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字數:6094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百鬼判官 !
    在典獄司外蹲點的江雲飛摸了摸他肥碩下巴上的胡子茬子,明白這事兒就是個坑。
    半路殺了呂洪斌,得罪皇上,不殺呂洪斌,得罪周少爺,兩頭都是一個死,他卻不得不從,那周少爺在典獄司中手握重權,其中利害他心知肚明,明擺著是要拿自己當替罪羊,他江雲飛卻不得不從。
    堂堂江家家主,怎能對一個三十上下的少爺唯命是從,況且那周家在京城名不見經傳,其中細細索索的關係,後文細講。
    且說江雲飛一拍腦門,看見了腋窩裏夾著的漆黑色頭盔,這是石星大將軍近衛軍的標配頭盔,他心裏鬆了一口氣,和周少爺的那番談話也浮現在腦海裏。
    “這件事,你做得越大越好…”
    “原來是想嫁禍給石星。”江雲飛心底明了了,動機他也猜得出來,石星,時任總都督府大將軍,負責管控五軍都督府和巡邏邊境,兼任典獄司司長,周少爺單名一個恭字,時任典獄司副司長。
    腦筋一轉想明白事情來龍去脈的江雲飛準備擼起袖子加油幹,此時夕陽西下,一眾人埋伏在典獄司後門。
    慶明宗林廣喜好集權,全天下最核心的政治機構都集中在京城東處這一小小的方寸之地,典獄司後門出來,對麵就是皇宮,呂洪斌有皇上命令在身,可不敢走遠路耽擱了,也不太可能帶著大隊人馬,在這裏堵截,一賭一個準兒,隻可惜此處民眾稀少,鬧不出大動靜來,若是白天門庭若市的時候動手,效果更佳。
    估摸著時間快到了,江雲飛把頭盔戴在頭上,身上黑袍一攏,手下人紛紛效仿,以黑布蒙麵,這幫人在江家待慣了,江雲飛雖然品行極差,當對於宅子裏的武裝勢力還是不敢鬆懈的,日日操練這些從小就在江家呆著,或是孤兒或是父母給賣進來的孩子們,這些人被調教得失去了人的情感,隻聽江雲飛一個人的命令,並無半點兒怨言。
    等得多時,兩個獄卒領著一個白發老頭兒從後門出來,快步往皇宮走去,江雲飛喜上眉梢,手下的士士們攀附房梁,個個手中執著一把短刀,他本人則赤手空拳,無需親自動手,目的是讓呂洪斌死,還有他身邊的兩個獄卒看清這頭盔,回去好跟皇上稟報。
    眼看著幾人就要走過,江雲飛謔地站起身,腳上盔甲鏘鏘地向,那五十死士影子一般悄無聲息地把呂洪斌圍了個水泄不通。
    呂洪斌定睛一看,眼前這人身長六尺有餘,頭上戴一黑色頭盔,誰人不知這是總都督府大將軍石星的頭盔。
    呂洪斌倒心不慌氣不亂,聲如洪鍾吐出一句:“石大將軍,這麽晚了,圍我一個囚徒在這裏,是何意啊?”
    江雲飛沉默,呂洪斌又說:“就算是要呂某的命,這點兒陣勢,也和您不和。”
    江雲飛沒有說話,一說話,怕露餡,心裏聽他這話卻咯噔一下,這意思明顯是說你像假扮的,若是他今天活著回去,有大麻煩,你今天交代在這兒吧,江雲飛心裏一橫,動動手指,左右死士得了令,挺著短刀衝上來,眼看一個腿快的就把那明晃晃的刀往呂洪斌眼睛裏紮。
    眼瞅著這刀就要戳進去,一顆碩大的流星錘飛來,正正砸在那名死士的臉上,幾根鐵釘嵌入腦殼,整個臉麵更是被砸成一個坑。
    江雲飛倒抽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兵器從何而來,四下裏死士又一齊湧上去,不得不說這死士就是死士,同伴死得如此淒慘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繼續操刀上去。
    方才的方向又飛來一根狼牙棒這一棒可威力更大,直接竄入人群中,所到之處血肉模糊,撞死了十幾個死士後定定地釘在地裏,江雲飛再次傻了,同時也一陣哆嗦,狼牙棒,流星錘,再看這重量,莫不是……
    暗處走來一個大漢,渾身好似有千斤重,一步山震地搖,一步四海塌方,這人生的麵目方正,身長七尺,眉毛粗重,臉寬耳廓,手臂和膀子都顯出巨人一般的體格,往那兒一站好似一尊閻羅,江雲飛定睛一看此人,心裏喊了句“此番休也!”
    呂文紹的大名,在京城可是響當當的,江雲飛拍破腦門也沒想到呂洪斌的兒子會來救場,不然他萬萬不敢行動,可是他還忽略了一點,虎父無犬子,兒子是老虎,父親是什麽?呂洪斌的修為和實力,絕不在呂文紹之下。
    且說那幾十名死士一看是呂文紹,也都紛紛吃了一驚,但這吃驚是很短暫的,因為家主沒下令停手,就不能停手,轉眼間又是刀林劍雨。
    呂文紹把手一伸,那插在地上的百齒棍嗡嗡作響,“噌”地一聲拔出來,往回把那一眾死士又撂倒了十幾人。
    呂文紹手接住那棍子,氣勢如虹地開口了:“何人在此?”
    江雲飛躲在一旁的牆後,逃跑肯定是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上去,他心裏也尋摸著,呂文紹雖然勇猛,但石星是什麽人物,呂文紹看到他的名頭還是會退三分的,抱著這種想法,江雲飛大步走出,站在呂氏父子二人麵前。
    呂文紹看見那漆黑的頭盔,神情也是一怔,單膝往地下一跪,雙手一拱,道了聲:“石大將軍。”
    然後便是沉默,江雲飛負手而立,呂文紹跪在地上,二人心裏都打鼓。
    江雲飛心裏一麵哆哆嗦嗦的懼鼓,呂文紹心裏則是一麵疑鼓,不等他把腦筋轉過來,想好開口說些什麽,刀刃就劃破了他腳後跟的肌腱。
    江雲飛到底是老謀深算,趁著呂文紹起疑心的功夫,手指又是一動,支使死士往他腳後跟砍。
    人的腳後跟是立足的關鍵,若是斷了肌腱,便再難站穩,對於呂文紹這種大塊頭,腳後跟承擔的重量很多,這一斷,呂文紹當即背後著地再起不能。
    死士們看準機會,一擁而上打算把他亂刀戳死,呂洪斌看兒子一倒,也是一驚,正要上前幫扶,身前卻站了三五個黑衣死士。
    但隻聽一聲悶響,撲往呂文紹身上的死士們悉數被飛來的流星錘砸出幾丈遠,隻見躺在地上的呂文紹半撐起身子,一手舞著錘子,手腕隻是一震,那水缸子大的流星錘就朝著江雲飛麵門飛來。
    江雲飛頗有些身法,趕忙一側身,那錘子上的鐵釘把險些將石星將軍的麵具刮蹭掉。
    不等他穩住身形,流星錘又風一般地飛回來。
    他知道,現在呂文紹已經認清形勢了,最好的動手時機已經錯過,呂式父子,今晚殺不成了。
    江雲飛勾勾手指,招呼剩餘的死士聚攏過來,往其中一個耳邊低聲吩咐道:“抓那兩個獄卒模樣的人,要活的。”
    這個死士頭頭心領神會,對著弟兄們做了幾個手勢,便帶頭衝殺上去。
    呂文紹眼看又是一波進攻,手中大錘蠢蠢欲動,霍然飛出,卻是一個也沒砸到——死士們紛紛腳下一滑,躲著那錘子,卻是跑到呂洪斌身邊,幾刀戳進那兩個獄卒的腿關節裏,隻一瞬便全擄走了。
    這幫黑衣人在黑夜裏眨眨眼的功夫就無影無蹤,江雲飛臉上的麵具也隨著他的人隱去了。
    呂文紹單腳支撐著,看著父親,一臉疑惑,呂洪斌心裏卻有些門道來了,隻是拿捏不準。
    “先進宮,這件事兒理不出什麽頭緒來。”他說,父子倆進了皇宮。
    林廣作為皇帝中的勞模,一如既往的勤奮,他人雖然專權,卻對宮中宮中警戒安保一類的繁瑣事沒什麽要求,呂洪斌父子倆由兩個太監領著,很快就見了皇上本人。
    三拜九叩大禮行罷,林廣先是旁敲側擊:“洪斌,西域最近的局勢,你怎麽看?”
    林廣時年不過三十有五,呂洪斌卻是年近花甲的老者了,叫上一聲“洪斌”,怪怪的。
    呂洪斌卻不敢怠慢,略作思考,行了個禮,道:“需換新官上任,徹底改變原有局麵,方能平定蠻夷之亂。”
    “哦?那若是有了新官,依你之見,他應該繼續打壓那些蠻夷們,還是放任自流,看看打壓鬆活了,叛亂是否會停息?”
    呂洪斌頭上一滴豆大的汗珠,坑開始挖起來了,“聖上英明,蠻夷之流,必須打壓,依臣拙見,可以以利離間其間,逐個擊破,方可平亂。”
    林廣讚一句:“好計策,朕與你想到一塊去了。那依你之見,誰,適合當這個新官?”
    呂洪斌額上又是一顆大汗珠流下,一旁跪著的呂文紹也察覺出了不對勁,這架勢,莫非……
    “回聖上,裴勇長風可任此官!”
    林廣大笑,不問緣由,隻是命手下人安排呂氏父子倆在宮中入塌,次日聽收聖旨。
    呂洪斌和呂文紹唱了個大喏,一頭霧水地退下了,不過霧水也隻是蒙在呂文紹的頭上,呂洪斌眼鏡一眯,猜到了七八分。
    且說江雲飛押著那兩個獄卒,火速回到江家,卻聽見自家院子裏呼喊聲四起,影影綽綽的人互相奔走,心裏叫了聲“不好”,撇下石星的頭盔,大踏步趕進江家院子裏。
    家主不比顧潛秦飛兩個潛入者,不出一刻就走到大殿前,見一片混亂,傭人兵士跑了有五成上下,殿裏那條漆黑的甬道正緩緩關上。
    江家的一眾管事頭子,還有那些頗有修為的長老或是幫手們,看見江雲飛風風火火地趕回來,心裏也叫聲苦,紛紛跪在地上叫了聲“家主”。
    江雲飛環顧四周,把後槽牙咬得邦邦作響,命令手下人把那兩個獄卒給關押起來,隨後從衣底下抽出一把雙麵開刃,紅柄镔鐵的鬼頭刀來。
    “跑了有多少?”他問,“跑了有他娘的多少!”
    那顆碩大頭顱上的肥肉顫動,兩顆滾圓的眼球好似脆骨球。
    手底下人一哆嗦,無人敢答,“江鑒呢!”江雲飛又是一聲吼。
    小胡子江鑒顫巍巍起身,道:“回家主,兵士跑了三四成,家傭……不可計數……”
    江雲飛橫眉瞪眼,手中那柄鬼頭大刀鑠鑠地響,掄起來就要把江鑒給人首分離。
    塞外之上豎著火紅的太陽,炙焰之下寥寥飛雁在聲聲哀鳴。哀鳴的悲切隨風飄到荒漠之中,這荒漠一望無際,寂靜無比,隻有偶爾被狂風席卷而去的黃沙和漸漸顯露的白骨。就在這樣的如地獄般的環境內,卻存在著一個讓無數人癡迷的傳說。
    相傳這淒涼的荒漠中有一處客棧,其實也就是個大一點且能提供住處的酒肆。這裏麵的物品很貴,尤其是酒。當然身處這樣的地方本身顧客便不會多,因為他們在尋找的途中便會殞命過半,而之所以冒著生命危險到來的顧客當然不是因為好奇,而是為了酒肆裏那最貴的酒。
    之所以說最貴,倒不是因為天價,而是這酒不是用錢財便能換取。
    客棧有個奇怪的規矩,隻要你能在客棧裏大聲說出一個真實的故事,若客棧認可了,你便可得到一壇世間最美味的酒,名為歲月。相傳,該酒芬香四溢,一開壇便蜂蝶圍繞,其味如甘露入喉,而後如花苞綻放,八麵流彩。但客棧認可的標準卻無人得知,也就是說,你可能會再次冒著生命的危險無功而返。
    當然單憑一壇酒,還是不足以讓這麽多人以死犯險,趨之若鶩。
    於是就還有另一個傳說,相傳得到這酒的人隻要當場幹了這壇,便有機會在這世上得到一個重生的機會,你會得到一個全新的身份及一筆不菲的財富來重新活過,當然,這也是有代價的,你得須在守此客棧五年,五年後,迎接你的便是一個全新的生活,你便有如重生。因此這裏也被稱為重生客棧。
    於是,每天都會有不同的人從不同的方向奔赴而來,雖然大多都成了這荒漠的背景色。白骨皚皚,在黑色的月光下顯得更加陰森,但也有些許成功者找到客棧並住入其內來爭取一次重生的機會。