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雨睡不著。

    本來應該是睡得著的，但就在和姐夫聊天聊的好好的時候，一個微信電話插了進來。

    “討厭，誰啊…”

    程思雨工作後一直都住在父母家裏，這段時間家裏隻有老媽，老爸出差去了，所以她在手機跳出話筒圖案的瞬間，下意識地以為又是老爸打電話囉嗦一些有的沒的。

    但這僅僅是條件反射

    在看清楚來電顯示之後，程思雨一瞬間皺起的眉兒馬上就柔和了許多，旋即，又是另一番複雜的情愫淡淡地染上眉梢。

    “喂？思雨。”

    話筒裏傳來程思雲的聲音。

    程思雨深呼吸一口氣。

    “姐姐~”

    然後甜甜地應了一聲。

    ……

    程思雲姐妹倆是雙胞胎，很雙的那種，從模樣，到聲音都幾乎克隆。

    以前讀高中的時候，程思雨就經常利用這一點戲弄姐夫。

    姐姐妹妹是同桌，都坐在秦仁後麵，秦仁因為長的帥，有段時間外班女生追他，每天都給他送好多零食，麥麗素浪味仙粟米棒什麽的，秦仁都會借花獻佛地給程思雲吃。

    所以程思雨就經常就在上課的時候，模仿姐姐的語氣讓他拿零食出來，秦仁往往頭也不回地就往後一扔，讓程思雨撿了不少便宜。

    ……

    “你今天又加班了沒啊？”姐姐對妹妹的關心不遜於對“前男友”的關心，第一句話就是這件事。

    “唔…”

    程思雨考慮了一下，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考慮

    “加了。”

    “又加…你這才剛進公司，受得了嗎？”

    “還好吧…”

    程思雨歪著腦袋用肩膀和側臉夾住手機，雙手騰出來輕揉慢推地按摩雙腿

    “…反正也不是我一個人加…”

    “你說秦仁啊？”

    程思雨“嗯”了一聲

    “姐夫他比我辛苦多了，圖要畫，指標要算，一個人要搞兩個呢…”

    “搞兩個？”那邊程思雲的聲音高亢了一分。

    “搞兩個方案，想哪兒去了…”

    程思雨就無語，換了一條腿繼續捏

    “姐，你心裏不健康了。”

    “切…你啊，可別給我扣帽子。”

    程思雲輕哼了一聲

    “等你什麽時候也戀愛了，找男朋友了，肯定比我還不健康…”

    “……”

    程思雨不說話了。

    戀愛和找男朋友，這兩者有關聯嗎？

    程思雨覺得沒有。

    論戀愛，可能她還比姐姐更早地戀愛才對…

    ……

    戀愛是喜歡不喜歡的事情，一個人從某一天開始心裏有了喜歡的人，那就是陷入了戀愛。

    如果硬要說確立了男女朋友才算戀愛的話，那程思雨承認，姐姐的確是比她要更早地戀愛。

    戀愛了，不一定就能擁有。

    心上人，也並不是自己喜歡就可以輕鬆得到的。

    這樣的事情，姐姐可能永遠不會明白吧，畢竟她足夠幸運，想得到的早就得到了…

    ……

    陳年的記憶像一張張泛黃的舊相片，程思雨兀自地發起了呆，腦海裏浮現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夏天。

    想起了那一節的體育課，想起了破舊的醫務室。

    想起了那個為了在姐姐麵前逞強，摔的滿身是傷也不掉眼淚的女孩兒…

    想起了那個不吭聲不說話，直到下課才偷偷過來拉她手的男孩兒…

    “思雨，喂？”

    “呃？姐你說。”

    “發什麽呆呢，想男人啊？”

    “……”

    有件事情程思雨打小就開始懷疑了，姐姐是不是會讀心術啊…

    “想男人就去找個優秀的男朋友，別老空想，難得跟你打個語音還心不在焉…哼，以後不給你打了。”

    “姐你別撒嬌好吧？要撒嬌跟姐夫撒去。”

    這一點不用程思雨擔心，程思雲待會兒就要去，不過眼下還是多多關心初入職場的妹妹在公司裏的情況，一來二去也聊了差不多十分鍾，然後逐漸有些疑惑

    “思雨，你老喘什麽啊？”

    “我揉腿呢，呼~”

    程思雨說著雙腿又繃了繃，那一陣陣的酸乏感多少算是祛除了，不過放鬆之餘，困意也就隨之而來。

    “揉腿？你腿怎麽了？擠地鐵嗎？”

    “不是啦，就…騎車…”程思雨打了哈欠。

    “你下了地鐵還要騎車啊？沒有公交嗎？”

    “牛市口站到咱家哪有公交…”

    “你跑牛市口幹嘛？咱家最近的不是沙場站嗎？”

    “反正…哎呀不說了，好困哦，改天聊吧，姐姐晚安。”

    酒後吐真言，困後也一樣，程思雨迷迷糊糊說漏了好多東西，想要溜之大吉了。

    “等等思雨，還有個事情。”

    然而，正準備掛掉電話，程思雨卻神秘兮兮地補充了一句

    “是驚喜哦。”

    “驚…喜？”

    “嗯。”

    程思雲語氣中帶著一絲歡快

    “我可能等不到一年，就要提前回國了。”

    “誒…？”

    程思雨愣住了。

    ……

    之後姐姐說了什麽，程思雨有的記不清，有的記得清卻也不願去想。

    隻是掛掉電話後，她已經睡不著了。

    姐姐要提前回國了。

    程思雨有一種感覺，自己本來在一分一秒地從姐姐的手裏偷偷積累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光，而姐姐僅僅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提前回國”，就好像又全部一下子奪了回去。

    有什麽東西好像扼在自己心上，時緊時鬆，讓程思雨想要思考很多東西，卻又無法得出任何有意義的答案。

    腦子亂糟糟的。

    一種患得患失又迫在眉睫的無力感，在掛掉電話後的幾分鍾後，從四周一點點包裹了程思雨，直到思緒逐漸變得漫無目的起來，她同樣漫無目的地拿出手機翻起來。

    【秦仁？經典謀殺親姐夫？】

    目光停留在今晚秦仁最後發給他的消息上，程思雨的情緒稍微舒緩了一些，唇角翹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果然…還是先珍惜眼前吧…

    姐姐要提前回國了。

    但至少不是明天，不是後天，不是大後天。

    “來日，還算方長…”

    她喃喃地伸出小拇指，指尖輕輕點在【謀殺親姐夫】的【姐】字上。

    沒有了【姐】，【親姐夫】變成了【親夫】。

    “姐夫…秦仁…”

    就算是小橙子，也是會成長的。

    慢慢成長著的小橙子，今晚，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

    第二天，龍湖小區。

    中午才起床的秦仁精神奕奕，整整一周的喪氣終於都因為美美的一覺而徹底被消解。

    反映到行為上，最明顯的特征就是他剛洗漱完就坐到電腦前開始打遊戲。

    對於他這樣的社畜來說，這真的算是一種心情極度釋放的狀態了。

    “這是…這是什麽？”

    本來正在認真學習地球常識的魚靈兒站起身來，暫時放下了魚有容以前做筆記的筆記本，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身著漢服的她飄飄如仙，玉手交疊在小腹前，麵對從未見過的電腦表現出了古代年輕婦人那種憨態可掬的拘謹，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湊過去一點兒，眼睛很快就睜的大大的

    “她會用劍啊…”

    “嘿，好看吧？”

    秦仁一笑，展示著鼠標控製下的一位禦劍飛行的仙子。

    這是《英雄聯盟》裏一個叫做劍姬的英雄，使用了仙俠風格的“玉劍傳說”係列皮膚，看著很有女劍仙的感覺。

    秦仁又隨意展示了一下英雄跳舞，台詞，還有笑聲。

    “你用這個鞭子抽她，她就笑？”魚靈兒指著秦仁的鼠標，眼睛亮閃閃的。

    秦仁心說這叫什麽話，用鞭子抽還笑？

    扌鬥是吧？

    “電腦這個東西有點兒複雜了，不過有容當初學上網也蠻快的，你要試下嗎？”

    試不試的再說，已經開始蒸米飯的魚有容拿著勺子從廚房探出頭來，打斷了兩個人

    “哥，家裏沒菜了。”

    “行，我去買。”

    秦仁本來習慣性地想把在床上玩手機的貔貅叫上，但魚有容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師父

    “師父，你也去。”

    “啊？我…”

    魚靈兒輕咬紅唇，也不知道“買菜”是個什麽性質的活動，顯得有些無措，魚有容看了就更堅決了

    “買菜是地球上的基本生活技能，不會就學，師父這麽聰明一定可以的。”

    “哦哦，那好吧，我一起去。”

    既然徒弟說了是生活技能，那以前一直教導徒弟要知恩圖報的魚靈兒也要為人師表。

    秦仁覺得也好，畢竟貔貅和魚靈兒曾經有一層“主仆”的關係，現在讓她跟著去買菜，讓洛瑤在休息，也算是間接在兩人的關係天平上進行一種調整。

    ……

    買菜穿漢服肯定不合適，秦仁回臥室玩兒貔貅，把客廳留給魚靈兒換衣服。

    米白色的九分休閑褲，灰色恤，和魚有容同款的小白鞋。

    魚靈兒的這身常服昨天剛到，今天也正好穿出去適應適應。

    正應了那句“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魚靈兒這身雖然樸素，但穿起來卻已經光彩照人，葫蘆似的窈窕身段兒風風韻韻，腦後青絲挽個簡單的髻，很容易讓人想到那種島國動漫裏麵站在玄關處的年輕妻子。

    “我們走了。”

    “等等秦仁，秦仁等等！”

    開了門，洛瑤啊屁顛兒屁顛兒地過來。

    “幹嘛？你要一起？”

    “本座要順路下樓，唐約了我。”

    洛瑤說著，看了魚靈兒一眼，然後把胳膊抬起來給秦仁

    “牽我手。”

    秦仁就牽著，洛瑤感覺要比前幾天要有力許多，看來他昨晚睡的很香，一定是夢到洛瑤了。

    ————————

    有人睡的香，自然也有人失眠。

    程思雨算一個，另外還有一個女人，也因為一些原因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大半夜。

    而這個人，剛好就在秦仁和魚靈兒去到菜市場之後，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握著老款的vivo手機，出現在了龍湖小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