麽說呢？反正孫猴子幹過的那些事兒，她魅羽也沒少不過，要不要這麽揭人短啊？
    祖母離開後，兩個小輩默契地吃了會兒飯，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不安的喜不安，因為結婚畢竟是人生中不太常發生的事，而且是能決定今後若幹年甚至一輩子幸福的大一旦經營失敗，就算能好聚好散都少不了要扒層而不安的同時，喜悅的種子已在心底萌芽，每長高一寸便會在當事人臉上拱出難以抑製的笑
    “你的厭食症呢？”他忽然
    當時魅羽正用叉子挑著根紅腸，一口咬下去，聽到這個問題怔住對啊，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兒，吃啥吐後來怎麽好的呢？已經想不起來
    “沒心沒肺，”他小聲嘀咕了
    不知為何，魅羽覺得這句話不是境初說的，是他體內的另一個向來伶牙俐齒的她語塞了，隻得裝模作樣地把飯吃風不停歇地徜徉在這碧海青天中，身邊這個男人卻似一個烤爐，把她靠近他那側的左臉、左臂、左腿熏得熱烘烘
    他也吃完了，從兜裏掏出隻紅色絨麵的小盒，擱到桌上，再推向她這“喏，還是上次那隻，沒、沒啥問題吧？”
    她蹙這家夥是每時每刻都把她退回去的訂婚戒指揣兜裏嗎？還是說，今早這頓飯本就是他和祖母共同謀劃的？無論如何，她很感動，他們祖孫倆讓她有了落葉歸根的踏實然而她心裏埋著根刺，這根刺與誰做她的丈夫無
    “倘若我無法生育，你還會考慮我嗎？”
    他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過“這、真的假的？誰告訴你的？”
    這件事要追溯到小魅羽被常樹下毒、綁架那當時她被關進了無所有處天人建在玄沼子世界中的基地牢房，瞿少校來探她監時說過這麽一句話：“隻是可惜啊，有一個會不”
    魅羽一變二，就是得益於瞿少校送給上任玉帝的那塊水晶儀，所以瞿少校對這項技術自然是了解隻不過那時候的小魅羽還不知道有個一模一樣的大魅羽存在，這話聽得莫名其
    後來同境初去兜率天度假，偶遇大魅羽和錚引時，她便記起了這句但她沒和任何人說起過，包括大魅羽在內，她害縱然她不是個母愛爆棚的類型，還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和所愛的人生的孩
    聽她講述了事情的緣由，境初籲了口“原來如此……或許瞿少校就是隨口說說就算真有此事，也不一定就輪到你頭”說著，拿起麵前沒喝完的果汁一飲而
    她搖搖頭，“我寧願自己是倒黴的那個，也不想這事落到大魅羽和錚引身我好歹已經有兩個養子了，允佳離不開你，小川也不可能過繼給大魅羽，因為小川從小就不喜歡錚”
    而小川不喜歡錚引，自然是因為燃燈乃是陌岩的師魅羽心裏想的是，站在陌岩的角度上，還沒聽說過佛國中有哪位佛陀生孩子的，當然娶老婆的也隻他一所以對無後這件事，他應當能看得開吧？
    而境初嘛，雖然她能感覺到他很想和她有個孩子，最好還是個女兒，但他不是已經有兒子了嗎？他應當也不會很在意的，對吧？即使在意，也不至於表現得太強烈吧？
    “所以呢？”他並沒有掩飾他的失望，“你告訴我的目的是？”
    “我想知道，要是真輪到我頭上，你會介意嗎？”
    “會，”他語氣肯定地
    “那你就娶別的女——”
    “不行，我一定要和你生個孩子，”他態度堅決地說，“這是關係你我幸福的大事，怎麽能隨便由著別人擺布就認命了？現在科技這麽發達，我們又認識不少神通廣大的主兒，一定能找到辦法總之這件事你不要再去想，交給我來解”
    魅羽怔怔地望了他一會兒，忽然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盤蹦起兩寸“好！就喜歡你這種性咱們一言為定，生不出孩子我就不姓小！”
    二人同時端起各自麵前盛奶的玻璃杯，咣當碰了下杯，在奶花四濺中吃完早隨後手挽手沿樓梯走下露台，去後院找祖母和允
    “我希望你能安定下來，”他望著前方追著球跑的允佳，說道，“生育的事倒也不急這一你想不想先去讀個學位？”
    這下魅羽真的迷茫她記得那次同境初嶽父裴教授吃飯的時候，境初因為急著生孩子，曾反對她再花四年時間讀大學，現在怎麽變了？又想起在天尊府“殉情”那夜，陌岩曾勸她不要急著嫁人，先去讀個數學係的學
    “這個嘛……”她喃喃地說，“就怕基礎太差，想讀，也跟不上”
    直到下午三四點鍾，文翰和席賓才風塵仆仆地趕回
    “弄不到呢，”文翰在客廳裏坐下，接過祖母遞過來的熱茶，“往年可不是這樣的，我自己都去看過兩回今年的集會，據說除了在冊的教徒，還得是年年交足會費的，普通信眾根本弄不到一張都不行，別說三張”
    境初聞言點頭，禮貌地向文翰道了
    魅羽在心裏哼了一越嚴越說明有問題，非得想辦法混進去瞧瞧不別人沒票進不去，她自己兩手空空闖禁地的事，幹的還少嗎？
    “不進會場也沒關係啊，”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到時候來那麽多人，整個半島都會很熱鬧吧？咱們在附近逛逛就”
    境初盯了她一眼，“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有些人違法亂紀、鋌而走險已經不當回事兒了，遲早會栽個狠”
    哎——魅羽心道，一套上戒指又開始管得寬了，這是戒指還是孫猴子頭上的金箍？
    “丫頭，聽境初的，”文翰衝她說，“九五真教，可不是鄉下迷信的老頭老太太趕廟連我們軍校畢業生、現役軍官，都有不少入教會場設有高端安檢係統，說一隻蒼蠅都飛進不去不算誇”
    這樣啊？魅羽想起大魅羽和她說過，在四天王天基地就被紅外儀識破了隱身術，因為紅外儀探測的是目標的“溫度”，隻要她的身體和周圍空氣溫度不一致，就能被發不過這也不代表她就沒轍了，還是可以用攝心術來冒充其他教徒，隻不過得先把被冒充者弄暈並藏起來才
    席賓進屋後，一直在查手提電這時抬起頭來，衝境初笑著說：“隴艮和我聯係了，問我們現在住哪”
    魅羽一聽隴艮要來找他們會合，腰板兒又挺直了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