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主要注釋：1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取自李商隱《憶梅》】

    “姐姐，我們要不要告訴李大人。”路上，丫頭走在馬車外麵，問起商菟今日之事，商菟沒有掀開簾子：“糊塗，這件事當然不能讓老爺知道。”丫頭不懂，一直為李大人做事，這麽大的事若是不說，恐怕以後就是大事：“可是姐姐日後若老爺追究起來，我們恐怕……”商菟握著手爐：“那時候我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丫頭不懂，商菟掀開簾子戳她的腦門：“跟著李老爺做事，就算披肝瀝膽一輩子，到底不過隻是卑賤的歌姬。可他的兒子就不同了。”丫頭覺得那個李公子太不爭氣：“可是姐姐，世家公子多得是，他實在配不上姐姐。”商菟冷笑，配不上，他當然配不上，但他是世家公子，這就足夠了：“咱們這樣的人，誰家的公子會娶進門，退一萬步，就算是娶了，也不過是個姬妾，可他不同，他是李宏規的獨子，又是這樣的出身，隻要我稍微給他點甜頭，他必會執意娶我做大夫人，任誰都無法阻攔。”丫頭想了一番：“姐姐，我還是覺得李大人和夫人不會同意的吧。”商菟抓緊手中的暖爐，誰都不能阻止她改變命運，誰攔著，就除掉誰：“哼，隻要我進了李家的門，就是我說了算了……”丫頭美滋滋的一笑：“姐姐自然非同一般，可嫁給帝王身份不就更不同了，那小子，實話說，連我都看不上他。”商菟覺得丫頭笨的可愛：“我們琢磨也要琢磨到點兒上，帝王無情愛，周圍都是美人兒砌的牆，能得幾時好，身份是賞的，得寵時有失寵時無，而現在我這樣籌謀，求的隻是平安富貴，沒有平安，富貴又有什麽用。”丫頭點點頭，還是姐姐想的長遠：“姐姐，丫頭笨，你隻要不嫌我，我願意永遠跟著姐姐。”商菟拉開簾子，把暖爐遞給她：“丫頭，有時候你可能覺得我狠毒，但我沒辦法，過了這幾年風華，甚至都不會有人再用正眼看我們，我必須這麽做，等我熬出頭，也替你某個好婆家。”丫頭握著商菟的手爐，心裏暖做一片：“姐姐自有姐姐的道理，丫頭跟著你就是了，姐姐，還是你握著吧，你身子弱。”商菟又把手爐拿回來，有時候收買人心，很簡單……更何況，自己真的把這丫頭當做自己人了呢：“想辦法和施家女人搭上話，我們有了去處，也要找個靠山才好。”別的女子都有娘家，可自己就算再籌謀，也是孑然一身，商菟覺得這是個靠攏施家的好機會。

    當晚，李宏規去城西探望的時候，李妾就明裏暗裏的又提及進李府之事，李宏規納了悶，好端端的怎麽又提起來了，隻得含糊過去，李妾又琢磨著問施三娘在哪，李宏規起了疑：“好端端的，問她做什麽，是不是有人問你什麽了，今天我聽說，施家的女人可進了鎮州了。”李妾趕緊說沒有，端來了茶：“我也隻是替老爺擔心，這施家女人來鎮州，恐怕與此事有關，若是把這事捅出去，趙王那裏……到時候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辦，不如直接死了算了。”李宏規也犯愁，當初自己把王鎔培養的暗客們收到自己門下，施三娘就對趙王說自己有反骨，非要殺之後快，當時王鎔沒有當回事，自己也就放過她了。可後來施三娘屢次提及，王鎔雖沒往心裏去，卻難免不犯嘀咕，君臣嫌隙恐怕隻是早晚的事，所以無奈之下對施三娘下了手，可現在放了也不是，囚著也不是，當初怎麽就沒殺了她，對！幹脆……殺了她，就沒人知道了……李妾一聽，若是老爺起了殺心，兒子可不就沒了活路：“當初是您瞞著趙王和施家人，現在才說她死了，恐怕脫不了幹係，要不再想個由頭？”李宏規歎口氣：“容我回去再想想吧。”起身就回府了，走的時候一下子又想起這個沒出息的兒子：“讓他少出入那種地方，多用心讀讀書，要不然我這樣生裏來死裏去的，有什麽用！”李妾趕緊到：“是是是，要麽說等著進府，讓老爺你親自看著呢，也就放心了。”李宏規哼一聲就上了車馬。

    李宏規回到家，也與李夫人說了施三娘的事，李夫人心裏打鼓：“宏規啊，你怎麽老糊塗了，草木皆兵的，這件事啊先不急，我記得每年施家都要派人來鎮州取藥材，也說不定啊，等等再說，別自亂了陣腳。”李宏規聽了夫人的話心裏踏實不少：“還是你懂我。”想要說讓兒子進家門的事，又不知如何開口，李夫人看了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他要說什麽，忽然想起早上朱玉的話，不由得大驚，她竟說對了：“你又想說讓那孩子進門的事吧。”李宏規點點頭：“本來是想說的，放放吧啊，你也累了。”兩個人剛安靜一會，就有下人慌忙來報：“老……老爺夫人不好了。”什麽事這麽慌張，李夫人讓他慢慢說，那人喘過氣來：“老夫人她，恐怕不行了！”

    “混賬的東西，說什麽胡話！”夫婦兩人驚得手足無措，李宏規更是難以相信，今天還沒來得及跟母親請安……那下人哭著：“老爺夫人，小的不敢……”李宏規和夫人趕緊去探望母親。老婦人神誌不清，一直說胡話，李宏規也明白，母親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郭子臣走了？”蟬玉醒來，身邊隻有千朔一人，想來，庭禮和雲磊還在天音坊醉酒呢。千朔看蟬玉並沒有以為郭子臣是個夢，看來瞞不住：“嗯。”蟬玉呆呆的躺著：“終究我又欠了他。”千朔冷冷的說：“收買人心慣用的伎倆，你不用覺得歉疚。”蟬玉看出千朔不喜歡子臣的為人：“手段，於你而言真就這麽不恥麽？”千朔喝了一口酒：“那倒不是，隻是他心機太深，跟你我這樣的人，不是一路。”蟬玉噗呲一笑，坐了起來：“你能這麽說，是覺得我和你一樣，不是有心計的人咯？那我可要謝謝洛大俠抬愛。”千朔瞪了她一眼，一時有些害羞：“有時候，你不要命的傻，真讓人頭疼。”蟬玉嘟起嘴：“再有手腕的人，也會為了軟肋，有不要命的時候吧。”千朔靜靜的聽，什麽時候自己變成了她的軟肋……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現下的梅花應該開了吧。”蟬玉坐著床上休息著，想起自己浪跡天涯，無依無靠，不免得傷感，她就是這樣，腦袋裏一會想這，一會又想那的……一路奔波，無心風景，現在好了，難免思懷，又可惜那李老夫人看不到今年的梅花了，千朔看了看她，還以為她隻是想看梅花了：“我去給你采一枝回來。”蟬玉搖頭笑笑：“不用了，明兒早上出門，怎麽也看見了。”千朔點點頭：“我，擅自做主，少用了些毒粉，那樣看起來更自然些，估計李家人爭取爭取，能給李老夫人多留一天，要不然李家諸事繁多，真要是讓李夫人再抽身出門也難。”蟬玉沒想到千朔還有這樣的心思：“這事你還真做對了，是我著急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