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葉漪提前了半個小時，打車過去。

    剛到約好的咖啡廳門口，葉漪就看見了一個同樣打車過來的人。

    葉漪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雖然變化很大，但是，眉眼間，依稀還是可以看出過去的痕跡。

    眼前這個跟她同時到的人，分明就是她高中時的好友，陳笑。

    陳笑也看見了她，不由愣在了原地。

    她看著如今的葉漪，神情微微有些複雜，卻久久沒有說話。

    “你好。”葉漪挑了挑眉，主動開口。

    “你好。”陳笑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坐著說？”葉漪平靜道。

    “嗯。”陳笑胡亂點了點頭。

    兩人很快在咖啡廳坐定。

    陳笑低著頭，小聲說道：“小漪你現在是大明星了，不管走到哪裏，都得帶著墨鏡帽子，不像我這種人，隨便怎麽樣，都沒人會認出我的。”

    葉漪微微皺了皺眉頭。

    她今日外出，自然是要做一些偽裝的，畢竟，她現在的名氣確實還挺大的。

    但是，葉漪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

    可陳笑的語氣裏，卻隱隱約約帶著一絲羨慕。

    葉漪淡淡地說道：“有時候其實也挺不方便的。”

    “挺不方便的？這種不方便要是給了別人，別人不知道該有多高興。”不知為何，陳笑的語氣，突然有些尖銳了起來。

    葉漪聽出些不對了，她平靜地看著陳笑：“你今日，就是來跟我說這些嗎？”

    那她可真是白來一趟。

    陳笑的神情僵硬了一下，有些訕訕了起來：“不……不是。”

    正好咖啡上來了。

    葉漪淡然喝了一口，然後平靜地等著陳笑繼續說。

    陳笑看見她這副模樣，卻越發心神不寧了起來。

    她抿了抿唇：“我今天來，是有事情求你。”

    “說來聽聽。”葉漪說道。

    陳笑猶豫了一會，說道：“我三年前結婚了。”

    “恭喜。”葉漪的神情沒有一絲改變。

    陳笑卻露出了一個有些痛苦的神情：“我以為，我是嫁到了好人家，沒想到，我嫁的卻是一個爛賭鬼。我老公月月賭錢，天天賭錢，很快，家裏能輸的都輸光了，我勸過，罵過，全都沒有用，他借了高利貸，又繼續賭！小漪，你知道嗎？前幾天，放高利貸的人找上門來了，他們竟然說，我老公欠的錢，在利滾利之下，已經累積到了一千萬了！他們要我還錢，可是，我哪裏拿得出這麽一大筆錢！”

    陳笑很痛苦，葉漪的心裏卻有一絲異樣，她總覺得，陳笑的痛苦，有些流於表麵了。

    “小漪，我們以前是好朋友，對不對？”陳笑突然渴望地看著葉漪。

    “是。”葉漪倒是沒有遲疑。

    陳笑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又是大明星，又是首席設計師，又是有一個多金的男朋友。這一千萬，對我來說，是絕望，對你來說，卻隻是抬抬手的事情。小漪……你能不能，借我一千萬啊。我們曾經是那麽好的朋友，你不會拒絕我的，對不對？”

    葉漪靜靜地看著這昔日的好友。

    看得出來。

    陳笑的日子的確不太好過。

    她的臉上，有著和年齡不符合的滄桑，身上的衣服，甚至都泛著歲月的黃色。

    但是……

    葉漪平靜地說道：“抱歉，這個錢，我不會借你。”

    “不借？為什麽？你這麽有錢，這一千萬對你來說，並不難啊。”陳笑有些著急了，“難道說，你富貴了，就忘記以前的朋友了？”

    葉漪垂眸，心裏泛著些波瀾，麵上卻絲毫未露。

    她隻是盡量冷靜地說道：“一千萬對我來說，的確不多。但是，這不是我把錢，扔到臭水坑的理由。”

    “臭水坑？葉漪你這話什麽意思！”陳笑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葉漪麵無表情地說道：“與其到處借錢，我更建議你直接換一個老公。否則，你還了這一千萬，能保證，不會有下一個一千萬麽？”

    “葉漪！你不借就不借，你說我老公幹什麽！他說，他會改的！現在隻是需要一千萬而已。”陳笑的聲音微微大了起來：“我們好歹是好朋友，你就不能借我一千萬嗎？”

    葉漪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開始有些後悔。

    為什麽，今天晚上，她要赴這場約。

    明明已經有過一次教訓的。

    多年未年，人都是會變的，沒有人會一直像過去那般。

    曾經的那個少年如此。

    陳笑也如此。

    他們都成了和自己記憶中截然不同的人。

    或許，最好的方式，其實是讓記憶，一直留在記憶中。

    “你確定不借是嗎？”陳笑咬了咬牙。

    葉漪平靜地看著她：“我記得你說，約我見麵，是想要解釋當年的事情的。”

    陳笑看著她：“如果我的解釋讓你滿意，你會借我這一千萬嗎？”

    “不會。”葉漪的聲音毫無波瀾。

    陳笑直接被氣笑了：“那我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葉漪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

    陳笑目光一動，突然說道：“等等！你想要解釋，我就給你一個解釋。”

    葉漪站著，就這麽看著她。

    陳笑突然笑了：“葉漪，你真的是一個很令人討厭的人，你知道嗎？”

    “願聞其詳。”葉漪認真地問道。

    “看，又是這幅漫不經心的樣子。”陳笑突然有些激動：“就像今天，你和我一樣是打車來。可是，我打車來，是因為我沒有錢。而你呢，你明明家財萬貫，你偏偏要用和我一樣的交通方式，怎麽，顯示你大財主的平易近人嗎？你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其實是一種羞辱！”

    葉漪滿頭的問號。

    她都有些想笑。

    她就是懶得開車，隨意打了個車。

    結果，這就是對她的羞辱了？

    葉漪麵無表情地說道：“那羞辱你，還挺容易的。”

    陳笑卻沒有理會葉漪的冷嘲熱諷，她已經徹底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她的聲音也顯得越發尖銳了起來。

    “還有以前。以前你也是這幅模樣！你明明可以輕輕鬆鬆拿第一，可是你呢，你偏偏要故意做錯一些題，保持一個中等的位置。而我呢，我卻需要竭盡全力，才能維持住一個中等的成績！有一次考試，我天天學習到晚上12點，拚盡了所有的努力，終於，我在成績上，超過了你，超過了整整十分！我興奮地把試卷給你看的時候，你是什麽反應？”

    葉漪皺了皺眉頭，還真思考了起來。

    可是，這些小事，她當真是記不得了。

    “不記得了，對不對？”陳笑的聲音嘲諷了起來：“你很真誠地祝賀我，取得了進步。”

    葉漪越發莫名：“所以呢？”

    她成績取得了進步，自己祝賀她，還祝賀錯了？

    “所以？”陳笑有些激動：“那時的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我甚至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雖然長得不如你，但是，起碼，我比你聰明，我的成績比你好。我就這麽一直自以為是著，沾沾自喜著，我甚至還可笑地想要給你講解題目。可是又一次，我無意中發現你課桌裏的一張試卷，這張去年的高考試卷，我偷偷拿了你的試卷，又回去查找答案對了一下。結果，你的成績，是滿分。”

    陳笑定定地看著葉漪：“我還想著，你會不會就是照抄的答案，於是，在接下來的一陣子，我更加認真地觀察你。結果我發現，不管多難的試卷，你的成績，總是固定相似的分數。一張數學卷子，難的時候，你也是120分，簡單的時候，你也是120分。我特意還試探了你一下，拿幾個難題去請教你，你一開始說不會，可是我哀求了幾次，你突然就會了。我這才發現，我拚命才能考到的分數，對於你來說，卻隻是控分的結果。怎麽樣，葉漪，當時看著我取得了那麽一點點成績，卻整天跟你得意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一直在嘲笑我呢？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像一個小醜呢？”

    葉漪努力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才找不到了差不多的情節。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陳笑：“你突然疏遠我，就因為這個？”

    “這還不夠嗎？”陳笑的聲音有些陰陽怪氣了起來：“也是，我們葉大小姐，哪裏會關心這一些小事情呢。”

    葉漪看著她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微微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就是這麽平淡的幾個字。

    沒有激動，沒有憤怒，沒有生氣。

    這讓陳笑，突然有些崩潰。

    她瞪大眼睛看著葉漪，突然冷聲說道：“也是。估計，你也從來沒有把我當成是朋友吧。對於你葉大小姐來說，我隻是一個偶爾拿來逗趣的小醜嗎？你還記得有一次嗎？我買了一雙假冒的名牌鞋，我還很得意地跟你炫耀。那時，你看出來我的鞋是假的了吧？但是，你卻裝作沒看出來，反而還誇獎我選的型很好看。後來，有一個同班同學提醒我，你手腕上隨意帶著的那塊表，價值幾百萬。所以，你不可能認不出鞋子的真假吧？葉漪，那會，你是不是在心裏一直嘲笑我呢？”

    葉漪大概了解了陳笑的腦回路，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聲音卻十分平靜：“沒有。我隻是真的覺得，鞋子是不是名牌，並不是那麽重要。而那塊表，隻是因為我戴習慣了。”

    “是啊。你多低調的人啊。衣著打扮啊，都是怎麽低調怎麽來，要不是戴習慣了，你葉大小姐，怎麽會戴著幾百萬的表呢？”陳笑的聲音，越來越陰陽怪氣。

    葉漪看著她，然後，平靜地說道：“我不管你怎麽想，當初的我，的確將你看成是最好的朋友。但既然，你並不這麽認為，那麽，就算我瞎了眼。我們以後，也沒有必要再聯係了。我還有事，今天，就到這裏吧。”

    葉漪轉身要走。

    突然，一道驚喜的聲音想了起來。

    “小漪，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

    葉漪微微皺了皺眉。

    是劉元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